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阁 www.ziqige6.com,最快更新绝体绝命最新章节!
岑路没有再给第二次黑枪机会,一遍卧倒在讲台后一边大喊:“都趴下!找机会出门!”这一次他清楚明白地听见了连消音器也挡不住的枪声。
第二枪来得毫无预兆,没有打中趴下的岑路,反倒将中央的黑板击得粉碎
“出门?我看你是没机会了,岑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冰冷的枪声之后响起,岑路探头去看,只见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正用银灰色的枪管顶着方才与女朋友耳鬓厮磨的学生的太阳穴,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是黎昼。
那学生抖得如同糠筛,在黎昼身前不住地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黎昼嫌他脏,用枪柄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脸:“再抖就杀了你,反正这里学生多得是。”
岑路站起身子,心知黎昼胁持学生大概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试图让掌心的刺痛感提醒自己平静下来。
他飞快地扫视了一圈阶梯教室,教室最后有一处出口,另外的则是自己背后的安全通道。黎昼看了他一眼,随即双眼血红地哈哈大笑:“别看了,外头那扇大门被我锁上了,至于你身后的那扇,我就在这儿拿着枪指着那扇门,谁靠近我就毙了谁。”
阶梯教室所在的这栋楼是从前的旧楼翻新,从前这幢旧楼是作教堂使用,所有的窗子都开得很高,上头有关于天使的彩绘,如果没有梯子凭人力根本无法爬上光滑的墙壁。
天使自上而下,洁白的羽翼延伸至三四扇窗户,张开双臂,怜悯地拥抱自相残杀的人类。
岑路已经褪去了最开始的惊慌,冷静地与黎昼交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岑路,你不是最清楚的吗?”黎昼坐在桌子边缘,一手死死地勒着人质的咽喉,另一只手则是将枪管随意地移到了男孩的面门:“你的论文呗。”
岑路视线冰冷又轻蔑:“现在不在我这里。”
“我当然知道不在你这里。我也知道,谢星垂那只老狐狸已经销毁了所有的电子数据,只存了纸质版,而我大概永远都不能知道在哪里。”黎昼的语气近乎嘲讽,他伸手绕过男孩搔了搔脑袋:“所以我想,不如直接来找你要。”
岑路咬了咬牙,试图不激怒他:“不可能,你知道这项研究牵涉的领域有多大,凭我的本事不可能在毫无辅助的情况下给你还原出整篇将近五十页的论文。”
“那就很难办了啊。”黎昼嘴角竟带上了一抹笑容,他伸直了手臂,毫不留情地朝学生中间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巨响。
岑路:“你疯了!!他们也是你的学生!!”
幸好学生们早有防备,那子弹只是擦过了一个女生的手臂,一时间教室里又是哭声骂声不断,甚至还有骂岑路的,说他与黎昼之间的私人恩怨还波及到了旁人。
“我疯了?”黎昼漫不经心地转着枪,“他们算什么我的学生?我问你,这事情如果不是你,就是我这些可爱的学生们捅出去的不是吗?他们把我害成这样,我是不是该杀了他们?”
岑路只觉得疯子的思路他简直无法理解:“就因为一个人你就要杀了所有课上的学生?”
“是啊,我又不知道是谁,只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了。”黎昼的表情甚至看起来有些无辜,只是眼底疯狂的神色使他清秀的脸又狰狞起来:“谁叫他们是你的学生,倒霉呢是吧。”
岑路悄悄用余光看了眼学生们,心道还好陈菱霖那倒霉孩子没来,否则以她的心理素质早就被黎昼揪出来杀了。
黎昼似乎已经失去了交谈的耐心:“你写不写!不写我就要换个人质了。”他将枪伸到了男孩的眼前,年轻的学生恐惧地大叫起来,口角流出一串涎水。
岑路只觉得为今之计只能拖,阶梯教室地处偏远,只有拖到下课等他人察觉门锁,才会有配枪校警来查看。至于硬闯虽然也并非不行,只是这里孩子太多,黎昼又有枪,他作为教授不能让任何一个学生受伤。
于是他双手伸出往下压,想要平复平复黎昼疯狂的情绪:“好,我尽量写,但是你要保证不能伤害我的学生们。”
黎昼冷哼一声:“那要看你的表现。你,”他歪头示意离岑路最近的一个男生,“给他纸笔让他写,要是有小动作你就比你岑老师更早下地狱吧。”
栗色头发的男孩子抖抖索索地从笔记本上撕下两页纸,连带铅笔走到岑路身边递给他,岑路在男孩离开时,低头接着写字的姿势悄声耳语:“找机会出后门。”
黎昼没看见岑路的嘴唇蠕动,见他终于顺从起来,似乎舒心了些,坐在桌子上的姿势更加随意,甚至敲起了二郎腿,将男孩子的头当成鼓,手枪当成棒槌敲着玩。一边对岑路说:“你有二十分钟。”
岑路不敢再拒绝他,于是低头吭哧吭哧写,一边飞速思量着到底透露多少才合适。一方面他的研究算是最高等级的军事机密,黎昼原本也算参与其中,现在光景却大不相同了,透露给他的越少才越明智。另一方面则是黎昼并不好糊弄,万一让他看出来自己在故意瞎写,岑路怕黎昼将男孩子的头当成西瓜打成稀巴烂。
冷汗顺着鬓角簌簌地淌,混着耳朵边的血液一起滴进了衣领,岑路几乎感觉不到那只正在移动的手,耳边灌满了孩子们的呜咽声,他只觉得自己二十年来的人生中从未有这般山穷水尽之时,全身心都在痛恨自己这具瘦弱的躯体,没有能力冲上去夺过黎昼的枪,然后将他痛揍一顿。
哪怕,哪怕只要有一支枪……
岑路的眼光掠过第一排空空荡荡的座位,心想要是周浦深在此处,即便他没有带子弹,凭他的专业格斗技巧应该也能和黎昼过上几招。
那边黎昼见他呆呆地看空座位,嘲弄地笑了起来:“别看了,在想那个傻大个少尉?他今天来不了的。不是我说你真的是个蠢货,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岑路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黎昼满布血丝的眼睛里带着嘲讽,那神色突然提醒了他,今天是“返乡之日”满一周年的日子,周浦深此刻应该正和梁浅一起在军区接受检阅。
心底某个角落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仿佛知道了周浦深并不是故意爽约,而是着实身不能至。
黎昼看出了岑路片刻的放松,看他的眼神里嫌恶更多了几分,催促道:“快写!还有闲工夫想旁人,我看还是要给你点教训。”
言罢他便拖过男孩的一只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就要扣住扳机——
“别!”岑路大叫道,举起手中的纸,“主要定理都在这儿了,你要是伤他一根毫毛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再想看见你要的!”
黎昼冷笑道:“你他妈还开始威胁起我来了。”却还是住了手,命令岑路道:“拿过来给我看。”
岑路刚要起身,却听黎昼又说道:“不,你不要过来。叫个学生拿给我,对,就你了。”
岑路望过去,黎昼指定的是刚才给他纸笔的孩子。男孩子没想到这种差事还有第二回,更怕黎昼换了他去做人质,吓得腿都软了,直不起身子。
岑路看了男孩子一眼,硬忍着怒气和疯子讲理:“你把他吓得站不起来了……我给你不行吗,你觉得你手上有枪有人质我能打得过你?”
黎昼咆哮道:“别和我讨价还价!让他拿过来!”
岑路心底一沉,看样子黎昼是打定主意要让文稿脱离他的手了。方才岑路已经断定自己的论文对于黎昼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让他不惜以身试法也要将它拿到手,多半和他的性命有关。
所以在黎昼拿到论文之前自己便都是安全的,甚至可以以自杀反向威胁他。岑路此刻甚至有些感谢自己独来独往的性子,如果全天下如果还有另一个人能写出这篇文章,黎昼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去威胁他的合作方吧。
黎昼向招呼狗一样冲那男孩摆摆手,指挥他过去岑路那边。
岑路注视的男孩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微微侧过身子不让黎昼看见自己的眼神,他定定地看了男孩的眼睛一眼,接着转了转眼珠朝向后门那边,意示他见机逃跑。
男孩子不敢点头,只得战战兢兢地从岑路手里接过手稿,接着步履蹒跚地走向黎昼那边。黎昼不耐烦地一手接过,另一只手依然抵在人质的脑门上,皱着眉头瞟了一眼岑路的鬼画符。
岑路见那男孩退回时便站在了讲台另一侧,这是离后门最近且不让黎昼起疑的位置了,心里有些欣慰,看来帝工大的这些天之骄子们还不全都是草包。
黎昼飞速看完,岑路本来也没写多少,字迹还潦草不清,这份敷衍的草稿激怒了黎昼:‘“岑路,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粘黏,岑路尽最大力气装出一副无辜的眼神:“怎么了?主要定理都在这里了呀。剩下的都是证明,你应该没什么兴趣吧。”
他在谈话间朝着后门的反方向挪过去,尽量以身体挡住正在偷偷往后门摸索的男孩子的身影。
黎昼被他激怒,果然无暇去注意矮小的男孩子,视线跟着岑路的脚步移动:“没有证明我要怎么让……”接着自知失言,很快地刹住了车:“你给我写出来!我要完整的证明过程!”
“我不能。”岑路摇摇头,手心里的汗几乎要将袖口浸湿了,“你自己也是这行的,你知道没有资料徒手证明是什么概念。”
黎昼想了想,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你换个实例,举例证明你的定理有效。”
岑路闻言几乎笑出声来,心想看来自己与绑架犯的思路有的时候也会重合:“你在向我要求一件不可能的事,军方的数据库就连我也进不去。”
黎昼的耐心彻底被耗尽,看见岑路那张轻蔑的脸,从前的种种屈辱和不如意又在这个瞬间如同潮水一般包围了他,天知道他有多想在这个瞬间杀了他。
如果不是只有他知道关于血银的奥秘。
黎昼觉得如果他再不给岑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点颜色看看,他怕是永远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何。
手中胖胖的男孩子突然一阵不正常的扭动,脑袋拼命地在他的手臂里想要转到另一侧,黎昼顺着人质的眼神看过去,只见方才那个矮小的男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讲台右侧的后门。
糟了!岑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拼了命地朝着黎昼的枪口扑过去,尽量挡住他的视线,可是黎昼的子弹在那之前便已经出枪,笔直地朝着男孩的后心而去。
那男孩听到响动,本来就已经软得直不起来的脚更是被吓得彻底瘫痪,他瘫坐在距离门不到一尺的地方,听天由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后门一下子被人打开!接着伸出一只强壮有力的手,那只手布满了青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男孩的衣领,将他拖进了门后。
岑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转机就在这一瞬间。
周浦深从门后滚出来,方才黎昼的那一枪击中了石质的门框,碎石伴着烟灰四散,弄脏了他姜黄色的军装,金色军徽被天窗里透来的天光照亮,在他修长的脖子两侧闪着光。
他举着通体漆黑的军用枪,右手大拇指果断地拨开安全锁,双手持枪,食指对准了板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