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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一身皮肉苦,次日还得早起服侍燕禧,陈岚一张脸早就皱巴巴的了。
她并不知,夜间沐火离开后,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接去见了巫皇。
“如何?”巫皇坐在金椅上,身后是离泓,正在为他揉肩按摩。
沐火见到离泓也是一怔,他竟是罕见地着了身黑袍,腰间缚着红绫,头发同西域男子般编成了条微微松散的长辫垂在一侧肩头,往日温文儒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妖艳与邪气。
可他的目光未敢停留过久,微怔之后立即开口道:“那个小姑娘,臂上还留着守宫砂。”
“这么说咱们都被骗了呢。离泓你看,这小丫头聪不聪明?”巫皇拉下离泓一条手臂,在他手掌上用力握了握。
离泓半俯下身,浅笑附和道:“兄长大人看中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之人。”
沐火立在下首,依旧木着张脸,丝毫看不出情绪。
待他退下后,巫皇仍握着离泓的手不放。
他突然捋起他湿漉漉的衣袖,绷着脸问:“你竟也会被天族伤到此等地步?这缚魔索……”
离泓上臂缠绕着紫色的藤蔓,形状宛如交错的经络,其下皮肤血肉模糊,一片猩红,没有一丁点要愈合的样子。
“毕竟我现在没有全部的法力,”他理好衣袖,满不在意道,“对方又恰好是那个人……”
他说着又向巫皇伸了手:“这个月的解药你还没给我。”
巫皇盯着他沉默许久,从怀里取出只小木盒放在他掌心。
忙碌了一整天,陈岚一回到屋里就开始忐忑不安地等待起来。可直至夜深,沐火也没有到。她等得不耐烦,和衣卧下,刚入眠,就被人摇醒了。
陈岚睁开眼来,满面羞涩。
沐火却冷着张脸,突然低声问她:“你肯不肯跟我走?”
“走去哪?”陈岚不解道。
“离开炎国,跟我去煜国!”沐火狠狠抓紧了她手臂。
“你疯了……”陈岚痛得咧了咧嘴。
“我没疯!”沐火压低了吼声,一双眼直直盯着她,沉沉道,“你被流焰看上了!若是不想沦为他的玩物,就跟我走,我给你安排后路!”
陈岚望着他,很快平息了眼底的恐惧。她亦满脸肃然,开口坚决道:“我不能走。”
她惨笑起来:“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又放弃了多少?”
沐火冷冰冰望着她,也不再逼迫,只叹了一声:“好。”
他伸手,指尖运力,“呼”的一声运劲打熄了所有灯烛。
陈岚被他死死按在床上,随后她感觉下身一凉,衣衫竟被他给扯了去。
她惊得不敢说一个字。
“沐、沐火……”她尖呼,声音如受了伤的幼兽,虚弱却刺得他心底剧痛。
“你还不如给了我!”沐火还是停了下来,没有进入她,在她耳边咬牙道,“你怎么就不懂呢,叶冰岚?”
“可我也不想害死你!”听到那个久违多年的称谓,陈岚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沐火拥紧了她,僵如铁石,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微微透出一丝缝隙的窗外,飘过一缕难以察觉的黑影。
离泓挂着抹顽劣的淡笑,黑袍同暗夜融为一体,鬼魅似的出现在镇魔塔内,步入一座阴暗无光的大殿。
不多时,殿内传出了激烈的怒吼声。
“叶冰岚……”离泓玩味地笑道,“禄石你告诉我,她当真是霓裳皇妹的转世?”
“邪物!你还不快给我滚!”禄石怒骂着赶他走。
离泓欣赏完他的滔天怒火后果然心满意足地走了,来到地底更深一层的密室。
室内被开垦出一片池子,池内鲜红的软体动物不停蠕动着吐出气泡,互相撕咬吞噬。
他望着它们出神,突然撕下衣袖,控制出一只血红的怪物,将其直接按在了臂上伤处。
糜烂的伤口滋滋作响,紫藤缠绕生长,不断吸收怪物身上的红色血液,待那怪物化为一滩脓水后,又收缩回原本的大小。
他的伤口却根本没有好转。
南宫忆在密室外等他。
“主子,飞琼刺杀四皇子失败被抓,巧儿姑娘偷偷出了死士营……”他瞥到离泓裸露在外的手臂,匆忙低下头汇报,不敢多看一眼。
离泓不言不语毫无反应,像是根本没听到,提着宫灯独自走上台阶。
更深露重,丁若羽缩在四皇子燕祀府上的假山后,紧盯着来往巡逻的一队队官兵。
四皇子掌控兵权,常年带兵驻守北防线,抵御雪国突如其来的进攻。近日却抱恙回了皇都烈火城,燕祺怕他有心夺位,暗中指派郁飞琼潜入他的府邸进行刺杀。
谁料燕祀早有防备,府中高手如云,直叫人进得出不得,连丁若羽都开始怀疑,自己能进来,是四皇子府上高人特意卖的破绽,好来个瓮中捉鳖。
子夜前动的身,这会儿她无故脱逃的消息怕是已汇报到了巫教内,丁若羽明白回去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是她全然顾不到那么多了。她当时心急如焚,只想着要尽快救出郁飞琼。
但没多久,她自经过的下人口中听闻,飞琼被离泓给带走了。
那又是个不好惹的,何况两个人原就有仇。丁若羽立时便想离开,却发现府内戒备森严,愈发不好行动。
就在她等得腿开始发酸时,胳膊上被人碰了碰。
她惊慌失措,忍着没叫出声。淡淡月光洒下,她看到离泓就站在她身边咫尺处,低了头轻轻道:“我带你出去。”
之后他将臂上挽着的红斗篷披在她身上,牵着她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四皇子府。
离泓也披着红斗篷,步子走得飞快。丁若羽赶忙挽紧了他,小跑着堪堪跟得上。
出府很是顺利,可出去之后,他们后面却跟了一大队追兵。
“兄长!”丁若羽难以置信地叫道。
“过会儿再问。”离泓带着她走街串巷,从别人家的马厩里偷了匹马,载了两人自空旷长街疾驰而过。
那些追兵不知从哪儿也弄到了马,紧追不舍。
离泓奋力挥着马鞭,忽然“嘶”了一声。
丁若羽回头看他,却见他仍面无表情,未见痛苦之意,似乎刚才是自己走神听错了。
身后人开始放箭,箭头抹了磷火,看上去诡异之极。离泓带着丁若羽竭力闪避,腿上中了一箭。他恍若未觉,犹在尽力挥鞭。
终于他将其余人带上了一座绵延山脉。
离泓一把拔了腿上的箭,箭头倒钩,撕扯下一大块血肉,染得他雪白的膝裤红糊糊一片,看得人心惊胆寒。
丁若羽挽住了他手臂,扶着他不让他倒下。
对面,领头之人骑着匹白马,又向前迈了两小步,方停下来笑吟吟道:“大国师,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月色清冷,映出那人俊雅脸庞,他的声音清润如泉极是悦耳,丁若羽听过一次便记得了。
果然,离泓也笑起来道:“祭司大人别来无恙。”
大祭司一袭白衣,此刻挥了挥手,有属下下马,递给他一根绿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法杖。
他接过法杖握在手中,骑着白马,月光下似仙人般神圣夺目,让人睁不开眼来。
丁若羽呆呆望着他,不敢相信世上竟能有这般绝代风华的人物。
“这是趁我病要我命啊……”离泓紧揽住她腰间,向地上不知扔了件什么东西,抱着她飞掠上了山。
“轰隆”一声巨响,先前他们站着的地方漫开一大片紫雾。
离泓面色惨白,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严峻。两人毫不停歇,沿着山道蜿蜒而上,又穿过一大片密林,来到一处低矮的灰绿色荆棘丛外。
“自己能否跳过去?”离泓指了指一处生得稍微有些稀疏的荆棘问道。
丁若羽应着,也不多言,飞身而过,落入其间环绕的一大片空处。
离泓点了点头,退后好几步,也冲了过来。
然而他腿上伤势不轻,又没有及时处理,这一跃并不能完全到达中间的空地。
丁若羽捏了把汗,赶忙在地上掠起,飞起身来拉了他一下。
离泓半伏在她肩上,叹了口气。
丁若羽便按住了他,强行替他上药。
“没必要。”离泓阻止道,自己撕下衣衫上破碎的布条,草草捆绑住,暂时止了血。
他仰头望向前方险峻的荒山,试了试山壁上垂下的粗壮藤条道:“有没有力气带着我攀上去?”
丁若羽点头,咬住了嘴角。
山壁近乎垂直,她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力量。好在离泓也不是完全不能走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总算登上了山顶,但他腿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变得鲜血淋漓。
丁若羽扶着他,歇息了好一会儿。
“他为什么要杀你?”她忽然问,刚问出口,又后悔了。一个雪国一个炎国,都身居高位,一见面就动手,还会有什么原因好问的?
离泓没有笑她,只是轻轻道:“可能他觉得当初是我杀了他未婚妻,害他被贬入雪域。他想怎样,也都随他了。”
他眼中并没有委屈,像是看淡了这一切,什么也不在乎。
丁若羽看得有些心酸,竟不再如初时般畏惧他了。
离泓沉默良久,才起了身道:“走吧。”
荒山山顶,郁郁葱葱。不多时来到一处巨大空洞旁。丁若羽顾不上惊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跟着离泓沿着空洞内壁的藤条滑下了洞底。
洞底地势同样奇特,此时他们身前挡了一块天然的绿藤屏障,藤蔓上爬满了闪着蓝光的小绿蜘蛛。
丁若羽瞧得浑身发麻,却见离泓换下了腿上血淋淋的布条,又重新撕下衣料仔细地将伤口裹好。
他拿血布条吸引蜘蛛,将它们全都引到一边,才扒开绿藤,让丁若羽先行进入。他随后也跳进屏障内,衣衫上却沾了几只蜘蛛。
丁若羽心猜此物剧毒,慌忙替他掸掉,却见最后一只蜘蛛钻进了他衣袖内。她硬要拉开他袖子,离泓见来不及阻止,也只好任她胡来。
衣袖内他的手臂亦是惨不忍睹,那只蜘蛛便在溃烂的血肉上大快朵颐。
她也顾不得蜘蛛的毒性,竟拿手指去挑,硬生生将其拽了出来,扔在地上,狠狠用鞋底连着那一小块腐肉给碾成了渣。
“你也是个乱来的。”离泓居然还能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