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游子身上衣

盗鱼姐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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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我怎么能说出那样的混话?

    姑娘自责,道“对不起,我早该猜到你爹娘不在身边……”

    “你是说,我看起来就是没有爹娘教养?”少年眉头一扬。

    “不,不,不是……”姑娘连说了十几个“不”字来。

    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久久不散。

    少年干脆不理姑娘,站起身,拄着拐走出洞外。

    是不是久跟小包子在一起,被她传染了,也变得笨嘴笨舌的。还指着他给我指路呢,不能得罪。

    姑娘也走出洞外,见少年坐观瀑亭中,便也走过去。

    “你来,”少年招手,“从我这里看去。”

    姑娘站在少年身后,仰头看向瀑布,呵,那两条银帘在山石的映衬下,竟看似一对情人相拥,鬼斧神工,令人叫绝。

    难道这是少年的父母幻化而成的?所以他在在山洞里建了住处,天天在这里守着,望着,念着?

    姑娘的脑中还在闪着那些神话卷本中才出现的桥段,少年开口了:“他们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一日,我爹发现了从这里望去,能看到水幕形成两人相拥的奇景,便在这里为我娘修了这观瀑亭。

    哦,是我想多了?姑娘还略有失望。

    “他们,为何要住在这里,二十年?”姑娘有些小心地问。

    少年低头不语,许久,只听得那水帘自天而下,击碎了深潭表面的平静,隆隆水声涌进耳中,直逼心里,颤颤地微动。

    这少年也真是,要么一开口就气死个人,要么就不说话。不管你说不说,我是得坐下歇歇了。姑娘一屁股坐在了少年旁边。

    少年终于开口:“二十年前,冬墨的那件事,你可知?”

    姑娘摇摇头。

    少年道:“那天年,冬墨出了一件大事,有一个外世人不知使了什么法,进了冬墨,盗走了冬墨石中的极品蓝石----邃星。当时我爹还是离天悬宇里的巡勤卫掌,被那人设了套,无意中让他逃走了,结果害得当年的华君在追逃中跌落山崖殒命。世主震怒,将我爹流放到这里,终生守护神石,死生不得离开,身后三代同命。不过此事也只有王族极少数人知晓。”

    “三代同命?也就是说,你,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孙子,都不能离开这里!”姑娘惊问。

    少年点头。

    姑娘暗忖,也难怪了那日少年会对我下那么狠的手,他定是狠毒了偷石的人。这世主还真是够狠,人终身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死了都不准离开。若我登位之后,做出了什么另他老人家不待见的事儿来,会不会也发我发配个什么鸟不下蛋的地方自生自灭了去?

    “那你娘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爹被下放到这里,每月有一次补给,会有专人给送来。这种活儿,山高路远的,一般没人愿意做。我母亲娘家因为有人犯了叛镜之罪,受了牵连,只能做些别人都不愿做的粗活,所以这送补给的差事就落在了我娘的身上。我爹见我姑娘一个女儿家,要挑着这么多东西走山路,自然过意不去,就慌称自己够吃,将补给减半,结果饿得昏了过去,被我娘发现,留下来照顾几日,两人就这样日生情愫。后来,我娘斗胆,找到了柳主母,愿同我爹一起留在这里,死生不出。柳主母本觉得世主对我爹罚得太重,就做了个人情,同意了她的请求。”

    怪不得,姑娘心里想:我道是,身处在这没有第二个喘气儿的地方,到哪里讨得了媳妇,又哪里生得出三代来?敢情还有这么一段佳话。

    姑娘正听得起劲,那少年却断了叙述,咽咽唾沫道:“喂,我许久不说这么多话,嘴子已是冒烟了,快给我些水来。”

    “我不叫‘喂’!”

    “那你叫什么?”

    “我叫……”姑娘顿住,眼珠转着想了想,说道:“我叫小仙女姐姐。”

    那少年一个未坐稳,竟摔到地上。

    “好吧好吧,那只留后两个字,叫我阿姐,就行啦。”

    从水缸里舀出一碗,姑娘回身要拿去给少年,见他已回到洞口等着自己。接过碗,两口就喝个干净。

    回到洞中,少年拿起刚才放下的粥碗,自语道:“等下次补给,还需要十日。”说完招呼姑娘快些把粥吃下。

    姑娘接过粥碗,正吃着,却发现少年的衣摆扯下了长长一条,甩在身后。

    少年到是不以为然,说道:“还不是抬你到洞里时刮的,反正也破了多处,不差一这条。”

    姑娘细看,那粗衣上真是,大大小小**能有十余。有些地方虽是补过,但歪歪扭扭针脚稀疏。

    “你有针线么?我帮你补补。”

    少年一顿,道:“不用。”

    姑娘道:“怕我的女红不好吗?我阿弟,比你小不了几岁,他的衣服可都是我补的。等我回了离天悬宇,可就没人帮你补了。那你这衣服可穿不了多少时日,就都烂了。少说其他的,快把针线拿来。”

    少年不语,直到把粥吃完,起身道:“我去拿针线,你将粥吃完。”说着,朝洞里更深的地方走去。

    姑娘扒拉几口把粥吃完,也要跟上。少年却停下,道:“你别跟过来,就在这里。”

    切,那里有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不多时,少年拿着一个笸箩回来。姑娘叫他脱下外衣,少年竟还犹犹豫豫,慢慢吞吞。姑娘一把抢过来,笑道:“怎地,害羞了么,又不是叫你脱光,里面不是还有一层?看也看过,摸也摸过了,还会害羞?”

    少年红着脸嚷道:“你可真的是新代的世妃么?听说,世妃都是灵鹿所选,你这不知羞的丫头,灵鹿怎么选上的你?”

    姑娘好气又好笑,说道:“我话我也是想问问灵鹿呢,怎就选上了我,害得我被人追着陷害,沦到这般田地,在这里给个无礼的小子补衣服。”

    “算了,不用你补。”少年伸手要抢。

    姑娘拿着手里的针就是一下。

    “你这是干嘛?”少年瞪着眼睛道。

    “缝衣服,针不长眼,你老实些。”

    天色渐暗,姑娘愈发看不清这针脚,停下针,使劲揉揉眼。

    忽觉得身边有明了许多,是那少年拿着一盏油灯,放在姑娘身旁,坐在姑娘对面看着。

    “你这衣服是破了多少?补得我眼快瞎了。等我回了离天悬宇,叫人在给你送几件新的过来,这件就扔了吧。”

    “不扔,这是我娘做的。”

    姑娘一笑,“随你。”

    又补了一会儿,姑娘感叹道:“你娘一定很疼你吧,看这针脚,真是密实。”

    这少年的母亲虽已不在,但至少还给他留下个念想。回想自己,那些支离破碎地回忆中,竟没有一个有阿娘,甚至都记不得她的模样。少年还有件衣服可以天天穿着,她连个线头都没有。

    少年一顿,说道:“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妻,最好的娘。为了我和爹,受了许多的苦。可惜,还未等我尽孝,她和爹就……”

    姑娘好奇,“他们是怎么……”

    “三年前,他们误食了山中的毒蘑,毒发身亡。”。

    姑娘惊叹道:“这么说,这三年里,就只有你自己独自在这里?”

    少年少年闭上眼睛,点点头。

    姑娘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少年了。还未成年,就在这深山之中独活了三年,一人食,一人语,一人寝,无人念。换成是她,估计两月不到就会发疯得投河自尽。这离天悬宇发起狠来也真是够厉害,连路不行都能折腾个半死不活的,更何况发配到这里看石的罪臣。

    “好了,”姑娘缝好最后一针,熟练地打了一个结,将线轻轻咬断。前后又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再可补的地方,才交给了少年。

    少年看着,那**都被姑娘缝补好了,针脚都很仔细,和阿娘的一样。穿在身上,刚要道谢,意外地发现在袖口处还绣上了一个字。

    ------姐。

    少年忙又脱下,递给姑娘,嚷道:“你怎可在这上面绣字,快拆掉。”

    姑娘没有接过,却咯咯地笑起来,“总不能白给你补一回衣裳,给你留个念想记着,记住了是谁救的你。”

    “不可,拆掉!”

    “那一处破损的太大,不绣个字上去,缝不到一起。”

    “那也拆掉!”

    “若拆的话,那里就烂了,没办法再补的。”

    “拆掉!”

    “那要拆,就把我所有缝补的都拆掉!”

    “你!……”

    姑娘一脸坏笑地看着少年,少年妥协,气鼓鼓地又把衣服穿上,扭过身去,不理姑娘。

    “喂!”

    “……”

    “我饿了!”

    “……”

    “有件事,你想过没有?”

    “……”

    “你爹娘的死因,没有什么蹊跷吗?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少年回头,“什么意思?”

    “怎么?肯理我了?”

    “快说!”

    姑娘若有所思地说道:“刚才听你说,你爹娘是误食了山中的毒蘑而死。那你呢?”

    少年道:“那日是我娘的生辰,白日里,我进了山,要给娘猎些野味。回来时,看见他二人已倒地,口吐白沫。桌上已摆好了菜,只有那盘蘑菇是动过的。我爹强留了一口气,告诉我那盘蘑菇有毒,不要吃。”

    “你娘的生日,你爹娘可会不等你回来就动筷?”姑娘问道。

    听了姑娘的话,少年心中一动。道:“不会,平时每顿,必是人到齐了才动。”

    姑娘又问:“这蘑菇哪来的?可是离天悬宇的供给?”

    少年想想,道:“好像不是,是前几日,爹娘上山采的,说是生辰这天用。”

    “你爹娘长年居住山里,会分不清这蘑菇哪种有毒,哪种没毒么?”

    少年沉思,应该是不会,阿爹经常带着他到山上辨识各种野菜,蘑菇也采过不少,从未出错。

    姑娘又想了想,问:“那盘做好的蘑菇里,可都是你们采回的?”

    少年摇摇头,道“记不得了。”

    “喏,”姑娘道,“这里面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你送我回离天悬宇,我帮你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