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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沅已经把江行舟的性子摸得不能再熟了,如果是不愿意的事情,他一定会从一开始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但他既然回答的是“再说”,就说明还有很大的商榷余地。
这会儿都已经晚上十点了,江行舟至少今天晚上没法再回去,原沅觉得自己以后每天软磨硬泡一会儿,时间长了,江行舟自然而然地就在这儿安家了。
原沅这会儿已经势在必得,索性暂时不再跟他纠缠这个,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脸上却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乖乖地坐到了江行舟身边。
修改版的剧本结合了两人共同的优势,原沅才看了一会儿,就发觉江行舟恰到好处地采纳了自己的那一份剧本里构思最巧妙的部分,在此基础上做了加花和延伸。
最难得的是,江行舟改编的每一帧都正好踩在他的鼓点上,让他蓦地感受到了所谓“心有灵犀”的感觉。
原沅反复读了几遍,忽然扭头看向江行舟,一双狐狸般的眼睛里流光溢彩,似有千言万语。
他这双眼睛大概真的会勾魂儿,江行舟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就再也挪不开分毫。
“学长,我……”原沅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
江行舟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
他嘴里的语气却和往日一样淡然:“怎么了?”
原沅总觉得这样说不大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认为除了这个词语,没有什么可以更贴切地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江行舟,不无激动地说:“你真的太牛逼了!”
在原沅听不到、但江行舟能感觉到的地方,他的胸腔深处,那一阵蠢蠢欲动的突兀心跳,倏然回归了正轨。
注意到江行舟的脸色蓦地冷了几分,原沅才意识到,男神大概还是不喜欢别人用如此不文雅的词汇形容他,于是赶紧讪讪地找补:“我就是对你表达一下发自内心的……”
顿了顿,总算想出来了一个听起来就很郑重的词汇:“崇敬。”
这个词语足够正式了,原沅觉得他应该会很喜欢。
没想到这回江行舟不仅脸色冷了,连眉间都跟着蹙了蹙:“崇敬?”
“那……”原沅又在他那贫瘠的大脑词汇库中紧急搜索了一番,脱口道,“瞻仰?”
“……我还没死呢。”江行舟的声音沉了下来。
“谁跟你说瞻仰只能是遗容了……”原沅小声嘟囔着,又觉得自己要是再说下去,非得惹得江行舟把他扔进蟑螂窝里,“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懂就行了。”
说着,他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拍?”
江行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才转过头,重新看向笔记本屏幕,思索了一下,问:“你周五是不是没课?”
原沅愣了愣,讶然道:“你连我课表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江行舟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怔,清了清嗓子,这才说:“不然我怎么安排拍摄时间。”
原沅说完就完了,没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点了点头:“我周五ok,那我们怎么安排?”
江行舟说:“白天这段,去居民区拍。”
在江行舟的分镜头剧本里,一个很明显不同于原沅的点就在于,他分了大篇幅的镜头焦点来刻画环境。这种环境并不仅仅局限于垃圾分类,更重要的是以弄堂为背景的、极其富有地域特色的居民生态。
原沅不是申城本地人,也没去过几回弄堂,自然想不到这一点。但当他看到了江行舟加入的这个要素时,立马就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性——
一方面通过一些环境和景物的描摹,增强影片的艺术性;另一方面使得它具备了浓郁的生活气息,显得更接地气。
但根据情节安排,这段重头戏需要一定的场面调度和群众演员,这些都需要联络和安排,明天就是周四了,原沅没法想象江行舟怎么能做到在一天之内把这些处理妥当。
他忍不住问:“居民区?哪儿来的居民区?”
江行舟转头看他:“你说呢?”
原沅立马就想起来了,瞬间瞪大了眼睛:“你家?”
江行舟点了点头:“需要的场景和群演,都事先联系好了,具体的等后天到现场以后再协调。”
怪不得江行舟能如此雷厉风行,敢情是在人家自个儿的地盘儿里。
“我靠。”居然这样就要跟着江行舟回家了,原沅一时间没能顺利消化这个事实。
见江行舟看向他,原沅忍不住问:“去你家的话,是不是就得见你爸妈了?”
江行舟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向来交际能力满分、不存在任何社交恐惧症状的原沅,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奇妙的紧张。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异样,江行舟的眼里含了点儿笑意:“怎么了?”
原沅当然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怯场,于是胡诌了个理由:“你爸妈生了你这么个优秀的学霸,到时候见了我这个学渣,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江行舟眉间的笑意沾上了一点儿无奈,“我爸妈都是老师,对学渣也很宽容。”
“哇,”原沅又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惊一乍道,“原来你是高知家庭长大的啊,怪不得呢。”
江行舟被他弄得没脾气了,说:“普通人而已,见了你就知道了。”
尽管江行舟话是这么说,原沅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了整整两天,一直到周五上午,跟着江行舟来到了目的地。
江行舟还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就从弄堂搬到了新式小区,不过新住址距离从前住的弄堂不远,再加上弄堂里一茬儿一茬儿长大的孩子们,大半都是他爸妈学校里的学生,是以家中和弄堂的邻里依然保持着联系,才能让这次拍摄得以顺利进行。
江行舟的爸妈还在上班,附近的街坊邻居却热情得很,尤其是负责管理垃圾分类的阿姨们,听说他们弄堂里出去的大学霸要在这儿拍电影,激动地拉着他们问东问西。
两人运气很好,这会儿正好是大晴天,秋日的上午风和日暄,是南方城市特有的温婉与柔情。
工作日的上午,弄堂里的人不多,江行舟在早就已经选好的取景地附近摆好了三脚架,俯首调试着镜头。
原沅已经站在了这段镜头的起始点,站在远处帮着江行舟比对,协助他调整光圈。
一般男生上镜都要稍稍上个粉底、描个眉之类的,但原沅自诩颜值过硬,从来都是全素颜出镜,这回拍摄这种生活化的题材,自然更不会涂脂抹粉。
江行舟本来嫌他太白,显得细皮嫩肉,想给他上点儿黑粉,后来在原沅的严词拒绝之下,还是不得不采纳了原沅“艺术高于生活”的建议。
倒也不是纵容他臭美,只是原沅天生皮肤白,要是一张脸涂黑了,只会衬得身上其他部位更加白得发光,奇奇怪怪。
几分钟后,江行舟从镜头前站起身来,原沅于是隔着大老远喊他:“可以开始了吗学长?”
他们这个临时成立的剧组,统共只有两个人,简陋得不得了,场务和场记都是不存在的,之前那些排着队想进组打杂的人都被江行舟无情拒绝了,导致拍摄过程中甚至连个打板子的人都没有,两人却颇乐在其中。
江行舟这会儿伸出手,冲原沅比了个OK的手势。
就在看到他手势的那一瞬间,原沅立马收起了方才浑身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明朗却不刻意的笑容,从巷头向巷尾走来,边走边抖开搭在手臂上的外套,衣服背部“垃圾分类管理员”的字样一闪,很快就被他穿在了身上。
那是一件熟悉的荧光橙色背心,就是申城街头最常见的那一种,样式和颜色都很接地气。
但他相貌长得实在标致,因此这会儿穿在身上,半点儿不显土气;又因为他此刻的动作和神态都足够自然,丝毫没有违和感,只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少年气。
他走到早餐铺门口,笑眯眯地用申城话和老板娘打了招呼。铺子门口支着一只大锅,锅底一溜生煎呲啦啦地冒着热气,底部煎得焦黄酥脆,顶端却依然雪白松软,点缀着粒粒乌黑油亮的芝麻和几朵绿油油的葱花。
他要了几只,付过钱,迫不及待地叼了一只在嘴巴里,肉馅儿里的汤汁四溅,鲜香浓郁,是申城特有的味道。
弄堂窄而长,两旁的老式楼房挂着衣物、晒着果干,楼下停着几辆摩托和自行车,清晨的人声熙攘,窄巷里鸡犬相闻,十足的烟火气。
晨雾为这里笼上一层白蒙蒙的薄纱,衣着鲜艳的少年就从这薄暮中走出来,带着一身蓬勃的朝气,仿佛清晨七八点钟的太阳。
江行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难得地愣怔了一瞬,才按下按钮,说:“好了。”
一听到这句,原沅这才忽然张开嘴,拼命地往嘴里吸气:“我靠我靠,烫死我了。”
“你慢点。 ”江行舟无奈地勾唇,“烫成这样,刚怎么不说?”
“那这镜不就废了嘛,”原沅颇有几分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演员的自我修养。”
他把一兜生煎提在手里,朝江行舟走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我刚那句说得像不像?”
刚才那句申城话是他特地跟江行舟学的,即使是短短的一句,还是练了好长时间,生怕说得不地道。
江行舟点了点头:“可以。”
“这么容易就过了?”原沅笑着抬眸看他,“江导,我还以为按照你的要求,怎么说也要给我NG个十回八回呢。”
若是换作别的演员,一开头倒真有可能。比如江行舟上回拍的那部微电影,刚开始演员没进入状态,他们第一个镜头就硬是磨合了一整天。
原沅毕竟才大二,面对镜头的经验还不是那么充分,江行舟已经做好了多陪他适应几次的准备。没想到方才他镜头一开,原沅几乎是一秒钟就入了戏。
只是这一个短短的镜头,举手投足之间却已然是剧本里塑造的男主角本人。
在向来高标准严要求的江导手下都一条过了,这个男一号还挺难得。
江行舟此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连夸奖都很吝啬,只是淡淡地说:“状态不错,保持下去。”
偏偏原沅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性子,一听到这句,就展颜一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他又咬了一口生煎,再一次被烫得嘶气,咕哝道:“这家店也太好吃了吧,比学校食堂的好吃多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纸袋捧到江行舟面前:“学长,你吃吗?”
江行舟摇了摇头,看他吃得满嘴流油,于是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他。但原沅两只手都捧着纸袋,没法去接,江行舟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给他擦了擦嘴角。
只擦了一下,两人就同时微微一怔,原沅吃东西的动作都顿住了,一动不动地抬眸看着他。
江行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尖一热,蓦地移开了视线,沉声说:“出镜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