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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登徒子
雪已经停了,天空还是阴云密布,四周却是一片雪亮,梅林深处一个十八、九岁身穿柳绿绣银线流云纹滚边长衫的青年“咯吱咯吱”地在雪地上急行,直走到一群四五个青年面前才停下气息不匀地道:“来了,来了,你们可要看准了,别失手啊。”
“放心,放心。”
俞立信一家并阿苗及下人们缓步踏雪说笑着进入梅林,没了叶子的梅枝上挂满了毛茸茸的银条儿,轻轻用手一碰,雪花便扑簌簌地飘落下来,惊起一串笑声,不管大人小孩子都象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有趣,不时有惊呼声响起:“阿姐快看快看,这个象不象一条蛇在捕鸟?”这是欢快的。
“阿娘快看,这个象狮王的尾巴。”这是奶声奶气的。
“啊呀太太你看,这地上象不象老母鸡孵蛋?”这是粗俗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是文雅的。
“阿茂诗兴大发啊,咱们回去开个诗社,就咏雪。”
“啊呀,这雪有点甜呢,太太你也尝尝,啊呀呀,这雪到底是怎么捏出来的?上午阿君还特地接了一片给我看,六角形还有花边,天啦,这么精巧可爱,还这么许多,天老爷得召多少仙女儿花多少精力捏啊,怪道皇帝要住在北边,原来天老爷喜欢北边,给北边捏这么好看的雪花,给咱南边就哗啦啦倒一盆水了事,唉,什么时候天老爷也给咱南边分一点就好了,让刘嬷嬷她们也开开眼界。咳,这看着白糖似的,我真是舍不得踩下去啊。”
偷看的几个青年捂嘴笑得肚子疼,起先那个报信的青年憋着笑悄声道:“今儿真是太值了,就算我输了没大美人看,这几个人也够我开心一个冬天了。”
“我倒宁愿你赢,五天的戏酒换一个大美人看,值!”
“嘘,那俩妞儿往上走了,快跟上。”
阿君和凝姿两人一路看过去,不觉走到梅林边沿,两人站在一棵梅树下欣赏山下一望无垠的琉璃世界,凝姿道:“张嬷嬷话虽粗,理却不差,天老爷独把这琉璃世界给北边,咱南边祖祖辈辈无缘得见,真乃憾事也。”
“阿姐此话差了,天老爷哪管那么多?岂不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南北各有千秋,焉知北边人到了咱南边不惊叹南边四季常春青山绿水呢?咱们村里的土地,随便丢一颗种子就能长成一棵大树,北边就找不到这么肥沃的土地,你只看若云姐姐就知道了。”
凝姿戴着厚厚手套的双手“噗吱噗吱”拍几下,“是这个道理,我竟忘了她。不知她家几时回京。”
又道:“所有的咏雪诗中,我现在最喜欢的是这首:‘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以前不能理解,现在亲眼看了这雪花一片一片下来,竟是再没比这诗更贴切的了。”
“阿姐你太没见识了,有一首诗比这好百倍。”
“什么诗?快念来听听。”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哈哈哈哈……”
身后响起了粗豪的爆笑声,姐妹俩吃了一惊,刚刚转身,不料一人“啊呀”一声,跌跌撞撞直冲过来,阿君伸手一拉,把凝姿拨到自己身后,双手立于胸前,只待那人冲至面前就给他一掌。那人却还算知礼,双手乱舞,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一头撞在梅树上,树上积雪“唰啦啦”落下,凝姿、阿君惊叫一声,被雪盖了个满头满脸。
姐妹俩互相拍打身上头上的落雪,见那人脸朝下扑在雪地里挣扎着要爬起,狼狈不堪,看样子确系失脚没有恶意,放下心来,掏出手帕擦脸,阿君见凝姿脸上的妆有些花了,露出部分白皙的肌肤,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拉了凝姿就往回走。
不料才走出两步就被对面的四五个高大青年挡住去路,一个青衫青年越众而出,稍带些轻佻地拱手笑道:“二位姑娘见谅,方才我们玩闹,不小心推了那位钟兄弟一把,害他滑了脚,惊扰了二位姑娘,我替钟兄道歉,不知二位姑娘贵姓?仙居何处?改日我与钟兄上门致歉。”
撞树的钟修文整整衣衫,走到那群青年里,嚷嚷道:“刚才谁推我?”
青衫青年笑嘻嘻道:“是我,刚才不小心推了你一下,对不住了钟兄,来,你也跟二位姑娘道个歉,改日咱们再备礼上门郑重致歉。”
“咦,这里有条香帕,不知是不是二位姑娘的?”一个蓝衫青年弯腰捡起一条雪白的帕子夸张地放在鼻子下深吸一口,哈哈大笑,“好香,好针线!”
阿君气极,暗怪自己粗心,定是刚才掏帕子时带出来的,手腕微抬,从身旁枝上撮起一小团雪微微用力一捏,垂下手在身侧食指一弹,蓝衫青年“啊哟”一声,仰面重重倒下,帕子飘飘扬扬缓缓落下。
纨绔们不觉有异,只以为他太得意了脚下一滑摔到,“哈哈”大笑起来,扶起他打趣道:“朱贤弟这是迫不及待地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阿君并不理会,沉着脸扬手一抄,把手帕抄进手里,指尖运力,“嗤啦”几下撕成碎片,迎风一洒,纷纷扬扬往四处飘去。
阿君也不多言,直接扬声喊道:“阿爹,阿爹,我们在这儿。”
收拾这几个纨绔并不难,但京城水深,在不知道这些人的背景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开就是。
这几个纨绔原先只是不信还有姑娘扮丑,起哄着看个热闹,不料见凝姿被雪擦过的一小片肌肤白嫩如霜晶莹剔透,画上去的眼袋、雀斑、法令纹也淡去七八分,大为惊艳,心里早已描绘出她肌肤如玉容颜如画的模样,再听姐妹俩谈吐文雅,明年乃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便猜到两人是南边举子之女,越发没了顾虑,缠着凝姿非要打听两人的姓氏住址,不肯放两人离开。
凝姿蹙眉冷声道:“不必了,我们也没受伤,不怪你们。诸位请让开,我们家人就在左近。”
甜糯的声音,娇软的南方口音,钟修文半边身子都酥了,合上张开的嘴巴,解下腰间挂的玉佩嘻皮笑脸地硬塞到凝姿手上道:“妹妹别急着走哇,刚才是我们孟浪惊到二位妹妹,这是我的赔礼,请妹妹收下,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凝姿又惊又怒,挣扎着抽出手,尖声大叫:“阿君!阿君!”
混乱中众人头上的雪淅淅簌簌地纷纷落下,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天而降,一把搂过凝姿,飞起一脚踢飞钟修文手上的玉佩,钟修文惨叫一声,握着手腕跳脚惨叫连连。
几个青年被洒了一头脸的雪,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面前就多了一个人,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钟修文已是惨叫连连,大吃一惊,再一细看,这是……爹?也忒年轻了忒不斯文了吧?他们只想与美人搭搭讪亲近亲近而已,可不想惹上麻烦,再说这么彪悍的爹他们也惹不起不是,忙长揖陪礼不迭:“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惊扰了两位姑娘,我们不是故意的。”
阿苗不理他,只问凝姿:“怎么了?有没有伤到?他们有没有对你们无礼?”
凝姿指尖紧拽阿苗衣襟,身子微微颤抖着,良久才说出话来:“没事,只是拦着不让我们离开。”
阿苗喝道:“阿君,你就任由你阿姐受欺辱?”
阿君低着头不敢吭声,她大意了,让阿姐一个置身虎狼群。
阿茂随后赶到,正好听到阿苗训斥阿君的这句话,气恨至极,挥掌就上去“啪啪啪”每人打了一耳光。
“阿姐,到底是哪个动手?还是都有份?我打到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阿苗一把拉住,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哼,便宜你们了,下次碰到小爷滚远点,否则打到你满地找牙!”
这个年轻的爹强悍,这个弟弟更是凶残,在京城混久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几个纨绔面上都唯唯着麻溜地滚了。
凝姿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阿苗的臂弯里,忙几步跳开躲到阿君身后,羞得满脸通红。
不一会俞立信们也赶到了,见没什么事,提着的心才放下,凝姿不欲父母担心,强打精神继续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