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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亲(一)
回到府里的李君实兴奋得在书房里直转圈圈,转到后来封闭的书房无法释放他的狂喜,干脆在府里乱窜,看到屋檐下挂的鹦鹉,伸手一拨,鹦鹉架子滴溜溜地乱转起来,架上的鹦鹉惊得“嘎嘎”尖叫,破口大骂“坏蛋!小田儿,你要死!”
它倒是想要骂无良的主人来着,无奈没人教过它怎么骂,只好把平时学会的骂人话都骂出来。
手指点着鹦鹉哈哈大笑扬长而去,顺脚走到园子,看到树就一跃而上摘一枝刚生出嫩芽的软枝,顺手在树上舞了一套剑法,哈哈大笑着跃下地。
看到迎春花,又跃起摘一朵最高处的嫩黄小花朵,往鬓边一簪,笑容满面地往前跳跃。
看到湖上野鸭悠闲觅食,跃上湖边柳树,一招倒挂金钩荡向野鸭,吓得野鸭们“嘎嘎”叫着扑楞楞乱飞,开心地哈哈狂笑,把藏在草丛中的鸟雀吓飞……
下人们被癫狂的主子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有机灵的忙飞奔出去找庄伯。
待赶来的庄伯把他安抚下来后,用了晚饭,到书房连夜写了一张和离书,里面不光按阿君的要求,列举诸如纳妾、收通房、逛欢场、养外室、打骂女方等等情况下,女方可以无条件和离,孩子、房子、财务全归女方,还自愿加一些条款,比如男方撒谎、不守诺言、不敬岳父母等,女方可以任意惩罚,但请允许男方自辩。
李君实是怀着愉快的心情写的,因为认定了这只是一张无用的和离书,既然阿君想要这个东西,那他写就是了,他怎么可能做这些惹阿君伤心的事嘛,永远也不会!
他以为他会激动得一夜无眠,在卧室里兴奋地转了几圈后,想想不能顶着黑眼圈出现在阿君面前,强迫自己爬上床。
待脑袋一沾上枕头,思绪马上飘到俞厝村阿君家门前那条大河边,满天霞光下自己在钓鱼,阿君坐在一旁吸着螺蛳一口一个地喂入自己嘴里,边想边笑得合不拢嘴,结果流着口水比平时更快地沉入梦乡。
翌日卯初被生物钟唤醒时觉得枕头凉凉的粘腻腻的难受,皱皱眉翻了一个身,又闭上眼在脑海里搜寻昨晚那个梦。
到底梦见什么来着?对了,老大上学了,老二蹒跚学步,老三是个女孩,怎么都起不到一个让阿君满意的名字,急出了一身汗,急醒了!老三都生了,老大老二的名字阿君必定是喜欢的,不过,老大老二叫什么呢?怎么想不起了呢?李君实眉头皱得死紧,拚命往脑海深处挖去。
“笃笃,爷,时辰到了。”
“笃笃笃,爷,请起了。”
“笃笃笃笃,爷?爷?时辰过了,爷你在吗?”
然而那梦却如手中的沙似的,握得越紧漏得越快,李君实越回想那梦越模糊,心里正烦躁着呢,被一阵响似一阵的敲门声叫醒声一吵,梦里的情景越发如云烟飘散渺不可寻了,气得大吼一声:“滚!”
门外扫雪壮着胆提声道:“爷,你昨儿晚说今儿有要事,现在已卯初过二刻了。”
李君实头脑一灵醒,一跃而起,细细地梳洗一番,稍稍用点早膳垫肚,又仔仔细细地重新用阿君送的牙膏刷过牙,换上方氏送的雪青色绣兰草棉长衫,等不得太阳爬上来,在早春冷冽的晨曦中兴冲冲踌躇满志地往俞家而去,扫雪、寻梅、伴月、算星四大小厮两手满满提着昨晚连夜开库房挑出的礼物紧跟着。
李君实家离得不远,到俞家时也才卯正过一点点,这时候的人们当然都是早睡早起的,俞家也不例外,他们家是一日三餐,此时全家围坐在餐桌边正用饭。
听阿全禀报李君实来了,俞立信忙带着俞骏惟兄弟和游云龙迎出去,李君实看到俞立信,远远地就长揖下去,“小九冒昧来扰,不敢当伯父远迎!”
俞立信爽朗一笑,拱手还礼道:“九爷客气了,九爷这早过来,是有要事吗?请随我去书房。”
“小九是有要事求伯父,不过虽是要事,却不急,伯父请先用早饭吧,正好我也只用了些粥,就叨扰伯父伯母了。”
李君实毫不客气,元丰帝即位后,他与俞家的关系走上明面,在俞家不知蹭了多少餐饭了。
几人里俞骏茂与李君实最熟,闻言给了他一拳,笑道:“敢情是来蹭早饭吃的啊,找啥借口呢,还怕我娘不给你吃吗?”
说得其他人都笑了。
李君实勾了俞骏茂肩膀迈进餐室,“还是茂弟了解我啊,快给我盛饭去。”
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俞立信把李君实带到书房单独谈话。
李君实也干脆,长揖一礼,开门见山道:“伯父,小九想求娶阿君姑娘,望伯父成全。”
俞立信差点跳起来,“阿君还小呢,我和她娘不想这么早给她议亲,九爷没其他事请回吧。”
这臭小子原来存了这么龌龊的心思,看来要交代门房,以后不能让他进门了。
“伯父,你先别急,请听小九说。”李君实又一揖,“以前我家情况混乱,我的确不敢有此想法。可现在我孤身一人,自信能给阿君幸福,才敢冒昧跟伯父提。伯父,阿君在我心里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一定会对她好的,我会什么事都以她的意愿为主,决不会难为她。”
“你父亲才出事,虽说他对你不慈,但于理现在也不是你议亲的时候,你先回去吧。”
这话就差直指李君实心性凉薄,不值得信任。
李君实被噎得满脸通红,长揖道:“伯父教训得是,是小九孟浪了。只是小九也有苦衷的,请伯父容禀。伯父也知道,小九是在皇上潜邸长大的,皇上待小九亦兄亦父,五岁那年偶尔回家一次就被陷害落入拐子之手,这才因祸得福被阿君所救,又蒙伯父伯母慈心收留,待我若亲子,伯父伯母的恩情小九永世难忘。”
李君实说到动情处哽了哽,稍稍平复了心情,眼圈微红继续道:“小九本应随父流放,是皇上看在我忠心耿耿份上,在朝堂上力保,才得以去闽地戴罪立功。此次冒然上门求亲,一是为安皇上之心,让皇上看到小九终身有靠,不再是孤身一人入闽,二乃是我这一生只愿娶阿君一人,若阿君不愿嫁我,我宁愿从此不再娶妻,孤苦终老。小九原也是罪人之后,倒也没有无后之忧。”
俞立信被他一番话说得有所松动,蹙眉瞪着李君实,似在思量权衡,李君实大气不敢喘,眼露乞求可怜巴巴地看着俞立信。
大约盏茶时间,俞立信袖子一甩,决然道:“多谢九爷看得起阿君,但皇家于我等庶民来说无异于天地之差,阿君从小长于乡野,又被我和她娘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规矩礼数,我只希望阿君嫁入平常之家,过平常日子。你二人门不当户不对,以后不会有幸福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九爷还请去求娶名门闺秀才是。”
这话如同在李君实头上打了一个焦雷,炸得他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脑一片空白。俞立信夫妇平时对他极好,他以为最大的障碍在于阿君不信任他,现在阿君同意了,两人的亲事自然一片坦途,所以他今天可是意气风发信心十足地过来提亲的,故而俞立信的话加倍地打击了他。
俞立信忙伸手拖他起身,哪里拖得动。
“小九的出身自己无法选择,但怎么为人处事却是可以选择的,若是两人有分歧,我可以发誓,决不会要求阿君来就我,我会去就阿君!伯父!求你看在小九视你如父份上,请相信小九一定会待阿君好的。”
他此时完全没有判断力了,抖抖擞擞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出来举过头顶,“伯父请看,这是阿君要求的和离书,我都写好了。”
“和离书?”
俞立信满头雾水地接过来,匆匆扫几眼,登时大怒,随手抓起书案上的砚台就砸过去,李君实本能地一偏头,“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砸成碎片,“混蛋!还没成亲就想着和离!你这样的混蛋还想来求亲!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