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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旁营帐内,少年们将丁若羽团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讨论着什么。
“你、你们俩,怎么突然就成了相好的?”
田贝第一个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
作为此次随军死士中唯一的女子,丁若羽被这突然一问也问蒙了。
“什么相好的,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你别胡说!”她艰难解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处望了望,郁飞琼依旧缩在角落里。他抬头看向她,眼中毫无愧意。
夜里明明只是挨在一处,没想到醒来竟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了……丁若羽直顿足,怨自己总是睡得太死。
“好朋友就能抱一起睡?那我今晚也要!我不也是你的好朋友么?”田贝各种不满,大摇大摆张开双臂就要来搂她。
“都闭嘴!”角落处少年终于开口,冷冷起身,将丁若羽拉到身边道,“她是我的。”
少年们见他那副不高兴的样子,也纷纷消停下来不敢再扯皮。
瞭望塔上,南宫忆望着下方军队穿梭带动的蹄尘万千,眼底流淌着悠远的波光。
最后一城了,打下便能回去,换取解药。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消遣,他必须速战速决。
军队中因他的存在,连克两城,他们只道有巫师亲临战场是件大好事,却不知他临走前服了限定日期的药丸。如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服用解药,则毒发立死。
跟随国师后的这些年,他的性情被磨砺得尤为冷酷坚毅。
这几年,死在他手中的人,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离泓最信任的两个手下,他与无眠,一明一暗,此刻都已被派了出去。
想到这里,南宫忆冷酷的心底居然为他那捉摸不定、残忍无情的主子忧虑起来。
现在离泓身边确实连一个暗中护卫的手下也没有带。
他独自来到皇城市集,大摇大摆的,看起来肆无忌惮。
脸上覆了特制的人皮面具,遮盖住原本的面貌。他穿着西域少年出游踏青时最常见的那种窄袖布衣,乍见之与常人无异。
只是,他的身材过于修长挺拔,眼神亦过于锋利。这两个如何也掩盖不了的特征使他鹤立鸡群,无论行走在哪儿都无法不惹人注目。
他径入了一家阴暗且生意不大好的药铺。
“哟,这位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药铺内,三四十岁的掌柜上前寒暄道,将他请入屋内。
“打搅了。”离泓笑道,转入铺中,与掌柜擦肩时低声耳语道,“有人追杀,借此掩护。”
掌柜心领神会,依旧打趣道:“爷,我这儿可是药铺,不是茶铺子。”
说着,却真的招呼伙计给他上了茶。
大国师靠墙静坐,等候对方出击。
小小的药铺外,围了数名黑衣男子。
他们也在静候,双方似乎都在比拼耐心,等出手的那一霎。
他们都无比清楚。离泓看上去温文尔雅似书生,实则深不可测,此刻被巫教控制正身中奇毒,没有丝毫战力可言。
黑衣人们努力搜寻着脑海中有关这个男人的印象。
自本任巫皇即位起,大国师出现在西炎国也有十几年了,此人看上去温柔如水、和善可亲,然其待人接物多有强烈的目的性,对待奴隶俘虏极端残忍甚至泯灭人性,几乎无法预知其行动。
可再狠辣又如何,眼下他失了战力,还不是手到擒来?
失去了护卫的离泓顿时陷入困境之中。他其实早就清楚,在西炎国卧底藏身各国政要府中的同时,这个西部的神秘大国,也在被逐渐渗透、险象环生。
但他总是那么从容不迫、有恃无恐,仿佛永远在暗处留有无数后手。
今日,他却明显未做任何防备,就这么孤身一人出现在人潮拥挤的闹市区。
几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国师要等,他们便陪他耗下去。他们都是专业训练的杀手,不相信自己斗不过这个文弱男子。
屋内,药铺掌柜和店伙计不知什么时候,已在布衣男子的示意下自狭小的后门撤了出去。黑衣人要的并不是他们的命,任其逃离。
狭小的空间内,气氛一下子变得逼仄。
桌上茶水一滴未动,布衣男子突然起身,破门而出。这一瞬,所有人都动了!
他们从窗口涌入,打算在室内就堵住布衣男子,却未料到他竟是冲着正门堂而皇之地奔了出去。
桌上渐渐冰冷的茶水上诡异地蒸腾出绿色水汽,黑衣人上前“啪”地一声打翻茶杯,茶叶溅落地上,冒起有腐蚀性的泡沫。
“快出去!那家伙使了毒,这里呆不得!”一人以袖捂鼻大叫道,翻身从窗口出了药铺。
布衣男子飞奔时身形灵快得好似轻功仍在,他向着城郊而去,数名黑衣男子紧追不舍。
黑衣人渐渐被带到偏远的城郊,可是他们不在乎对方耍手段。对他们而言,越是偏僻,越好下手杀人。
林中雾色缭绕,晃动的树影处处透着诡秘。
离泓停了下来,他倚着一棵枯木的树干喘息,看着黑衣人迅速将他围在正中。
布衣少年突然笑了,普通平凡的假面偏偏笑得让人感觉花枝乱颤。
“他笑什么?娘们儿唧唧的……”黑衣人纷纷在心底纳罕,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包围圈的缩小。
离泓忽然开口,发出一段简短诡异的音节,没有人能听懂。
随后,林间幽暗处,也似呼应一般,传来“咝咝”的声音。
那声音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好像是四面八方都被这种声音充斥着,让人心底发毛。
“你们的头儿也许还不知道我刚学会了驯蛇术。”他轻轻道,四面八方的古怪声音愈发密集起来。
黑衣人中一个头目模样的听他这么说,立即打手势让诸人停下。
有手下正不置可否,那头目沉声道:“撤!”
黑衣人“呼”的一下全散了。
国师静静靠在枯树干上,面上覆着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却飞快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倒出里面的液体,在自己身上抹了好几下。
身后,一条细细的花斑毒蛇顺着树枝倒吊而下,只差数寸便要缠上他的脖子。
绕开枯树,他选择了一条偏僻的林间小道,向林深处走去。
阴森森的蛇林,不时有被生人气味引来的毒蛇,却每次都在即将缠上的时候退缩,好像很害怕对方。
黑衣人再未跟进蛇林,他们没有那种防蛇的药水,不想白白送命。但是他们也没有轻易放弃,一面放讯号联系同伴,一面顺着地势扩散开,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林中,条条细小的蛇拥堵在一起,将狭窄的路面挤得水泄不通。离泓折了根长长的树枝,抹上那药水,驱赶着蛇群缓缓前进。
山势渐高,蛇的数量也少了许多。密集树冠变得稀疏,再向前,则成了低矮的灌木丛。
点点猩红的小花缀在灰绿色的荆棘间,仿佛沾染了血花,狰狞又刺目。离泓贴着荆棘丛绕行,不多时来到一处可以翻越的空隙,他撑着细细的树枝竟掠进丛中包围的空地,继续向山上赶去。
山壁也变得陡峭了起来,焦黄的山石间垂下条条灰绿的藤蔓。布衣男子牵起藤蔓试了试坚固程度,便飞快地向上攀登。天色渐沉,他也终于来到山顶。他没有停下来休息,继续前进。
崖顶另有一番景象。
光秃秃的山壁之巅,植被茂密。穿入一圈环绕的巨大常绿树木,可见这座山的中间居然像被掏空了一般,整个山体突然缺失了一大块,形成巨大倒置漏斗般的奇状。
巨大空洞的边缘,垂着数条编织好的长藤,可供人潜入。离泓顺着长藤滑下洞内,空阔的山中幽谷传来清脆滴水声。
空洞底部潮湿的山石表面铺着厚厚的青苔。谷底石台参差,古老的蕨类植物零星生长,铺开的巨大草本花卉错落而瑰丽。
中央正对着山体开口处,是一大块天然凹陷,蓄满了汇集自天上的雨露甘霖。石潭偏西,倾出一条侧流,流水渐宽,奔西而去,长长的不知延伸向何方。
虫鸣细细,也如外界的毒蛇一般发出“咝咝”的声响。
离泓目不斜视,径向北去,直到眼前空间渐转狭小,最后为山体垂下的藤蔓编织而成的帘幕阻隔。
翠绿帘幕上,密密爬满了一种同色的蜘蛛。蜘蛛约摸一个指甲盖那么大,通体碧绿,但每只头部都有两块蓝莹莹闪着微光的斑点,像是长了对诡秘的眼睛,又像忽明忽灭的磷火。因而这种蜘蛛又叫“鬼火蜘蛛”。
天然帘幕后自然别有洞天,而鬼火蜘蛛亦是噬血毒物。离泓突然后退数步,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掀开衣袖,在手臂上划了个十字。他扯下两条衣摆,一条蘸满臂上的血液,另一条紧紧包妥血口子。又取出一瓶药水,在伤口的绷带上抹了少许,顿时掩盖住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
他弯腰拾起一块碎石,裹进沾满血的布条中,用力一掷,石块斜飞,“啪”的一声打进了蜘蛛屏障中。
山谷奇险,久无生客来访,血液是鬼火蜘蛛最爱的美食。
此刻突然出现的新鲜血液,绿藤上蜘蛛们立即如潮水般涌向石块和布条。偌大屏障硬是被清出一角干净的区域,离泓等的便是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疾奔而前,拨开那片没有蜘蛛的区域,飞快地钻了进去。
怪藤厚约三尺,其内夹裹着无数枯骨,有的被碾成骨屑,穿越时簌簌地洒落,皆尽被染成了同样的绿色。
穿过蜘蛛屏障,前方是一片低矮的钟乳石林。脚下坑坑洼洼,一步一水坑。之后,他来到了山谷北向的最终点,一块高大的石台前。
石台依山而立,正中摆着块石碑,刻着繁复的纹路。
在那纹路间摸索了许久,终于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他赶忙跃下石台,顺着开启了一点点的台下缝隙就向内跳去。
地下响起剧烈的金属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