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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潢奢华的休息室里,岑路让周浦深张开双臂,为他把防弹背心套上。男人的脊背传来温暖的触感,岑路很是贪恋这种温度,于是指尖停留在那儿,按住不动了。
周浦深任他动作,精瘦的腰后别着的是他曾经送给岑路的m1911,军用背心内依次排开了匕首和短棍,甚至还有一把精巧的电击枪,按照吴医生的说法,在狭窄的地道之内他根本不可能使用那把威力巨大的m9,反倒是冷兵器更实用些。
岑路注视着那把锋利的匕首,突然意识到父亲此举大概是故意的。
短兵相接,能让野兽们搏斗的时间更长,这个残忍的游戏能供观赏的时间也就更久。
岑路有些许愤怒,可却又无可奈何。他突然想到,自己从参加这个比赛开始就未曾思考过周浦深可能会死的问题,或者说,他一直抗拒思考这个问题。
可现在他的思维不全受控制了。
从前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心照不宣的爱慕,可现在说开了,日日缠绵之后,便是决定相偕一生的爱人,至少,岑路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周浦深可能会死这件事,光是脑袋里蹦出来的那个概率就让岑路呼吸颤抖。
周浦深戴上了标记为黑的Dom,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岑路,摸了摸他的头:“我走了。”
岑路依旧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另一只手垂下,抓着另一只配套仪器。
他心中不安极了,那种漂浮在空中的游弋感,让他整个人都无所适从。
心中的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似乎觉得,周浦深这一走,就再也难见到了。
“哥哥,”周浦深敏锐地意识到了岑路的反常:“你怎么了。”
休息室里的摄像头随着两人的动作而转动镜头,如影随形得像是鬼魅一般。
岑路瞥了一眼摄像头,突然将周浦深压紧了摄像机的死角,周浦深没有防备,后脑勺一下子撞到了装饰用的墙面,被岑路用手掂住了。
岑路的两手固定在他的耳侧,呼吸几乎喷在周浦深的脸上,他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只有这个人才是能解决他所有不安的良药。
不,或者说他是他的毒药才更贴切。
岑路没用过phantom,也不知道用了之后会对其多么疯狂,可他现在却觉得,周浦深就是他的瘾,愈是迷恋就愈是渴求,愈是渴求便愈是不可自拔。
他没有任何犹疑地下嘴,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狠狠地咬住了周浦深的嘴唇,周浦深吃痛,如同蝶翼一般的长睫毛颤了颤,却没有拒绝他。
口齿间的咸腥味在两人的舌尖慢慢扩散,却依旧挡不住爱人之间急切地占有对方的每一寸领土,周浦深满面痛色,任由岑路撬开自己的牙关,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那样啃,他伸手捏住岑路那一截细腰,将他更深更紧地朝怀里搂进去。
这个绝望的吻持续了像是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最后还是岑路先放开了他。他边喘气边盯着周浦深下唇上那个小小的破口,冒出的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吮吸掉了。
他盯着周浦深的眼睛,浅灰色的眼珠里爱意和痛苦混杂,他深吸了一口气,就跟说出接下来这句话要抽干他全身的氧气一般:“小深……我不问你……我信你。”
周浦深不敢细问,他知道岑路并不是在谈论接下来的比赛,他颤抖着嘴唇,舌尖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他只能直视着岑路的眼睛,黑眼睛里满是悲伤神色。
该来的,挡也挡不住。
不是自己的,再奢求也是徒劳。
周浦深闭上了眼,长达数天的煎熬终于迫使他做了决定。
何必呢,再坚持下去,只不过是让双方都加倍痛苦罢了。
岑路被他的眼神刺痛了,捏着周浦深肩膀的手松了下来,正当他准备收回时却被人一把握住。
周浦深吻着他的手,岑路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后颈正对着自己,他松开了自己的腰,单膝缓缓地朝地面跪了下去,另一手放在胸口。
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对他做的那样。
岑路有些茫然无措,伸手拉着他的胳膊:“你起来……这是做什么……”
可他的动作却绵软无力,更本拉不动已经下定决心的周浦深。
“哥哥……在上一次离别之前,你对我说了,想看我对你行这个礼。”周浦深抬起头,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归于平静,甚至有几分怀恋。
可那双黑眸中的神色却是绝望的,空洞的,就像是已经下定决心,把自己的的最后一束光拱手让人。
岑路瞠目结舌。
周浦深像是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将岑路的手拉近,贴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覆在那只手细腻的皮肤上。
他抬头看着他,虔诚的眼神就像在看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他说:“哥哥,我答应你,在比赛回来之后……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我不愿让你再为难。”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过去或以前,无论你记得与否,这颗心,这口气,没有你都毫无意义。
岑路看着周浦深失去了光亮的眸子,几乎是心痛难当,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对方迅速起身,已经有穿着黑制服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两人暧昧的姿势,女人的神色也并未变化:“请周先生准备入场。”
岑路颓然松开了周浦深的手,站在一旁,胸口大幅地起伏了两下,背过了身去。
周浦深整理了一下满身的狼狈,深深地看了岑路的背影一眼,也不管有人在场,就那么轻轻对他说:
“我保证。”
岑路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肩膀起伏了一下:“我等着。”
身后的门关上了,带走了他身边的最后一丝光线,一切都重归寂寥。
岑路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口力气,无力地垂下了头。脑袋疼得厉害,他又想起了那天忍不住的鼻血,心里悔恨难言。
后来又有数次,他都硬是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他不知道以周浦深的细心到底有没有察觉,或者,他察觉了却没有说。
岑路想,他凭什么指责周浦深,自己也有事瞒着对方,却任性地要求对方知无不言。
岑路懊丧地抱住了头,摄像机紧紧地跟着他的动作,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周浦深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里充斥着一片漆黑。四周寂静无声,他小心地一手放在刀刃上,一手摸索着周围。
马丁靴轻轻地朝前移动了几分,周浦深的手接触到了粗粝的墙面,空间里十分憋闷,男人可以断定这里是地下,且供氧十分不足。
看来那位皮笑肉不笑的吴医生没有说谎。
确定周围无人后,周浦深在原地轻缓无声地转了个圈,手指在距离不足两米宽的两面墙中间轻抚而过,丈量着间距,不远处传来了水滴的声音。
一滴,两滴,滴落在瓷面上的声音。
这时耳机里传来了岑路的声音:“小深,听得到吗?”
周浦深轻敲了两下作为回应。
岑路立即反应过来,这一片漆黑还伴随着无声,若是发出声音便很有可能会招致捕食者的利齿侵肆,他轻声指示:“朝前方走三百米,地图上指示这座地下赛场是单向通道,不必担心迷失方向。”
他边说边看了一眼对面悠然自得的陆静松,他即便在密闭的监控室里也点着一支烟,标记白色的Dom歪在额头上,一派驾轻就熟的样子。
岑路看不见对方的显示器,也就无从知晓他的“野兽”到底是什么样子。虽然他们有掌握场地信息的优势,可陆静松的“野兽”是谁始终是个谜。
对于现在的岑路来说,任何未知因素有可能成为他判断失误的导火索,于是他便耐住头痛,加倍地集中精力。
他轻声道:“小深,我们去找一副夜视镜,”刚刚看过一眼的地图就像是烙印一般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武器存放地点在地道里的第一个房间,位于你前方五百米处右侧方位。”
吴医生曾经说过这里有充满惊喜的房间,岑路微微眯了眯眼睛,到底是怎样的“惊喜”呢。
毕竟那位以观看杀人游戏为乐的“父亲”来看,实在不好预测。
周浦深的速度很快,他很快就顺着墙壁摸到了木质的房间门,因为在地下空间狭小,他不能放催泪弹测验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于是周浦深只能拔出枪来,贴着墙根打开大门,谨慎地朝里挪动。
在打开门时周浦深就发现这里并不如地道里那样一片漆黑,房间的屋顶镶了一闪小小的顶窗,有月光从窗户里投进来,照亮了屋内的陈设。
所幸,陆静松的“野兽”似乎还没摸到这一块。
一张铁架床靠墙摆着,上面堆着破旧发黄的被褥。右边是一只斑驳的洗手台,水龙头没有拧紧,正有水滴一点一点地滴落在洗手池里,发出轻声响动。洗手台前方有一只坐便器,用来遮挡的帘子拉上了一半。
周浦深环顾四周,在黑暗中蹙起了眉头。
这里的陈设,分明昭示着这里是个单人监狱,而且……似乎……
周浦深的心中既愤怒又疑惑,愤怒的是被人窥探见了心底的秘密,疑惑的则是赛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能找到深受重伤的黑鹰,收服了桀骜不驯的陆静松,庞大而豪华的设施……运作黑市……
岑路通过Dom感知到了对方起伏的情绪,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天窗就开在床铺的正上方,似乎是故意要给被囚禁在这里的人某些慰藉似的。月光从窗户里斜来,照亮了床头那张与整个室内格格不入的写字台。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周浦深看见似曾相识的摆设还是心头一暖。
岑路的视线似乎也在被某种温暖的情绪所浸染,从周浦深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时,他就觉得脑袋里的一根神经一直在突突跳动,而如今周浦深脑海里的记忆毫无阻隔地传输过来,多少熨贴了他的不安。
岑路看见,一个眉眼漂亮的少年,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军装,正隔着栏杆托着脑袋认真地听着什么。
“所—以—说——”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栏杆里面传出来,另一个少年的声音让岑路觉得无比熟悉:“分号上下要是都趋近于无穷大,可以用洛必达法则取两者的导数……你听懂了没有啊!”
少年漂亮的脸上隐隐透出了些羞愧,他弯弯的如同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朝下,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求着栏杆里的人:“哥哥,你能不能再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