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若初相见

我有所思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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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超刚才已经出过一次丑,这会子面上,是要多沉静,就有多沉静。

    除开第一眼初见萧问时的惊艳,其实细看起来,萧问的模样,也能够称得上是眉目俊秀,俊朗有余。

    若要说什么貌比潘安,那还是差了一截的。

    可架不住人家个子高,又会穿!

    他身上也是简简单单一袭白衫,这倒不是说这白衫质地有多考究,料子有多奢华,而是配饰一丝不苟,腰间的玉佩宫绦颜色,是和头上玉簪颜色一致,腰带又和鞋子同色,颜色内敛,不夺色。

    明明看年纪,也不过是二九年华的样子,却生生穿出了一副**孤高的气质。

    林超身上这一身白缎子袍,一站在他面前,生生就显出几分土财主家的独苗苗的意味来。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超心里气得早就把崔妈妈又念了一遍,既然衣服颜值不够,那就只有学问来凑啦,这一点林超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一开始以为萧先生是老学究,他暗戳戳地温了好久的书了。

    可一待双方见礼完毕,分师生各自在案后坐下,林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位萧先生,话好像太少了点!

    刚才撞到他身上,他也只是含笑受了林超的礼,说了一句好,就没有多说什么,根本没有怪罪,都没有问一句,怎么猜到他是萧先生的,甚至也没有考究林超的学问,只道:“写几个字来看看..”

    口气虽然淡淡的,但人却站到了书桌边,看来是要看他写字了。

    厚朴正要上来磨墨,被半夏拉住了袖子。

    林超正一心在萧先生面前展示学问,也就自己挽起袖子,轻车熟路地磨了一池墨,拿起羊毫湖笔,定了定神,写了四个字:“传道授业”

    萧问顿时一秒上身为老师,语气也严肃起来:“柳体取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书贵瘦硬方通神,他的楷书,较之颜体,则稍均匀瘦硬,故世人素有“颜筋柳骨”之称。你这字,刚劲有力不足,却柔媚有余,竟有点像走起了温婉飘逸的路子,是手腕力量不足,下笔用锋太重,所以笔调弹性不足,真要做到举重若轻四个字,依你现在的程度,也的确太难为你了些。”

    语气中竟然有点惋惜。

    说着,萧问就从他的案上选了一本《灵飞经》:“若论飘逸挺拔,柔中带刚,当推小钟,我看你的运笔,更适合这个路子些。”

    林超就追问:“敢问先生习的是何体?”

    萧问就看了他一眼,林超顿时就反应过来,哦,怪不得萧先生刚刚有惋惜之意,摆明了,嫌他字丑呗。

    萧问就又问起了林超的字。

    林超直到此时,才有了几分郝然,林家的几个孩子,除了大少爷林越,其余几个,还都没有赐下字来。

    林超也是头一次,感觉父亲对自己的嫡次子,也没有这么看重,小脸上一下子就暗了。

    萧问就站起身来,雪白的衣袍飘然处,竟有了几分羽化登仙的高洁,他的目光深邃,好像已经看到了目所不能及的所第,然后就不相干地问了一句:“喜欢《离骚》吗?”

    林超摇了摇头:“尚未读过。”

    萧问瞥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年轻的眼睛里,有希望,有喜悦,像那星辰一般,有闪亮的光,还没有那些,晦暗的、深不可测的东西。

    萧问就真心实意地道:“《离骚》是太悲了,不感同身受很难理解,为师希望你这一生,都不用理解。”

    林超却微微楞了一下,人生若只是只有喜,而无悲,又怎么会圆满?这种期盼太不切实际,这世上,谁又能真正做到呢?

    况且,平常师父对自己学生要求,不应该都是出人头地,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大事业,免得跌了老师的面子的吗?

    虽然感觉有点怪异,但第一次上课,他并不想给萧问留下除了走路不看路结果撞了老师、还有柳体写得很丑之外的其他印象了。

    于是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多谢萧先生”

    伺候着林老夫人用餐完毕,林夫人才慢慢扶着秦妈妈的手回了芳菲苑。

    李妈妈立即接了出来,才问:“怎么这么半日才回来,饭菜都热过一次了。”

    彩虹指了指东边,李妈妈微微叹口气,赶忙又吩咐彩月去热饭菜,等到饭桌抬过来的时候,林夫人却没有了多少胃口,多年操心劳力,让她的脸色已经带了几分青白。

    李妈妈就夹了一片碧绿的瓜片在她面前的碟子中,林夫人吃了,又用了点扬州酱菜,喝了半碗粥,就叫撤了下去,漱口毕,用完茶,才问:“萧先生带来的人都安排好了没有?”

    秦妈妈垂手回话:“都安排好了,指了独松苑给他住,他自己也就只带了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来,肖妈妈又指了四个粗使丫头过去,都是在外院伺候的。”

    林夫人点点头:“这也罢了,那事,查的怎么样了?”

    秦妈妈抿了抿嘴,才轻声道:“当年四小姐一出世,当时府上常来常往就是陈大夫,也精通幼儿科,所以连着在咱们府上住了一个月,满月后才肯放回家的,老太太当时牵挂四小姐,也是经常打发人来问陈大夫,这么好几年了,根本就不知道老太太有什么后手没有,而且这药方虽然都有,也不好拿了出去问,而且这用药煎药,都是陈大夫经手的,还有就是老爷派人进来传话,说老吃着陈大夫的药,四小姐也没见好,叫咱们另外找好大夫。”

    林夫人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就瞧见彩云进来回话道:“回夫人,独松苑的紫敷姑娘来了”

    秦妈妈忙道:“你们怎么发昏了?这会子才用完饭,夫人神昏气短的,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见客的?”

    彩云吓得一哆嗦,好在没有丢了神智,才细声细气回道:“嬷嬷明鉴,实在是这位萧姑娘是萧先生贴身伺候的,这会子来,怕是有要事,故不敢怠慢。”

    林夫人立刻叫来了彩月:“出去看看,老太太和老爷这会子做什么呢,顺便送点点心过去!免得问起来不好说。”

    彩月领命而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彩月就带着额头微微的汗来回话:“老夫人歇下了,二少爷在还在群书阁,三小姐在练琴,老爷还在衙门里,说的中午不回来用膳了。”

    林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请那位姑娘到前厅坐坐,我马上就来!”

    秦妈妈就有几分犹豫:“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

    林夫人语调依然是一向沉静:“无妨,见了面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女客更好说话些。”

    秦妈妈点点头,主仆两人收拾了一番,稍微平静了情绪,才去了前厅。一听得有人进来,椅子上坐着的那位年轻姑娘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转过来冲她们微微一笑,才低头去行礼,看发髻,早已改了江南地区的装扮。

    林夫人就笑着抬了抬手:“姑娘莫要多礼,先请坐”,抬手间,自然有丫鬟上前搀扶起。

    林夫人就先坐下,萧紫敷也就在矮凳上坐了。趁着丫鬟们捧上茶来的空当,林夫人这才看清楚这个年轻女子的正面容颜,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罢了,身穿月白底大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里面是淡绿色圆领中衣,大红撒花百褶裙,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特别黑亮深邃,鼻梁高挺,下巴尖尖,细长的脖子挺得直直的,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虽然打扮的像大家闺秀,但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舒朗豁达,难掩眉目间的豪爽之气。

    一个人的衣服容颜装扮可以改变,可天生的脾性却是很难做假的。

    林夫人心里就有了数,这才道:“萧先生一路劳顿,也未曾好好休息,今儿就开始给二少爷上课,院子里一应罗列摆设,也未免有几分仓促,姑娘是否还习惯。”

    萧紫敷笑道:“我也知道今日来得急了点,但是奉了我们少...爷的命令,拿点东西来给林夫人的。”她眼光就四处一转。

    秦妈妈会意,轻咳一声,屋内伺候的众人躬身退出。

    萧紫敷这才从袖口拿出了一页东西:“我们少爷说了,这必定是夫人现在需要的。”

    林夫人认真打量了她一眼,秦妈妈就赶忙上前接过,一看,这一页纸上,只写了一句:“六月二十九,申时??得一楼二楼??雅间三号位。”

    主仆二人均不解其意。

    萧紫敷就道:“这是你们府上老太太屋里的陈妈妈,约了陈大夫在那日见面的,至于是为了什么,夫人心里是有数的,我们少爷叫奴婢转给夫人一句话,林四小姐喝了这么四五年的毒药,您这个做娘亲的,心里肯定恨不得生啖那下毒之人,只是,身在内院,掣肘太多,夫人也有无法畅意的时候,这笔仇,就由少爷替您出手了,这就当是,我们合作的诚意罢。”

    林夫人浑身一震,也顾不得再试探,只惊讶道:“他真的是...?”

    她的心里立刻就有了无数问题.可疑问太多,一时间竟不知该先问那一个是好了。

    萧紫敷摇摇头道:“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况且,等二十九这日的事了了,再从长计议吧。”

    然后就自己站了起来,不顾身上穿的是必须缓行慢步、身姿妙曼才会好看的百褶裙,袖子一挥,就行礼告退。

    林夫人坐在榻上,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

    秦妈妈赶快上前给她揉太阳穴。

    林夫人就一只手反握住秦妈妈的手,脸色竟然有几分狰狞,又是咬牙切齿地冷笑道:“我就说呢,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就要等着,看着她们一个个,全部下地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