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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州府衙,焚香案前,烨焱平静地接了圣旨。
一干人像被风吹伏的蒿草,齐齐跪倒行拜礼。
兰九天亦跪于墨袍下。
烨焱亲执手,将她扶起,当着众人面,将她手牢牢握住。
牵至中军帐,伴于身侧,就着舆图沙盘,排兵布阵,推演兵策。
夜幕初临,烨焱巡逻军营回来,府衙后院的灯还亮着。
红颜俏,托腮侯郎君。
烨焱轻轻靠近拖脸打瞌睡的兰九天身旁,大手伸出,及时接住她滑下的脸蛋。
“嗯?”睡目惺忪,娇言软语,“你回来了。”
烨焱眸中带情,语气温柔:“困了便去睡,不必等我。”
兰九天张开双臂大大地伸着懒腰:“看到你回来,才可放心,呀!”
她自张臂的动作过大,竹椅却向后倒去。
不及到达地面,身子即被提起来,温温柔柔地圈入暖和的怀抱。
兰九天伏在他面前,抬头,与剑眉星目不过呼吸之间,都能看到他有异于普通男人的长长睫毛了,恍惚间,吃吃笑道:“每次见到你,都要跌倒……”
“有我呢,我接住你。”烨焱柔声道。
兰九天笑了。情话不在多,在暖,在实,他没有花言巧语,他都做到了呢。
想到此,秋眸中星光点点,顾盼之间,只牢牢看进他的眼睛。
烨焱眉间微皱,近在眼前的眸子,似带了魔力,收魂夺魄,他不由低下头去,渐渐靠近。
女孩有一瞬的瑟缩,身子也僵起来。
他很紧张。
可他没有后退,大掌自后绕出,拖住她,使无后退之路。
俊颜自兰九天眼前放大,唇上一暖,耳听得声声磁性:“乖,闭上眼睛……”
只一吻而已,得满室馨香!
烨焱轻轻放开她。
兰九天平息心中激荡,缓移步逃开他的包围,重坐回竹椅。
面羞赧,靥酡红。
烨焱坐下,端起茶来慢饮,眸光追随着她,不肯放过。
兰九天心里暗道,他以前不是很害羞么?现在这个样子倒像个山大王。
烨焱心里暗道,她在人前那般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害羞起来,不过一个妥妥的小女人。心知她这种不同完全因为自己,心中十分舒坦。
二人静坐良久,夜已深沉,各自归室安睡。
兰九天和衣躺在榻上,黑亮的眼仁在夜色里闪烁。今日烨焱没说,但她也知道,凤州明州被那东夷人山田所据,东夷人野蛮原始,接下来的仗,定十分残酷。他才刚刚辨明身份,连一天正经安生的日子还没过呢。
不过,若烨焱能拿下两州,那他回归朝堂将更加名正言顺,对他将来是有好处的。
就不知这样的好处,是不是他想要的呢。
兰九天心念沉沉,久久才睡去。
此时的牡丹别院,黑痣男人刚来落脚,还未及得享受一二,便收到安国公史老头的紧急传唤。
他颠颠地跑到崔家的珍馐阁,忐忑的推开雅间的门。
“方明祖,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烨焱是怎么回事?!”安国公史恒暴跳出声。
黑痣男人正是代安国公露面与各方周旋的方明祖。他一向很怕史老头,如今见他发火,胆就先缩了一寸,尿差点憋不住,哆哆嗦嗦说道:“太公,谁,谁也没往他身上瞅,还当是兰九天新觅的男人,玩两天的。”
“蠢货!你之前不是告诉我在查助兰九天的人了么?她身边能有多少人,就这么几个,你都弄不明白?!如今好了,这么大一刺头出来,皇上心里正悔着呢,他出来的太是时候了,如今就连亲儿子三皇子都入不了皇上的眼了,一颗心的都在这个烨焱身上!”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早的就把这个烨焱给得罪了?”史老头问。
方明祖恨不能脑袋缩到肚子里,脖子吨着,瓮声瓮气说道:“那,那倒没有,没打过照面。至于他知不知道是我们....小侄就不知道了......”
史老头如暴躁的公鸡在屋里不停的来回走,咬着牙关说:“天要亡我老史啊,好不容易熬到皇上办了旦王,皇帝的身子也眼看要垮了,那个三皇子视我为亚父,将来的日子还不可着我老史说了算?半道上又杀出个轩辕烨焱?!哎呀,哎呀呀!”一边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暴走。
方明祖偷眼瞧瞧,小心翼翼说道:“我们并未同烨焱对上,将来的大位也不一定就是他,即便是他,又能怎么样,他在朝堂里并无半点人脉,大玄朝还是太公说了算的。”
这句话说出来,史恒总算舒坦了些,他恶狠狠地说道:“如今怎么办,你给我出个主意。”
方明祖捋捋黑痣上的毛,说道:“以退为进。反正兰宏远已经死了,咱们先附和着皇上,一同拱着这个烨焱,让他放松与我们的敌对心,待日后慢慢磋磨......”
朝堂上没有人,要想即位,难上加难。
“就先这么办吧。”史恒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这崔家,已在明面上了,你打算怎么办?兰宏远封地里的东西可都是崔家一手操办,怎么就到了旦王的地头上了?虽说我们也想办了旦王,可这一出,显然不是我们的手笔,那背后施为之人,定已经把这崔家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此次嫁祸旦王,还用的崔家的名号,皇上已经在查了!”
方明祖狠命的捋捋黑痣,立正身子行一个标准的鞠躬礼,说道:“小侄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史恒面露狰狞,阴沉地点点头。
漆黑的夜里,衣衫褴褛的管家崔实好不容易自外逃回,摸到镇北镖局门口,便见着一群黑衣人翻墙而入,紧接着,镖局里面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
他惶惶然逃走,跌跌撞撞又来到金玉崔府前,却见阔大的朱红大门外守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崔家的人被捆的结结实实,由另一队士兵押着,一个连着一个被推出来,崔老二,崔家在京城里的领头人,被上了重枷铁链,由两个士兵推推搡搡的喝骂着押走了。
崔家在京城里的势力宣告终结。
崔实一下子跌坐在地。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就这样了?
他不知道,兰九天与烨焱同着血刃阁这一招移花接木,釜底抽薪,一招多得。
安国公本想着将秘密军械库设在兰宏远的封地上,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借着兰宏远的势力遮掩一二,即便将来事发,兰宏远也脱不了干系,他也想着这一石多鸟之计呢。
只不过,如今投石的人不是他,变成了兰九天。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招用的漂亮。
京城里的态势不多久便由血刃阁传到兰九天这里。
莫邪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袍,笑嘻嘻的出现在她面前,递上一纸密封。
崔家覆灭,旦王被押,崔青,死了。
她的心口忽然一阵激荡,紧接着似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微叹一息,随即消失无痕。
她不由怔怔拍拍心口,喃喃自语道:“这是你想要的结局么?你走了么?”
脑海里再无声息,心海里一片平静。
兰九天微微笑了。
莫邪挠挠头,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又自己笑,摸不着头脑。呆愣愣说道:“九天姐姐,将军呢?”
兰九天回过神来,说道:“他在前面带兵呢。”
“将军回来了?”莫邪喜出望外。
兰九天看他神情有异,问道:“你说的将军是烨焱么?”
莫邪摇摇头:“当然不是,莫邪说的是骠骑将军啊,就是你的爹爹。”
兰九天双目大张,急忙问道:“你知道我父亲在哪里?!”
莫邪再次挠挠头,想了想,眨巴眨巴眼睛,自怀里掏出鬼面牌牌,两手一摊,递到兰九天面前,说:“我这个牌跟红袍怪的一样,跟大将军的也一样。大将军说过,要找他的话,就把这个牌子挂起来。”
啊?兰九天瞠目看着他,这个意思是,兰宏远和蓝战是一伙的?
她又联想到蓝战说的,血刃阁上下听她的命令,这是不是说,血刃阁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而听从于她的?
既有血刃阁在,父亲是不是对她在京里的举动全都知晓了?难怪他会派莫邪过来,或许他早知道她身边的这些诡虞人物,特派了莫邪过来保护妻小。
她突然收住了呼吸,兰宏远不会知道她是个换了芯的女儿吧,不由紧张的吞口唾沫,问莫邪道:“我父亲是不是知道我所有的事?他有说过什么么?”
莫邪转动眼珠,微仰着头,想了想,说:“大将军有一次也跟你一样的表情,自己说话给自己听,一直说九儿怎么会功夫呢,九儿怎么会功夫呢。那是将军第一次在军营里提到你。以前他只管闷头打仗的。”
兰九天心惊地不能自已,兰宏远定是知道自己突然会功夫以后,才开始关注自己的。可他既然知道我会功夫,为什么还派莫邪过来呢。
她这么想的,也就问了。
莫邪说道:“其实,大将军让我保护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那黑袍的小子。可那黑袍的小子根本不用我保护啊。”
“为什么要你保护烨焱?”兰九天惊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将军说不能让他出差错。”莫邪说完,径自坐下吃起桌上的点心来。
父亲竟让莫邪来保护烨焱,这说明父亲一早知道烨焱的身份,那他定是拥护前太子那派的人了。
如今烨焱领兵在前,身份昭然,父亲,你还活着么?母亲还在京里日夜牵挂呢。
东夷人,又名东岛人,海上的小国侵入大玄朝内陆,为着华夏富庶的领土,他们原始而拼命。
杀戮,抢夺,一刻也没有停止。
明州和凤州置身水深火热。百姓几乎被屠戮殆尽。
明凤两州的血性男儿呢?既都是死,何不死在冲锋的路上?!或许倒下的是敌人的头颅呢?
轩辕烨焱在打到月末的时候,明凤两州便起了“骚乱”。百姓们拿起长矛铁刃,杀掉每一个肉眼可见的匪贼。他们联合起来,断其粮道,毒其水源。
烨焱的军队终于在一次大战后,长驱直入,先后破开凤州,明州的城门,擒了贼首。
在明州城北,一户人家的狗洞处,山田被愤怒的百姓揪了出来。
全城数十万百姓,山田屠了大半。
百姓们炯炯地灼烧着他,恨不能碎之千万段。
“呜——”隆隆的号角声响起。
愤怒的人们暂收神情,偏转了方向,举目看去,一玄袍大氅,俊美的不像话的年轻男人,跨坐在高大的黑骏马上,左右簇拥着,身后高悬一大旗,焱,之一字,铺满整个旗面。
百姓们数次在两军阵前见过这面大旗。也见过千军万马中勇往无敌的黑袍将。
哗啦啦,他们再次像蒲草一样匍匐下去,跪在地上,口中高呼大将军神勇,救世主等溢美之词。
众蒲草之首,却炎炎挺立着一个人。
众人皆拜,为何他却有这胆子不拜?不敬大将军?
烨焱眸光掠到他身上,振动衣袍,倏忽从马上跳下来,迈步走到他面前,眸光定定看着他,带着一丝热切。
挺立着的人翻身拜下去,单膝跪地,双手高揖,口呼:“老将兰宏远拜见大将军!”
烨焱出手托住了他臂膀,用力扶起来,脸上溢出笑意:“九儿看到你会很开心的。”
兰宏远一怔,随即脸上笑开了花。
他叫闺女作九儿呢。
非至亲之人不如此唤也。
他既然不是我们血亲,那定从另一个意思上与我们同呼吸共命运了。
二人欢欢喜喜,整起旗鼓,打道回陇州。
百姓争向前问:“如何处置贼首?”
黑骏马上的人,只一句话:“本将要你们为十数万冤魂索其命。”
山田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