第32章 茶房

是个煎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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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揽了件“苦差”。到厨房取膳,冬天一路去冻耳冻手,遇到风雪日子,行路甚难,还需紧着饭菜汤水不能撒漏。要是夏天,毒日头晒着,去一趟就是一身汗,这在前院下人看来是份极大的苦事。

    有人揽下这活,多个免费的固定苦力,那些媳妇自然高兴。她们不知我是借着每日三顿饭,名正言顺地去厨房见见小环和月华。

    这日,六夫人带着女儿及乳母李妈到晓翠苑中,为着给女儿温茗茗换教书先生的事。

    素秋在大夫人身边伺候,我则在库房清点老太太生辰各院夫人及远近亲眷所送的寿礼。寿礼已有粗册,还需按内外排序抄正,细拟份新册。大夫人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做,足见她对我颇为放心,不外看我。

    如此信任,说不讶异那是假的。

    比起大夫人的信任,令我更讶异的是二夫人呈予老太太的寿礼——血抄百卷《药师经》。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血!用自己身体里的血作墨,抄写百卷经书,真是不折不扣的狠人。

    清点完各院夫人献的寿礼,抄正着,“扣扣”两声,忽然有人敲库房门。

    “小果儿啊,你快去茶房找找素秋在不在那。要见着让她快些把茶和点心取回来,夫人那等着喝茶呢。八小姐也喊饿,要吃点心。”汪嬷嬷道。

    “嗳,这就去。”

    我放下笔册答了声,没等开门,外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伴着汪嬷嬷着急的话:“我赶着回屋,六夫人提议打马吊牌,你周姑姑也在桌上。咱们院子难得热闹,我呀,得照看着八小姐那个小魔头,你要快去快回吧。”

    门打开早不见汪嬷嬷身影,我锁上库房门,带着钥匙去茶房找素秋。

    大夫人的院子挨着四夫人的院子,两院隔其他院子远,所以设了处茶房,不分日夜有人当值烧水,供着两院用水。

    至于何必设置茶房及厨房不内设在各院的原因,是因为早年温府走水过两回,钱财损失在其次,几个救火的家奴命丧火场。重建后温老太太便主张把厨房统一移到院后,再另设茶房。

    在茶房十步外,已能听见素秋和茶房管事正在争论。

    “我的素秋姑奶奶哟,小的们真要给您跪下咯。不是我们不给大夫人喝,是连渣子末子也没了。这么着,我赶马立刻去杭州给大夫人挖狮峰龙井去,如何?”

    “连伯,您老把我晾在这。三催四请请出来不说正经的。下半年进的头茬狮峰龙井,每个院子分了两陶罂,我们夫人没喝过几回,一只手还能掰得清楚,怎么现在问连渣子末子也没有了?”

    “小的们不懂事,没好意思跟姑奶奶你直说。您要刨根问底,话再刺耳,我也只能实话实说。大夫人和四夫人院里的狮峰在老夫人寿辰时用咯,二夫人调去的,我们敢说个‘不’字?册子在这,我翻给你看看,二夫人院里的春兰签的字,真没有啦。眼下要有那么一罂,小的们巴不得拿去煮桶水给大夫人洗脚呢。”

    ……

    我掀帘进去,素秋一看我来了,连忙问:“是不是夫人那等急了?”

    “夫人不急,是八小姐饿了,想吃点心。”我略扫了眼,茶房里满满当当站着十来人。里头烧着火,人人满头汗,除了管事的连伯。

    他坐在人群前头,拿着茶房记事簿,褂角甩在一头,翘着二郎腿。

    身旁站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胖小子,是他的干儿子,我曾见过几回。

    素秋将手里提篮交给我,盖上盖子,说:“茗小姐的点心你先替我端回去吧,等茶泡好我马上回去。”

    里头装的是弯月酥、梅花糕、绿豆饼、海米芋头糕四样,我接过提篮转身要走,却又听见素秋一连说了好几种茶名,那个连伯不紧不慢回的全是“没有”。

    “茶房怎么什么也没有,难道要我端白水回去给夫人交差不成?”素秋着急了,高声道。

    连伯回:“白水挺好的,四夫人一年到头只喝白水,旁的不要。要不试试看,没准儿大夫人喝了白水晓得白水的好处,以后跟四夫人一样只要白水。”

    “什么话!”素秋气得无处发泄,往自己腿上一锤。

    那个站在连伯身边的小子瞥过头,嘴里嘀咕着:“为难我们干嘛,狮峰龙井是二夫人的巡抚哥哥送的,本来就是她娘家的东西。要喝,管自己的巡抚哥哥要呗。”

    几个烧火的婆子捂着嘴偷笑,虽说那小子是嘀咕,整个茶房怕是没人没听见。

    素秋红了脸。

    连伯把册子当扇子扇了几下,对她说:“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难,说出去像我在诓你。还是给姑奶奶您亲眼看看,册子上划掉的全没有。我能有多大权力,眼巴巴等着二夫人的人拨茶来罢了。你说的君山银针,瞧,没有吧。六安,瞧,没有吧……。”

    连伯翻了十来页,大多在前半册,越说越是眉飞色舞,说罢直接把册子塞到素秋手里。这架势,分明是绕着弯拿素秋寻开心。

    素秋再怎么说也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由此见,茶房里的管事下人不大把晓翠苑当一回事。

    她额上全是汗,翻了翻册上,几种茶名下确实写着“暂空”两字,索性合上册子,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

    “您要是能找到上头没写‘空’字的茶,我把自己丢灶底烧了,也得把茶给您弄出来。”连伯笑道。

    “素秋姐姐,能否把查房册子借我看一眼?”

    “因果,你怎么还在这?”素秋问。

    “哦,我耳朵不太好,走到门口仿佛听见有人喊‘巡抚哥哥’,想听真切些,这里有人的哥哥是巡抚大人吗?”我明知故问,看着连伯的干儿子,那小子挪了几步,躲到他干爹身后。嚯,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软蛋。

    素秋将册子递到我手中,见我直接翻到册子后半部,屁股粘在椅子上不舍得离开的连伯忽然一下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