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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神机殿的路上,阿黎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束修的心情显然不不好,似是因为临走前狱祖所说的话。阿黎明白其中缘由,所以她并不愿多嘴,只安静地站在云上,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做到最安静。
束修这个神机天尊的位子,已经坐了近十万年,他自初代的神机天尊仙逝后便继承了他的尊位,说来还是阿黎的尊祖。而关于这位尊祖,史籍便少有记载,不知其男女,也不知其事迹,只知其乃天地灵胎,知晓天地万物、过去将来的一切。
可阿黎却知道了,那位神秘的尊祖,是位美丽的女子,美的不可方物,足以令万物都失色。在看到她画像的那一瞬间,阿黎便知自己输了,从一开始便输了。
凭心而论,阿黎的样貌还算不错,在六界中也算得是中上,可她看到尊祖的画像的那一刻,顿时觉得就算是如今六界第一美的女子,在尊祖面前也不过平凡,那份美丽不属于这世间,是超脱于六道之外的美。
因而对于爱上了尊祖的父尊,阿黎自知无力改变,而对于爱上父尊的自己,她唯有将那份感情藏于心底。就像父尊几万年来做的那样,深深埋在心底,唯有醉酒失去防备之时,才如梦呓般对着思念之人的画像,将心中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一一诉说。束修心中永远都有一个师父,为此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可阿黎虽心中有父尊,但她爱了七百年,输的彻底,她便选择放弃。
阿黎与束修不同,她的人生中出现了左翎,用自己的一颗真心打动了她,她会一点一点拿回自己那七百年的深情,交到左翎手上,便再无需背负那沉重的伦常。阿黎选择放下,可束修不会,他的爱太深,持续了十几万年都未消减,那份执念早已刻在他的灵魂之中,放不下,也不愿放下,哪怕那份感情为世人所不齿,属大逆不道。
在神机殿外落地,阿黎拜别了束修,便去了左翎的房中。坐在他的床边,阿黎伸手取下了左翎面上那张面具,露出了那副较好的容颜,他的脸上本就没有什么需要遮盖的痕迹,戴着面具只是为了遮住右眼。不同于左眼乌黑的眸子,他的右眼是赤红的,如染了血一般,而那只眼睛看到的一切也都是血红色的,故而父尊给了他这幅面具,遮住右眼的视线。
看着左翎恬淡的睡颜,阿黎突然想起一百年前那个臭着一张脸的小少年,那时候他刚来到神机境,除了束修,他看谁都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却偏偏又是副病弱的身子。因终于有了师弟而十分愉快的阿黎,便自告奋勇担起了照顾小师弟的任务,每日都要去寻些灵丹妙药来为他调理,他起初还不乐意见到阿黎,但长此以往,阿黎坚持不懈,他还是与阿黎熟络了,便除了束修,他最亲阿黎,阿黎也乐得有了成就感,时常还少不了像诸位师兄炫耀一番。直到后来左翎长大了,不再是一个小小少年,但在阿黎心里,他还是那个病弱的小师弟,所以在他对阿黎表白心意那天,阿黎足足傻了半日。
左翎表白了心意后,并未追问阿黎的回答,只是突然变得温柔,待人都好了许多,更尤其是对阿黎,大家都看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左翎也对此不予否认。后来阿黎想了许久,终是答应了他,毕竟对左翎她还是有些许好感的,况且那时她便自知对束修的感情已无可能,不如试着接受左翎,自己也可解脱。
如此便在一起了几十年,阿黎一点一点对他敞开心扉,他也对阿黎愈发温柔贴心,完全没了初见时的不近人情。但他的身体孱弱,阿黎本不知他们能相处到何时,但束修将救他的方法告诉了阿黎,只要此行顺利,便再不用怕他何时便会消失不见了。
阿黎轻轻在左翎眉间印上一吻,为他盖上了被子,便悄悄退出了房间。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阿黎坐在神机殿最高处的屋顶上,拎着一小坛酒,身旁摆着一碟米糕,静静等待夜幕降临。黑夜总是来的极快,方不过半个时辰,天空便完全变得漆黑了,神机境与天界一样,无星无月,没有夜色可言。但阿黎要等的,并非是天空,而是从这神机境最高点所俯瞰的地面。
入夜后,神机境内的灵气云雾会散去,自这山巅可以清晰地看到整片广阔的大地,而密林之中的无数小生灵,便开始了它们的忙碌,无数点荧光亮起,自那林中悠悠飘荡而出,遍布了整个神机境。它们偶尔会飘落在阿黎的身上,轻触几下便又飘走,它们只是一团小小的光,阿黎不知它们是什么生灵,也不知它们是如何诞生的,就连束修也不知道,只是它们自神机境一开始便生存于这里,白日里不见踪影,只在夜晚四处飘荡。
这无数的荧光便构成了胜似夜空的美景,就着这景,阿黎举起酒坛,想要来个宿醉,却是刚刚举起,便被一只手给夺了过去。
“重伤的身子还敢喝酒,你是嫌活的太久了,还是不怕死啊?”来人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怒意,阿黎扭头看他,只哼了一声便又转回头去,拿了一片米糕叼在嘴里嚼着。而站在她身后的祖兮悄悄地叹了口气,坐在了阿黎的身边,黑白渐变的长发高束起显得精神了些,束发用的还是那根丑丑的花绳。
“好歹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竟然修炼成这样子,连头小蛇都打不过,还惹得一身伤,啧啧啧啧。”祖兮做出心痛的样子不断摇着头,仿佛阿黎丢了多大的人一般。
而阿黎早已对他损人的言行见怪不怪,只冲他翻了个白眼,“那怎么不见你去收了那小蛇?”
“我可是文官,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不适合我这高雅的文官去做,还是非笑他们那些皮糙肉厚的去做才合适。”祖兮伸手去拿小碟子里的米糕,却突然感受到了阿黎的眼神射杀,便邪笑一下,迅速抄起了两片米糕塞进了嘴里。
阿黎咬牙切齿地看着旁边这个明目张胆地跟她抢糕点的家伙,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虽说这种事也时常发生,但阿黎唯独习惯不了这一点,吃的被人抢走,在她心里可就是犯了大罪。
“你还真是跟护食的小猫崽一样。”某位偷吃完的人还如此说道,“饭量还那般大,真怕哪天我们这神机殿被你给吃空喽。”
“抢了我的东西吃你也不消停,吃了白吃,不然你还给我!”阿黎气愤道。
“好啊,你自己来拿吧。”说着便冲阿黎张开了嘴,意思是有本事你就从我肚子里拿出来。阿黎自然不会那么做,她嫌弃地眯着眼睛看他,“我不要了,你把我的酒还给我。”
阿黎还是想喝酒。
祖兮自然不会还给她,毕竟她还有伤在身,怎能在这寒凉的夜里饮酒。他从元非笑那里得知阿黎受了重伤的消息,便急忙处理了手头的事务赶回了神机境,在她房中未找到她,便猜到她有可能在这里,上来一看,竟看到这个重伤患者意图饮酒,顿时便来了气。阿黎总是这样,毫不珍惜自己。
“酒,想都别想。”他冲阿黎晃了晃手里的小酒坛,放到了远离阿黎的那边身侧,又挥手化出了一只茶壶与两只茶盏,并将尚还温热的茶水倒入茶盏中,将其中一杯递到了阿黎面前,“茶,可以。”
心中知晓今夜这酒是喝不成了,阿黎认命地接过祖兮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
茶香清浅,入口苦涩,回味犹甘。把玩着空的茶盏,阿黎的心绪有些复杂,她又想起了岑霏儿那双眼睛,玲珑剔透,溢满了悲伤。
而祖兮看着突然消沉下来的阿黎,猜到或许是她在凡间遇到了什么事,“摆出这么一副像快要死掉了的样子,有心事?”他似是好心问阿黎,说出的话却还是那般气人。
可阿黎此时却不甚在意,“魂魄这种东西,作为六界众生命的本源,为何如此脆弱?”
“因为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正因如此脆弱才需倍加珍惜,犹如这一世生命,都当要好好珍惜,可不能如你一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品着茶,看着眼前美丽的光景,祖兮如此回答阿黎。
“我哪有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阿黎反驳他,“明明是世道险恶,你莫要赖在我头上。”
“哦?”祖兮挑眉,“既然珍惜,那下回便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再伤痕累累地被送回神机境来。”
“……”阿黎皱着脸不说话,又不是她想每次都受伤,谁叫她运势不佳回回都要遇上打不过的,天道作弄她,连祖兮都要回回搬出来笑话她,倒是叫她不重伤而死,也得活活被气死。
夜风越来越凉,在如此高的地方,若不用仙力护体,便有些寒冷了,吹得皮肤冰凉。
“很晚了,你若再不去休息,我看明日晌午你都……”祖兮想劝阿黎去休息,但话还未说完,扭头便看到了头枕在双膝上睡着的阿黎,立刻便收了声。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将阿黎手里的茶盏拿走,伸手将她抱起,送回了房间,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祖兮知道她应是累坏了,凡间一行数月,又带了一身伤回来,想必未曾好好休息,回到神机境方才得以放松心神。
如此,便好好地睡一觉吧。
轻轻地带上房门,祖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唤我。”
一片黑暗中,传来了空旷的声音。
“是谁?”
阿黎不解,她无法辨别那声音的来处。
“唤我的名字。”
那声音再度如此说道。
“唤你……你是谁?”
阿黎也想要听从他,但她突然迷茫了,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即将脱口而出,却始终都不知是什么。
“我的名字,就在你心中。”
“我的……心中……”
阿黎困惑着,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浓重的哀伤突然填满了她的心,她怔住了。
“……璃……”
黑暗随着阿黎最后的尾音破碎开来,澄澈银白的光涌入,一个身影自光芒的那一边落下,背对着光,阿黎看不清他的脸,长长的发随风飞扬,他在空中便向阿黎伸出了手。
不知为何,阿黎也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他的手,心中溢满的哀伤情绪告诉她,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想要抓住那个人的手,紧紧地,不放开。但阿黎还未触到,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便突然将她推走了,坠入了另一处无边无际的黑暗。
阿黎自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知道自己一定做了一个噩梦,却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不记得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她只记得一只眼睛,一只无比瑰丽的、饱含着无限悲伤的金色眸子。但任她如何努力想,都无法记起梦中那个人的样子,也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如此片刻,阿黎便放弃了,兴许是因自己心绪不佳被奇怪的噩梦所扰。
此时外面依旧是暗沉的黑,但那些荧光的生灵已不在,应是卯时将至,天要亮了。若是平时,阿黎定是要倒头再睡个回笼觉,等到天大亮了再说,但今日不知为何,被噩梦惊醒后睡意全无,再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几回,阿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了起来,整理好衣衫,再将头发束好,便将她常用的那只造型奇异的笔唤了出来,用一块软布细细擦拭,照例擦好后,阿黎将那笔放在手中摩挲着。其实这笔本就不染尘埃,也一直被阿黎收的好好的,并没有什么不净,但因为是七师兄唯一的遗物,她从来都是仔细对待。
笔身通体白如玉,无序地缠绕着一些不知是何植物的枝条,却并不显得杂乱,枝条上开出宛若花骨朵一般的红色玉石,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那笔身之中有着红色的光芒流动,而那枝条也是自笔身中生长而出,笔毫是淡淡的白金色,不知是何生物的毛发所制。这支笔宛若活物,拿在手中温热,周身散发的气息如呼吸般律动。
这支笔名“何夕”,是自七师兄七兮诞生之时便一同存在了的,一直为他所用,可以说与他是一体的,他也曾偶尔教阿黎怎样使用这笔。而七兮死后,因他平时便未有什么私人之物,这支笔便成了他唯一的遗物。在束修的默许下,阿黎便将这支笔留在身边,毕竟除了七兮,知道怎样使用它的也只有阿黎了。
其实“何夕”蕴含着很大的力量,以束修对它的评价,它完全可以与三师兄赫连祁手中的妖界圣物——《群妖录》相媲美,甚至可能还在其上,但它真正的力量现今还无人能引导出来,更不用说使用了,所以这笔在阿黎手中所能展现的,不过只是区区冰山一角。但其实,阿黎也未见过与之同体的七兮能完全地使用它,便可能是连他也无法真正引导出它的力量,不然,那时他应也不会死了……
“何夕与我一同诞生在这世上,便犹如我的手足至亲,但它不止是为我而生,来到这世间,它亦有它需要完成的使命,你如今或许还不明白,但终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看着手中的笔,阿黎回想着七兮说过的话,不免心中有些难过,“七师兄,我们可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抬头已是天亮,阿黎身上的伤已大好,狱祖的医术当真是极佳。
将怀中已然枯萎的莲花取出,阿黎略做收拾,便去往了左翎的房间。束修说的丝毫不差,阿黎方走到左翎房前,他便从屋内推门而出,带着面具,一身红色便衣干净清爽,他看到阿黎,神色变得十分柔和,带着浅笑走向她。
“今日如何起的这般早?”他站到阿黎面前,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拂至耳后,目光温柔。
“醒了便睡不着了。”阿黎并不适应这种亲昵的举动,顺势便抓住了他的手,放到了眼前,看那片黑色凤翎的印记,“看来你恢复的得不错,今日我们还需去一趟魔界,我还担心你能否撑得住那魔气,看你如今的状态,有我护着,应是没有什么大碍。”
“去魔界?”左翎却突然不解,“这是为何?”
“我差点忘了,你刚睡醒,还不知道这事。父尊曾勘察天机发现你是前代魔帝的转生,你正是因缺了一魂一魄身体才如此孱弱,昨日父尊告诉我你那缺少的魂魄应还滞留在魔界,便要我带你去寻回的。”阿黎向他解释道,而后便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没想到嘛小左子,原来你的来头这么大,可真是不得了哟~”
左翎听了阿黎的话略微思索了一番,并未因自己前世的身份而有所讶异,反倒是听了阿黎调侃的话,忍不住笑了,“这么大来头的人做你的夫君,你可满意?”
“来头大又怎样,天帝不还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大猪蹄子,谁知道你前世做魔帝的时候又是什么德行。”阿黎叉着腰不服气地反驳他,也不管顾是否以下犯上污蔑天帝,若是祖兮听到了,定是要罚她抄数遍天规的,可阿黎不在意,她又不是天界的神仙,她只属于神机境!
左翎对此哭笑不得,只得无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以此惩罚她的调皮。
两人一同前往了神机殿正殿,向束修请示出发前往魔界,恰逢祖兮也在殿中,将要回天界,便顺道将两人送至通往魔界的界门之处。临行前,阿黎将一个小方盒交给了祖兮,里面放着一颗白色的丹丸,丹丸之上印着一个金色的“忘”字,阿黎要让他帮自己一个忙,祖兮也应了下来,难得地没有说多余的话。
出示了越界文书,阿黎与左翎便入了界门,将会直接抵达对应的魔界界门之处。这也是阿黎第一次通过界门去往他界,不知为何,迈入界门的那一瞬间,一个清晰的声音自心中响起,阿黎一愣,突然整个界门颤抖起来,门内也传出了如同雷电般的轰鸣巨响。
“阿黎!”祖兮的喊声响起,一股不可抗力将已经迈入界门的阿黎和左翎狠狠拽了进去,两人顿时陷入了天旋地转。
此时人界正是黑夜,界门动荡的那刻,一颗宛若流星的紫色火球破开了夜空,向地面坠落而去,伴随着一声巨响,火球撞入一片湖泊之中,水花冲天而起,又再度溅落,湖面逐渐平静下来,紫色的火球不见踪影。
直到许久之后,湖面再度波澜,一名男子自湖中走出,墨色长发与一身淡紫衣衫湿透,贴合在身上,滚落着水珠,他的怀中抱着一只沉睡的白色小猫,看着怀里的小猫,又转头看向反射着粼粼月光的湖面,修长高挑的身形屹立,月光照耀下的容颜绝色,淡漠无情,樱色薄唇紧闭,剑眉如峰,长长的睫毛上悬挂着水滴,一双金色双目之中流转着光芒,那光芒片刻之后便消失了,金色的瑰丽眸子褪去光华,化为了神秘暗沉的墨蓝。
一手抱着猫儿,另一只手中握着半截玉佩,他只静静站在那里,便就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而他手中那虽断裂,却仍旧散发着温润气息的半截玉佩上,清晰地雕刻着两个字——“司空”。
阿黎与左翎两人在经历了令人作呕的眩晕之后,落在了实地上,揉着晕眩胀痛的头,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气钻进了阿黎袖口,冷的她一哆嗦,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块巨大的寒冰,晶莹剔透散发着阵阵寒气,巨大的白色鸟儿正被封在那块寒冰之中。
阿黎为左翎施下仙力护体,便站起来四处观察,可这里除了寒冰里的那只毫无生机的鸟儿,便是遍地的冰晶,连个出口都不见。阿黎思觉应是界门不知为何出现了异动,导致混乱,他们不知被丢到何处来了。不由得,阿黎觉得自己实在倒霉,这安稳了十几万年的界门,偏偏她要过的时候就出了差错,当真是这世道与她过不去,成心不让她好过。
“应是界门出了状况,我们被随便抛了出来,也不知这是哪里,也不见个出口,有些麻烦了。”阿黎头疼地抵着额头,叹息了一口气。
“既然有这鸟儿被冰封于这里,我看这处密室的形制,应是有人建造的,既然如此,必然会有入口,只是隐藏的十分好。”因有阿黎的仙力护体,左翎并未受寒气所扰,未感不适,也是观察了一下四周,向阿黎如此说道。
若是隐藏起来的入口,也真是隐藏的十分完美了,阿黎竟感觉不到这四周的墙壁有丝毫的不妥之处,正愁的慌,考虑要不要直接将这墙壁打穿之时,面前正前方的墙壁突然荧光飞散,现出一门洞来,一名头戴面纱的女子白衣女子急步走进了密室。
“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她警惕地盯着阿黎与左翎。
阿黎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灵力,她向前走了两步,从怀里取出了越界文书,“我们是天界神机境之人,受命要自界门前往魔界,却不想出了差错落于此处。我们并非可疑之人,有此天帝授予的越界文书为证,不知这里是何地方?”
似乎是界门的确出了差错,那女子眼中的怀疑少了几分,她上前取过阿黎手中的越界文书,查看过后,对他们的敌意便消失了,“果真是天界中人,此处是灵界天灵神庙内,方才六界之门确实不知为何出现了暴动,现如今已是混乱不堪,你们落至此处倒也不足为奇。”将文书交还阿黎,那女子声音柔和了几分,“你们要去魔界,暂时恐怕是不能了。界门暴动使六界之间的空间错乱,如今六界将短暂地无法互通,至少半月之后方才能够恢复,若不介意,两位可以暂住于我天灵神庙,待界门恢复时,我自会帮你们取得灵界的越界文书,送你们前往魔界。”
本以为只是有些倒霉,此次过界门不顺,却没曾想,是十分的倒霉,六界空间都错乱了。阿黎十分的郁闷,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向那女子拱手,“如此,便有劳了。在下束黎,这位是左翎,敢问阁下尊名?”女子身上强大的灵力,阿黎可以断定她绝不是普通人,况且身处灵界圣地天灵神庙,恐怕身份也是十分的尊贵。
“我叫封梓,是这天灵神庙的祭主。”女子回答她,“两位且随我来。”
不出阿黎所料,这女子竟是灵界地位几乎与灵帝相等的天灵祭主,不过倒是不同于阿黎想象中高高在上不染世俗的样子,反倒更像个寻常家的女子,只是……封梓……
跟在她身后,阿黎不由得想歪,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心思。
封梓为他们二人安排了住处,并告诉了自己的住处,若他们有事可以去找她,也可以在这天灵神庙中随意逛逛,而后便说及还有要事,便离开了。
优雅的房屋前是一片花田,一大片洁白的花随风摇曳,那花朵的形状宛若一只飞翔的鸟儿,她记得以前陆与莘曾与她说过,这叫析羽花,是灵界独有花,因洁白宛若飞翔的模样极似灵界圣兽析羽鸟,而得了这个名字。
这片花海十分的美丽,但不知为何,阿黎总觉得花海中有哭泣的声音,那是并不存在于现实的,阿黎感受到的声音,悲戚绝望。顿时阿黎对这片花海再也喜欢不起来了,那声音对她造成了影响。
与左翎一同顺着回廊闲逛着,阿黎不禁想起自己在刚入界门时,心中响起的声音,是名女子的声音,她在叫“阿黎”。阿黎不知为何心中会有声音在叫自己,但一愣神便被界门扯走了,头晕目眩得她什么也没法想。
“阿黎。”
“嗯?”左翎的声音唤回了阿黎的思绪,她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
“你在想什么呢,发了一路的呆。”
“没什么。”阿黎自己也搞不清楚的事,自觉还是不告诉左翎的好,免得他徒增烦恼。
左翎也不过多追问,而是看向了四周,“这天灵神庙内,似乎没有其他人,我们走了这么久,竟连个仆从杂役都未见到。”
经左翎如此一说,阿黎才注意到这神庙内竟是出奇的安静,从头至尾都不见有其他任何人的踪影。“莫非这庙中,只有祭主一人?”阿黎推测,“这偌大的天灵神庙,地位尊崇的天灵祭主怎会连个仆从都没有?”
“却实有些奇怪。”左翎也十分疑惑。
“对了,方才那密室内寒冰冰封的鸟儿,也不知是何,毫无生机,俨然是具尸体,但封梓似乎很在意的样子,不然也不会特意隐藏与密室之中,还将入口幻化的天衣无缝。”阿黎又想起了方才密室中的景象,被封在寒冰中的鸟儿虽已是尸体,但优雅的姿态中带着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不似寻常鸟儿。
“但即是天灵祭主,总归不会害我们,或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吧。”左翎如此说,阿黎也同意他的话,别人的秘密也不好去探寻,他们只需待半月后界门恢复,离开便是了。
顺着回廊,析羽花海中央有处小亭,坐在亭中,便是花香满怀,清浅淡雅的香气令人内心平静。
舒适地趴在凉亭的围栏上,双目微阖,任微风轻柔拂过脸颊,阿黎享受着这一刻的放松,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惬意了,让内心平静,不做任何防备,从头到脚都松懈下来,将身体里积攒的所有疲惫慢慢驱散。
就这样趴了片刻,阿黎都快要有了睡意,但花丛中传出的奇怪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抬起懒散的双眸看过去,只见那处花丛不时摇晃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挣扎。
伸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身体,阿黎走出凉亭,小心地拨开花朵走向了那处。随着她靠的越近,那处花丛摇晃的便更加厉害。
“怎么了,阿黎?”左翎站在凉亭里问她。
阿黎走到那里,拨开那处花丛,一只通体洁白的白灵鸟出现在阿黎面前,它的一只翅膀上染着血,无力地耷拉在地上,一只腿上也有着些许伤痕。它警惕地盯着阿黎,挥动着另一只翅膀不断挣扎着向后退去,可伤势颇重退不了多远。
“是只受伤的白灵鸟。”阿黎抬手将它裹进了仙力泡泡中,载着它徐徐飘起,阿黎便带着泡泡回到了凉亭中,“大抵是被追捕时慌不择路逃到这里,又了重伤跌落下来。”
“看样子只是一只并无灵智的普通白灵鸟。”左翎伸手摘下了落在阿黎肩上的染血的羽毛。
“你还真是好运啊,遇到了我,不然受这么重的伤,这里又少有人在,你怕是只能在那等死。”阿黎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向泡泡中渡了些许仙力进去,帮助白灵鸟修复着伤势,“说起来,你也是只鸟儿啊,虽然不是丑丑的小灰雀……”
蜷缩在阿黎仙力泡泡里的白灵鸟儿,让阿黎不禁想到了岑霏儿,那个也曾待在其中的小雀妖,虽然没多少修为,却总是能让阿黎刮目相看,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但也无不给阿黎带来了快乐。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妖,阿黎救过她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就叫你小白吧!”阿黎就这么简单愉快的决定了。
泡泡里的白灵鸟鸣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而左翎对于阿黎的取名水准,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但无伤大雅,便也由得她去了。
第二日一早,阿黎很难得的天亮便起了床,观察了一下小白的伤势,发现已无大碍之后,便走出了房间,迎着清晨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早。”清亮的女声响起,阿黎扭头看去,正是天灵祭主封梓,她正站在花海里,怀里抱着一束析羽花,脸上的面纱随风飘动,一身白衣,身量纤纤,站在那里,仿佛要与这片白色的花海融为一体。
“祭主阁下这么早便已经在采花了,让贪睡的在下有些惭愧呢。”阿黎挠了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封梓从花丛中缓步走出来,“不必如此拘束,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不介意的话,叫我梓儿便好。”她眯起眼睛,冲阿黎和善一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梓儿!”阿黎愉快的接受了,对于如此亲和、不在意地位规矩的人,阿黎还是十分喜欢的,毕竟她就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我也是,叫我阿黎就好。”
“嗯,阿黎。”封梓微笑着将手中的花束递给了阿黎,“这花名析羽花,有净化之效,放在屋中可以舒缓精神,夜里放于床头也可安眠。”
“多谢。”阿黎伸手接过那花,“话说回来,你可看见与我一道的左翎?难不成竟比我起的晚了?”
封梓摇头,“你那位朋友早早便醒了,知道你一定会晚些醒来,便说借我这处的厨房,为你做一回早膳。我看你俩倒不像一般的友人,昨日便看出你们十分亲密,莫非是仙侣?”
阿黎的嘴角抽了一下,她并没听进去封梓的后半段话,只听到左翎借了厨房,要做早膳,整个人就凝固了,过了许久,她才僵硬着脖子问道,“厨房在哪……”
封梓指了指某处,便见阿黎风一般冲了过去,留她在原地满脸疑惑,可阿黎管不了那么多,她至今还记得上一次左翎下厨做出来的东西,摆在她面前的时候,那简直是谋杀……
左翎方才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放在盘子里,便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扭头一看正是阿黎闯了进来,正看着他手里的那碟桂花糕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你已经,做好了吗?”声音还有些发抖。
“做好了。”左翎温柔的冲她笑,端着那碟看上去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走向阿黎,献宝一样递到她面前,“尝尝?”
阿黎额头冒着冷汗,死死地盯着盘里的桂花糕,以她的经验来看,外表看起来越完美的,味道就越……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阿黎不忍心辜负左翎的好意,颤抖着手拿了一块,英勇赴死一般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令人痛苦的味道,而是入口香甜,绵密细腻,意外的好吃。阿黎惊讶的看着手里的桂花糕,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样的手艺与以前做出千奇百怪味道的手艺截然不同。
似乎预料到了阿黎的惊讶,左翎宠溺地伸手整了整她额前的碎发,“我自然是知道自己厨艺不好的,上次下厨还害的你闹了肚子,我便每日得空就向五师兄请教,日日练习,如今也是能做出像样的吃食了,我怎么会忍心再让你吃那些糟糕的东西呢。”
阿黎吃惊的看着左翎,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没想到他竟为了自己而努力练习从未接触出过的厨艺,并一点点进步到如此地步,真不知他是执着,还是傻。
“既然是给我做的早膳,便全归我了,谁都不能抢!”阿黎一把夺过那一碟桂花糕,抱在怀里,一边吃着一边大步迈出了厨房,走向了花海凉亭的方向。左翎也看着她走远,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片刻之后才缓步跟上了阿黎,看着她毫不优雅的吃相,无奈地伸手抹去她嘴角粘着的残渣。
而封梓坐在不远处的树上,手中抱着那束析羽花,用羡慕的目光一直看着两人,而后便露出了一抹凄冷悲凉的笑,令人窒息的悲凉,那一瞬间,似乎连她身边的空气都被冻结。
她来到那间满是寒冰的密室中,蜷缩在那冰封着鸟儿的巨大寒冰之下,无助而孤寂,脸上的面纱掉落,露出了一道丑陋的伤疤,几乎横穿了整个脸部,将原本秀丽的容颜尽数摧毁。
静静地,一滴晶莹的眼泪滴在寒冰之上,转瞬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