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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隐穿好鞋袜,头发也没精心束起,衣裳也只是披在肩膀,就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他想马上见到凌罗,马上见到。
凌罗今日还是老样子,暖洋洋的黄昏下,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为方便干活,头发用木簪子挽起。
可看在唐隐的眼中,感觉她好像变了样子,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心跳。
凌罗正蹲下地上,认真的工作。
她正在研究土质,这土质下层水分充足,虽是松软,却也容易因为潮热而伤作物的根,所以应该翻土后,好好晒晒日光,并将土地中的石子全部翻出丢掉,避免石子覆盖锁水才行。
凌罗站在脚下松软的土地中,盯着脚下的石子拾起,朝后一丢,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唐隐的脑壳上。
“嘶——”唐隐吃痛,习惯性的去捂着胸口咳嗽,这回竟没咳出来。
原本咳嗽的老疾,竟然从做了那个怪梦后,没再犯。
凌罗也闻声朝后望去,还没看清是谁的脸,就一脚踩在光滑的石子上,一个大劈叉,摔倒在地,伤了脚。
脚底板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水肆意的流淌下来。
凌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却感觉身子一瞬间失重,马上,就被唐隐横抱了起来。
凌罗的脚底板钻心的疼,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反正也没人看见。
唐隐抱着凌罗进了房间,裹在被子里。凌罗抬眼一看,就能看到他眉心都藏满了焦急。对于她,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容易牵动情绪,凌罗有时都会觉得,这么好的男人,会不会是原主的……亲爹?
唐隐轻柔的抚摸着凌罗的脚底,凌罗又疼又痒,想哭又想笑,最后咧嘴斯哈斯哈的哭笑不得。
“你把表情放聪明,有利于我更快的包扎伤口。”唐隐不怒不喜,盯着凌罗的伤口查验。
“可我疼。”
唐隐没说话,无声的从怀里抽出一本《新婚夜话》,随手丢给凌罗,淡定补了一句“34页,3行起读。对你有帮助。”
凌罗捧起书本一瞅,不仅心中啧啧,这不就是黄嗑吗?还以为是治理伤口的知识点。
“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可以致麻,所以,你可以先沉醉一下,暂且忘记疼痛。”
唐隐叫凌罗先看书,自己则进了外屋端来一盆清水及一碗酒,还有新撕成条状的棉布。
“为你包扎伤口之前,我有话要问你。”唐隐蹲下身来,将凌罗的脚放在了双腿上。
“但说无妨。”
“你是妖怪?什么妖怪?”
凌罗将书本啪的一声合拢,感觉唐隐提着自己脚趾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顿时笑道“妖怪会受伤吗?我是王二五。”
“王二五是农女。”唐隐反驳。
“我就是农女。”
唐隐又抬眼打量了凌罗一边,为掩饰尴尬,也或许是害怕惹怒凌罗这个妖怪真的吃了他,竟干笑了两声,后道“你会解梦吗?”
“那要看什么梦了。”
“我梦见,有一对男女不知廉耻的在山上搂搂抱抱,身后还有龙,有人喂我吃一把粘稠的粥,有人解我的亵裤,还将我赤身扔在家门口,你猜是为什么?”
凌罗见唐隐说话间细心又麻利的将伤口包扎好,忙将脚缩了回来,指了指手边的《新婚夜话》,道“少看这些,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凌罗嘿嘿一笑,唐隐也附和着一笑道“王二五大字不识半个,你竟然能读懂这书?”
凌罗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摊了摊手道“我确实不认识啊,不过恭敬不如从命,你叫我看书,我如不看,就博你面子。不过我对书上内容挺感兴趣的,要不。”凌罗将书本扬在手中哗哗作响,冲着唐隐灿然一笑道“你给我读一段,34页,3行起读。”
唐隐何许人也,他能对着王二五耍流氓,开玩笑,完全是因为王二五一听这话就会脸红,可如今凌罗比他还流氓,他就怕了,起身端着洗脸盆,红着耳尖道了声“妖女。”
凌罗笑笑,要下地穿鞋。
这会子是黄昏,该归家了。
“呆在床上,别——动。”唐隐警告,随后端着洗脸盆去换水。
临走,还留下一句“我只一句,你是妖怪也好,是农女也好,总之,无论你是谁……”
唐隐的眼神灼灼泛光,较之原本的眸光炽热了很多,叫凌罗看到出神,竟有一丝迫切他继续说下去。
“无论你是谁,都得将欠爷的十两银子悉数还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知你们妖界是否如是,但这是人间。”唐隐伸出手指点在了桌角上,淡定认真道“这是规矩。懂吗?”
懂你个锤子哦,还以为你要说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话,看来那些什么私奔啊,暗恋啊的话,都是假的,这男人,根本就不可能谈情说爱啊!
但凌罗面上微微一笑,道“明白,意思叫我无论如何都要还钱,即便我是妖怪,也得还?”
“得还。”
“倘若有这么个情况呢?”凌罗将手肘撑在下巴上悠然道“我就是不还呢!”
唐隐将洗脸盆搁在脚下,不知从哪拽出一张契约,上有凌罗未干的脚趾头印记。带着血迹。
“这是你我二人刚刚打好的卖身契,你请自看。”言罢,将契约呈上,交给凌罗细看。
契约上写:王二五欠下唐地主银两一千两,以此凭证卖身为长工,卖身契奏效时期为:某年某月某日,正是今日,而那签字人上的脚趾印记,就是凌罗的。
这男人竟然趁着凌罗脚上有伤,将血迹按在凌罗的大脚趾上,按下了卖身契。
最不要脸的,是他竟然将十两的欠款写成了一千两?这男人没长脑子吗?一个农女,干什么能欠下一千两的钱?
可唐隐倒是十分惬意,美滋滋的将卖身契收起,揣入怀中。
“为什么要打卖身契?”凌罗不满。
“我是地主,得保证自己利益,你要是哪天跑了死了或拍拍屁股嫁人了,我找谁要钱去?再者说,万一你被那红眼儿男妖拐跑了,我坐瘪子?”唐隐将手揣在胳膊袖子里跟凌罗掰扯理论。
红眼儿男妖?他说的是楚断吗?
“可我脚伤了,不适合耕田,再者说,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耕田还不如你买头牛得力。”
“买牛不得花钱?”唐隐坐在椅子上,上身朝着凌罗面前欠了欠,勾唇笑的温柔“老实呆在我这,如是叫村里人得知你是妖怪,将你抓去,我会心疼。”
凌罗刚要感动,却听唐隐有一句“心疼我那银子。”这一句,差点噎死凌罗。
“那也不该是一千两啊!”
“处理伤口用的洗脸盆、酒、井水、棉布统统算下来,就得一钱,劳驾我的人工费,不得九百九十九两九?”唐隐从怀中掏出一把算盘珠子,扒拉下来,摸了摸眉毛仰头细思后道“不对,酒是一两银子,应该……”
凌罗忙按下算盘制止了他,生怕再算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我如是耕不了地,帮你做家务吧,也算是长工的一种。”凌罗寻思,做家务,总比以凡人之躯耕地要轻快的多。
唐隐挑挑眉,端着洗脚水呆愣在门口,想到凌罗为他洗袜子缝内裤的样子,不禁心生得意,跳动眉毛淡淡一笑,道“也行。”话毕,便走。
此刻凌罗的心中幻化出一个唐隐的虚影,在内中将唐隐噼里啪啦的一顿揍,这才将将缓解了心中的愤怒。
一个活了千年的堂堂掌田仙君,被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地主小子欺负了。这谁能忍?
反正凌罗是忍下了,因为人家说的句句在理,不忍也没招。
正这时,凌罗瞧着窗外,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暗色的阴影遮天蔽日的袭来,瞬间遮盖了整个房间,房间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窗子被大力的怼掉,一只赤色的龙眼探了进来。
凌罗来不及惊愕,就差点凝滞了呼吸。
那是黑曜龙,光天化日的,楚断来了。
来就来呗,非要乘坐黑曜龙来,多扎眼啊!
楚断哪管那个,他在仙界奉行的原则就是,爷就是要我行我素,越扎眼越酷炫。
“脚伤了?”楚断站在窗棂上,一脚踢飞了窗户,跳到凌罗面前。
“还行。”凌罗弯曲了几下脚趾,虽然还有点疼,但至少已经不流血了。
“没事,一口龙涎保证你伤口痊愈。”楚断朝着窗口的龙唇行去。
“我不喝!”凌罗狠劲一喊,嗓子都破了音。
“外敷!”楚断丢给凌罗一个白眼,将一把龙涎敷在凌罗的脚上。
凌罗刚刚被唐隐包扎好的脚瞬间被楚断蛮横的扯开,并为凌罗敷好龙涎后,告知凌罗“走吧。”
“去哪?”
“今日天庭聚餐,爷在他们的酒里下了药,估计都能睡上一个时辰,时间不多,我们得赶紧去偷金锄头。”楚断按揉着手腕,对着凌罗一歪头,示意凌罗赶快。
见他大张旗鼓的来,还以为得手了,搞了半天他还没偷到金锄头。凌罗给了楚断一记蔑视的眼神。
“你的金锄头,除了你与玉帝之外,谁也碰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楚断为自己没能独自拿到金锄头感到羞愧,咬了咬牙,憋红了脸。
“你确定我一个凡人之躯,还能再回天庭?”
“凡人之躯自然是回不去。”楚断话毕,从胸口捏出一只小白兔,递到凌罗面前道“这是神兽司圈养的仙兽,你夺舍其身,便可与我驾云回天。”
因为凌罗此刻的身子已经是凡体,如是原神出窍,单凭灵魂也无法进入南天门,所以只能夺舍了原本在仙界的仙兽,这才能回天去。
凌罗点点头默许下来,道“可我并无法力在身,如何夺舍?”
“我助你。”
楚断话毕,凌罗只感觉浑身一热,灵魂出窍,而自己原本的肉身顿时软趴趴的倒在了床上。
凌罗借助楚断的法力顺利的进入了兔子体内,蹦蹦跳跳的转了个圈,看着没了生命气息的肉身道“身子咋办?”
“我们早去早回,不耽搁多久。”
“可是,如是唐隐回来,看见我死了,怕是要吓坏了。”凌罗伸爪戳了戳倒下的肉体。
“这点你大可放心,他在门口的时候已经被我一拳撂倒了。”楚断鼻音一哼,似笑非笑,似不笑,又唇角勾的厉害。
“你能不能少揍他!”
“心疼啊?”
“不行啊。”
听闻凌罗的话,楚断气结,空打了一拳空气泄愤,最终也默默无声下来。
“将他抬到床上吧,大冷天的,别凉坏了,再说,在门口突然晕倒,会吓坏其他人的。”
楚断不情不愿的扛起晕倒的唐隐,将其摔在了床上。
“来,跳进我怀里。”楚断敞开衣裳,露出胸口,凌罗便钻进了楚断的怀里。
楚断这个人脸很臭、语气很臭、衣裳却是清香的,也挺温暖的。
“走了,回天宫。”
外面风云骤起,楚断驾驭黑曜龙一飞冲天,直接飞向了九重天之上的仙宫。
凌罗从天上看向唐隐家被黑曜龙破坏掉的窗子,不知唐隐醒来发现窗子碎了,要心疼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