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计

疯狂的小鱼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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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那江仲爱慕骆娘子美貌?”

    “啊呸,骆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轮得着江仲,莫说杨家,县令都未必进得去骆家的大门。”

    “我听说是骆家的旁支,是富贵人家的穷亲戚。而杨家人有钱,花钱买姻缘也不稀奇!听说镇子上的绸缎铺有一家店家姓杨,那缎子那么一点就要四五两。”

    老百姓最爱八卦,一时半会儿七大姑八大姨都能拉扯出来说两句嘴。听着堂下甚至提到了自己,储县令的脸色有些发黑,大喝道,“肃静!”

    两旁的衙役纷纷用木头棍子戳着地面。

    钱师爷顺带上前一步,“大堂之上,不许喧哗,再有多言者,记扰乱公堂,杖十。”

    嘀咕声瞬间就没了。打屁股这种罪名虽然不重,却最是丢人。常有女子或是脸皮薄的书生,在公堂之上被打了屁股之后,回家找绳子吊死。

    “威武”声落,老百姓们纷纷屏息。

    在钱师爷的主持下,王松榆继续说道,“三日之前,正是杨家置办的最后一车聘礼运送到家之日。那江仲随同马车一齐进村,屡次请求杨家管家杨全儿给他个差事,帮忙运送也好,赚点帮工的小钱,顺带凑个喜气。杨家人都心善,杨全儿看在江仲家里贫困,应允了他进院做帮工。谁曾想这江仲不安好心,居然恶意破坏聘礼中最贵重的榆木架子床,要知道为了这台喜床,杨家耗费巨资,从南方一路水运而来。花费的心思和金银尚且不必说,喜床之上还雕刻着送子的符章,乃天佑山白云大师亲手所绘。大师当日赠图时便曾言,此喜符可挡灾,挡的怕就是江仲这档子损人不利己、恶意拆婚的小人。”

    王松榆秀才功名在身,一口气说的是义愤填膺。

    钱师爷赞许地连连点头。

    因为前些年朝堂战事的缘故,男丁不丰,对于婚姻之时十分看重。甚至曾下过律令,男子二十、女子十五不婚者,皆需纳丁税。对于恶意拆人姻缘,毁人婚事之人,罪加一等,除了刑狱之外,还要罚百倍丁税。

    杨家不顾名声将江仲上告,正符合律法中的规定。

    李小舅面色沉静,任由王松榆措辞夸张地颠倒黑白。

    对家讼师的这份冷静让钱师爷皱了皱眉头,私底下他收了杨全儿的银钱是真的。但那不等于他会帮着杨家指鹿为马,顺水推舟才是保身之道。

    李小舅上前一步,按照诉讼程序,王松榆话毕,该轮到李小舅陈说。

    “学生李锦轩,代铁牛村村民江仲应诉。江仲好心帮忙,杨家却恶意讹诈,如此作为,哎呀……”

    李小舅捂着胸口,混若妖精上身般抖了两下,“痛心疾首,实在是痛心疾首啊!”

    做在高处观堂的江嘉豫也未想到,李小舅上堂居然是如此风格。

    江嘉豫默默地掩眉,如她所料,接下来的场面也变得更加不可控。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小舅开始了他的表演。

    “话说那一日秋高气爽,我的当事人,嗯,也就是我姐夫江仲闲来无事到处闲逛。哎,有的时候我真为我姐可惜,我姐李氏那样一个利索人,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姐夫呢!”

    说着,李小舅踱步到王松榆身侧,“所以说,老兄,婚姻之事本就不能勉强,今日我们对簿公堂,也不过是浪费县令大人的时间。这等小事,杨家家大,东街喜床也闻名两浙之地。杨骆两家的婚事早早落定,那才叫皆大欢喜。”

    王松榆很是嫌弃李小舅的靠近,退后两步,退无可退,才皱着眉头开口道,“公堂之上,本是严肃之地。我劝李师爷认真应对。当然,县令大人明镜高悬,任你如何胡搅蛮缠,怕也难逃罪责。”

    李小舅立马跳出来指责,“此时分明是我陈说之时,王讼师随意开口,实在是干扰了我的思路,我这思路乱了,自然无法辩护,公堂审案无法继续。县令大人您说,他这可算扰乱公堂?”

    钱师爷不高兴地扫了一眼王松榆。

    储大人也不想多耗时间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上,他手里还有一堆陈年积案等着处理。

    钱师爷看了一眼储大人脸上的不悦,开口道,“王讼师,如果再犯,按扰乱公堂算。”堂上堂下再度安静下来。

    王松榆拱手应“是”,脸色发臭。

    李小舅话锋一转,“那咱们言归正传。我姐夫的热心肠铁牛村全村人尽皆知。王讼师却说是因为我姐夫态度诚恳,家中贫困,管家杨全儿心有慈悲,才准许他入院帮忙。杨家家大业大,看起来似乎是不需要我姐夫这样一个闲人相帮。尤其在杨骆两家婚事筹备方面,杨家必然千万谨慎。管家杨全儿为何勉强用了江仲这样一个闲人运送这样关键的物品呢?杨全儿当上杨家的管家难道凭的是怜悯之心?一会儿我们问问村里镇上和杨全儿相识之人,一问便知,王讼师所言不实。”

    “动机弄清楚,后面就好说了。好心办坏事,那也是能力不足。江仲家里自然愿意赔钱了事。一台榆木架子床在东街也不过十两银子,杨家却狮子大开口,我就曾听闻杨家曾有下仆找上家门,向我姐夫家中索要银子五十两。十倍数额,这就是所谓的积善之家?”

    “不过不管杨家如何,我家里都是实在人。无论是否是我姐夫江仲所做,我都愿意代姐姐一家向杨家致以歉意。”李小舅拱手一礼,堂下百姓纷纷点头。

    凡事占礼还能后退一步,留给对方十分颜面,这才是老百姓眼里的邻里相处之道。

    李小舅转身对着上方的储县令又是一个躬身。“县令大人在上,朝堂律法在上,就算日前我愿意息事宁人,但既然杨家告上公堂,如今也必要分辨个明白。以防有心之人曲解了我姐夫的好心。若是总有那等子小人借他人的好意热心,行龌龊之事。那这天下之人,谁还敢帮人助人,邻里之间、同僚相处,互相防范,难免不让外邦之人得利。前朝不正是如此覆灭。”

    储县令闻言,连连点头。本朝立朝不过两代,文人言论并未做过多的束缚,时下文人举子还是十分敢说的。

    李小舅提到的前朝正是因为将在外,帝王疑心,被外邦之人离间,阵前杀将,最终导致民怨频发,一朝覆灭。

    王松榆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道,“嗤”了一声之后道,“那好心坏心单凭李讼师一张嘴巴怕是说不清。若是这天下人做了坏事,都说自己出自于好心,那岂不是更加天下大乱!”

    李小舅微妙地笑了。

    “县令大人您瞧,咱们堂上的规矩,这杨家的讼师都不愿意守,又何况这邻里的道理呢!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啊!”

    王松榆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哪怕这刑罚是下堂之后的事情,王松榆依旧觉着浑身血海翻腾,直往脑门子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