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场

我有所思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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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的蒋家与白家已经达成某种协议,那夹在他们中间的林家就很危险了,本来林家当这个浙江巡抚,就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上头有何总督,下面还有都陈指挥使司、白布政使司与陆按察使司,哪一个是好相与的?经常就要受些夹板气,若是还招了上头那尊大神的疑心,这官只怕就做不下去了。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随着年岁的增长,人一老,就更容易担心后人,和家族的安危和自己的身后事了,林家是在自己手上荣耀起来的,怎能眼睁睁看着它可能衰落下去?将来哪怕死了,到了地底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夫呢?

    可世家大族想要长盛不衰,又谈何容易!

    林老夫人一想到这些,就无心茶饭,即使林夫人布让的的都是她素日爱吃的菜色,也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筷子,林家兄弟也看她的眼色行事,纷纷放下了筷子,漱口完毕后,林越带着林超请辞:“不耽误老太太、太太谈事!”

    林老夫人脸上才又有了几丝慈爱的笑容:“快去罢!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也要好好听先生的话,多听,多问!少说!刚才你大哥答得很好,你以后要多多请教你大哥!”

    一边说一边就叫含霜拿了几件小玩艺出来,自己亲手捡了一个蟾宫折桂的玉佩亲手给林继业系上,语调里不由多了几分期待:“好好念书!”

    林超很快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却并不是吃醋。

    自己哥哥身子不好,从小是在祖母屋内长大的,比不得自己是奶妈婆子们簇拥着长大的,这其中的情分自然不同,可一想到刚才的提醒,加上此时林太夫人的态度,无端只令他感到几丝诡异。

    就连林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也招手令他前去,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碧玉葫芦的时候,他一碰到那圆润冰凉的玉质,手臂上就密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心底不知怎得涌出一阵腻歪之意,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手中那个精致的、明显价值不菲的玉葫芦几乎滑落下去。

    可他还是跟着林越跪下磕了个头:“谢祖母的赏赐!”兄弟二人这才退了出来。

    林夫人的脸色也不算好,但她素有谋略,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娘,白家既然如此,咱们林家,也要早做准备了,还有大姐家里,只怕...”

    林老夫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相比林家这个新兴贵族,范家已经屹立百年,只怕是也逃不过去的。

    这就是最为难之处了,虽然这天下现在是圣上的,可到最后,会落到他的儿子身上。

    白皇后是正宫,三位皇子都是嫡出,名正言顺,不论前朝还是后宫,赢面是很大的。

    可儿子大了,一心想着太子的位置,有哪位圣上不想万岁无疆?如今的圣上只怕更不想这么快把太子的位置定下来。

    可对于臣子来说,为了家族的荣耀长盛不衰,也不得不早做决定,若不依靠圣上,那就是要依靠皇子。

    若为了以后计,林家已经有了一次从龙之功,若再能扶持出一位帝王,地位肯定会再上一层,可俗语又摆在这里:县官不如现管。实在是举步维艰的事啊。

    林老夫人心中也是千愁万绪,不由沉沉的叹了口气:“先放着吧,等和你老爷商量下再说!林家如今,可是万万不能错一步的!可你大姐那边,就更难了!”

    末了,究竟还是流露出了浓浓的忧虑。

    范姑母是出嫁女,而且范家在此事上,恐怕也有自己的思量,加上范家兄弟几房人口众多,与朝中大臣、各股势力都有渗透,自然各有各的小心思,这个时候,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夫家的立场,只怕是不能和娘家一条心的了。

    可范家若行错一步,也是要牵连到林家的,这次又是过继又是打算和沐家联姻,这看着,背后已经影影绰绰站了个三皇子。

    直到此刻,林老夫人心里才有了一丝后悔:“当年,实在不该只看重范家的高门大户..”

    林夫人眼神一闪,她努力掩盖住心头微微的快意,换上一副沉重的模样,也打了个唉声:“是啊,越是这种关头,越是要小心谨慎才行啊!”

    林老夫人这才轻轻一点头:“刚才看着我,你饭也没有用好,昨晚睡得也晚,瞧你眼下都青了,难为你操持家务辛苦,又要孝顺我,又要教导几个孩子,业儿,你培养的很好!”

    虽然二度得到婆母的夸赞,林夫人却没有多少喜色,弯了弯眉:“媳妇当年,也是娘一手教导,故更要时时谨慎,一刻不敢忘怀。”

    尾句她咬得很重,与此同时,心底压抑已久的恨意差一点都压抑不住,她的手指立刻就握紧了,紧接着手心就感觉到到了疼意。

    林老夫人点头:“那也是你.....”

    话还没有说完,初云就捧着一封信跑了进来,作为金玉满堂的大丫鬟,她几乎没有这样冒失的时候。

    林老夫人正要皱眉头,初云却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口气仍未平静:“老太太、夫人,郑家急报,报信的人说是十万火急.....”

    林夫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林老夫人手中的茶盏也倾了,茶水顺着黑漆小桌的桌面,流了满桌,露雪赶忙上前收拾。

    林夫人接过书信,却叫来了彩虹:“速请老爷回来...”

    郑氏嫁到林家多年,倒一直是事事以夫为先。

    林老夫人却心中一沉,叹了口气:“你先打开看看吧。”

    林夫人不敢擅专,转身双手就递给了林老夫人。

    媳妇心思这般敞亮,林老夫人这个做婆母的,反倒伸不出手去接了,只道:“你念吧..我这上了年纪,晚上点着蜡烛,眼睛看着也费事。”

    初云换了蜡烛,才悄声退出了屋,顺便把门合上了。

    林夫人这才拆开那薄薄的一封信,才看了一句,她那姣好的眉就皱了起来,然后,脸就白了。

    林老夫人鲜少看见她如此失态,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怎么回事,拿来我看看!”

    此时她倒是顾不得面子了。

    林夫人就咬住了嘴唇。

    果然,林老夫人才看了第一行,一口气就差点没有回上来:“这个孽障!”

    林夫人赶忙叫丫鬟们进来伺候,抹胸抚背安抚了半天,才稍微平复,就赶着叫初云:“去看看老爷到哪里了,请他速来!”

    果然,事关自己的儿女,才会这么激动呢。

    林夫人垂下眼,正好堪堪掩下眼角的一丝恨意。

    林夫人赶忙亲自给林老夫人递茶,一边轻声劝慰:“老太太您暂且宽心,大姐想必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咱们老爷,可是一直爱重大姐的。”

    :“所以,才把她远嫁到范家当棋子呢!”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林夫人直到今天,还能听见林家老辈子的奴仆,带着骄傲与羡慕的语气谈起当年林小姐出嫁时的情形,不仅仅是出嫁时配齐了的十里红妆,旁人有的,她有的是更好的,旁人没有的,她的都预备上了,就连陪房的家人、陪嫁的丫鬟,都是亲弟弟自挑选,怕她吃不惯上京的饭菜,南边的厨子都给她带了六个。

    虽然是水路,男方家直接派了六艘嫁船来接,还是少年的林老爷生怕路上不太平,自己亲自又带了两艘护卫的兵船,前后护卫送嫁,这一送,就是半个多月,差点就送到了天津。

    :“姐弟情深啊....不知道这份深情,到了两个家族的对立的时候,还剩几分呢?”林夫人心里又冷笑了一声。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夫人就先站了起来。

    林老爷面色深沉的进了屋,官服都未换,看来是从衙门里赶回来的,他一进门,就先是和林老夫人请安。

    林老夫人赶忙叫他坐下,又把信往他面前推了推:“这是你太太娘家送来的,这次,多亏了她们想着,我们才不至于成了个睁眼瞎!”

    林老爷看着妻子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暖意:“你也坐吧。”

    林夫人就拽了拽手帕:“老爷,你回来的正好,快劝劝老太太罢,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哪里能大悲大怒呢?”

    果然林老夫人的脸就又涨红了。

    林老爷很快看完,先是欠了欠身:“老太太也不必动怒,小舅子的信,我今天也收到了,这一封信,已经写的缓和些了,就是怕你们娘儿们担心。”

    林老夫人更急了:“怎么,还要严重吗?这大皇子难道不是只是病重?”

    林老爷叹了一口气:“老太太也别怪大姐没有传出信来,按小舅子信里的说法,大皇子生病的事情宫里瞒了好久,而且就连这两封信,还都是找镖局送来的。”

    林老夫人就恨的拿手去拍桌子:“你太太的娘家,都尚且能千方百计送出信来,这两封信再快,脚程也得半个月,这京中风云变幻,真有什么事,我们林家就是个措手不及!你大姐到了杭州这么久,都没有露出什么来,怎么不叫我生气!”

    林夫人就正色道:“老太太先别急,既然老爷说这两封信是找镖局送来的,那就是说,官路上,到处都埋有钉子,范家又和三皇子拉得上关系,也怪不得大姐避到杭州,只怕也是为了避开这趟浑水,大姐她们突然来这里,本来就透了古怪,说不定也是为了给咱们提醒儿,只是咱们没有想到这处去,旁的不说,这样大的事都瞒着,这圣上的心思,果然是天威难测。”

    正宫皇后嫡出的皇长子病重,往大了说是可以动摇江山国本的,可这么大的事,圣上居然都秘而不发,再一联想到白家这段日子的上蹿下跳.....

    正值季夏,傍晚时分,门口的青瓷荷花大盆中已经用上了冰,林老夫人就感觉一阵冷意直直窜入心底。

    她就摇了摇头:“这白家,只怕是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