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认亲

等闲之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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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君笑着扯开话题道:“燕娘这个滕姓倒特别,是从北边来的吗?”

    钟小月神情平静地微笑道:“姑娘好见识,我们娘俩是从蔚州府来的,燕娘一岁多她爹就去世了,婆婆是公爹的继室,把我们娘俩卖了,辗转到这儿,幸得阿水把我们买下来,待我娘俩犹如亲人。”

    既然决心跟阿水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干脆把来历交代清楚才更好。

    “啊呀,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婆婆!你公爹也不管吗?你娘家呢?”方氏第一次听到这么阴狠的事,一时惊讶得差点失态。

    凝姿怜悯地看着燕娘,难怪小小年纪这么会看脸色。

    “说来话长。我祖父原是在朝为官,与当时官居二品的方祖祈方老大人交好,因我大哥幼有贤名,方老大人不顾辈分把我大哥收为弟子,亲自教导。方老大人含冤下狱时我祖父多方营救,我大哥年轻气盛,到处散发抨击时弊的文章,惹怒今上,把我一家与方老大人同罪。我公爹与我父亲交好,因我当时年幼,想法把我偷偷救出,放到老家乡下,大了把我许配他长子,我婆婆命薄,早早去了,公爹娶了现在的婆婆,原也相安无事,可是后来我夫君也早早去了,我公爹在京为官,后婆婆才敢起心思,把我和燕娘卖了,我婆婆的嫁妆和夫君的长子之位,就都是我后婆婆和他儿子的了。”

    方氏越听越心惊,没想到人生总是有许多的偶然和巧合,不经意的一个人就把往事又历历翻在眼前。

    当年抄家的恐怖场景经过这么多年依然历历在目,那时钟小月年纪更小,想是更加恐惧,自己还算命好嫁到一个好夫君,儿女也争气,钟小月却是缘悭命蹇,年纪轻轻已经历了诸多磨难,遂含着泪握住她的手道:“方祖祈正是我伯父,却是我方家连累你们了。”

    钟小月惊讶得睁圆眼睛,听到这话连连摇头道:“你是方姑姑?方老大人与我祖父莫逆之交,我祖父本就是方正不阿之人,怎么能说什么连累?再说圣意不可违……,姑姑,姑姑,这么多年我总算见到一个亲人了啊……”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扑进方氏怀里痛哭不已,方氏也是哽咽不能言。

    燕娘看到母亲痛哭,吓得抱着母亲大哭:“娘,娘……”

    苏丽水心软之人,也跟着泪流满面。

    凝姿和阿君面面相觑,说着说着怎么成了认亲场面了?

    俞立信回家时听到后院哭声震天,惊得三步并作两步抢进后院厅堂,看到这哭成一团的场面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失控的场面总算控制住了,试泪的试泪,见礼的见礼,钟小月称俞立信“姑父”,阿君心思转了转,笑着道:“依我说,钟姨的大哥是我外伯祖父的弟子,与我阿娘还是平辈称呼才对。”眼角瞥下苏丽水,果见她脸露喜色,“今天千里会亲人,乃是大喜之事,理应浮一大白以志庆贺,晚上咱们去饭馆子叫一桌好菜来。”

    方氏已转悲为喜,听这话高兴地道:“阿君说得有道理,钟妹妹叫我姐姐才对。阿信你快去安排两桌酒菜来,今天大家都要喝几杯。”

    俞立信听了事情经过,心内也感叹世事无常,缘分之神奇,叫了两桌丰盛的酒菜,男一桌女一桌,直吃到月上中天才结束。

    尾牙前两天,腊月十四,俞立信带着一家子回到俞厝村,一溜四辆马车,小厮丫头婆子有条不紊地卸着马车,俞立信一手抱着俞峻博一手扶着方氏下马车,俞峻博在阿爹肩膀上开心地挥舞着胳膊大叫:“家!我回来了!”

    “噗嗤”“哈哈”,车上车下的个个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氏看着这忙而不乱的场面以及周围邻居羡慕的眼光,心情复杂难言,俞立信、俞立衡两家都在县城,她平常跟着俞立成一家生活,文氏温柔孝顺,两个年幼的孙儿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与心思,偶尔想念更多的也是俞立衡一家,俞立信一家对她而言只是面子所在,熟悉不熟悉的都叫她举人阿娘,人她倒不大想起。

    刘氏从马车上抱下俞峻彦,俞峻彦冲大喊大叫的俞峻博咧嘴笑笑,然后安安静静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看,阿红把俞苑青半抱着扶下来,阿青一下地直冲苏氏扑去:“阿嬷,阿青好想你!”

    苏氏接住阿青,假意嗔道:“阿青你急什么?都是大姑娘了还一点不稳重。”

    阿青搂着苏氏的脖子,娇滴滴地问:“阿嬷,你想不想阿青?”

    “想!”苏氏笑得脸上朵朵菊花盛开。

    俞立成的长子四岁的俞峻德使劲想把阿青挤开:“阿嬷、阿嬷,抱我。”

    十个月的俞峻涛在文氏的怀里朝苏氏张开双手伊伊呀呀地叫,口水嘀嘀嗒嗒下来一长串。

    苏氏在这儿孙绕膝的热闹场面中心情空前地好,呵呵直笑。

    待俞立信打发走雇的马车,苏氏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突然厉声质问:“阿水呢?你们把阿水弄哪儿去了?方氏,是不是你逼阿水回家了?我告诉你,阿水是我带回来的,你擅自把她送回家去,我让阿成带我去县老爷那告你不孝!”

    苏氏声色俱厉的样子把阿青和俞峻德吓得不轻,转动小身子挣出她怀抱,冲向各自的阿娘。

    方氏母子们都停下脚步,低下头。

    不等方氏开口,俞立信先笑道:“阿娘别急,表妹还在县城,过两天才回来。她现在自己开了一家绣铺,有个订单还没做完,不能马上回来。表妹总念着阿娘的好,哪会不回来给阿娘拜年呢。”

    事实是阿水在县城有自己的家了,当然要做完尾牙才来俞厝村。

    “你莫不是哄我吧?阿水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哪会做生意?”苏氏狐疑地问。

    “阿娘,表妹开的是绣铺,只要绣艺好会认得银钱就行,哪用得着识字?”俞立信有点哭笑不得,倒杯茶递到苏氏手里道。

    苏氏方罢了,方氏朝她曲一曲膝道:“阿娘和二弟妹、三弟妹中午都在这里吃吧,我从县城带了菜来。”

    从县城到俞厝村将近两个时辰,现在已经是午正了。

    文氏忙把怀里的俞峻涛递给苏氏,进厨房帮忙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厨娘已做好菜,现在没有大旋转餐桌,就分两桌吃。

    俞立信一家因为已经决定过完年全家上京城,所以对苏氏偶尔的挑剔也不以为意,尽量地孝顺。

    腊月十七,当苏氏看到从马车里下来的苏丽水,以及后面跟着下来的钟小月母女,脸色就有点不好看:阿水这孩子怎么也不懂事,哪有带着陌生人来别人家过年的!过年都是好饭好菜,这两母女得吃去多少大钱啊。

    苏丽水觑着苏氏的脸色,捧着一个包袱有点忐忑地陪笑道:“阿姑过年好,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鞋袜和抹额,手艺粗糙,阿姑你不要嫌弃。”

    钟小月带着滕燕娘对苏氏恭敬地磕了个头,奉上一个首饰盒子道:“阿姑,我母女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小小心意,请阿姑笑纳。”

    苏氏接过盒子打开见是一个成色很好的宽银镯,脸色稍霁道:“起来吧,来者是客,你就在我家住着吧,不用客气。”

    方氏见钟小月跟着苏丽水称呼苏氏“阿姑”,心内诧异,笑着介绍道:“阿娘,这是钟小月和她女儿滕燕娘,是我的师妹,现在跟阿水一起开绣铺。”

    苏氏鼻子里轻轻“哼”了声道:“知道你识字,是文化人,连师妹都有了。都是一家人,以后要常来常往才好。”

    她知道苏丽水一文不名,以为是这钟小月出本钱开绣铺,态度又和缓了不少,绝想不到反倒是钟小月沾了苏丽水的便宜。

    吃晚饭时,苏氏看方氏与钟小月态度亲密,阿君姐妹也颇为照顾燕娘,顿时心生疑窦,方氏是不是想让钟小月进门?那阿水不是没机会了?那阿信不是跟自己更离心了?这个方氏,就是心眼七弯八绕讨人厌!

    疑邻偷斧,越看越是这么回事,气得饭也不吃了,甩下筷子就走,桌上各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苏丽水道:“我去看看阿姑,你们继续吃吧。”

    追着苏氏到了苏氏房间,苏氏示意她关上门,手指戳着她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道:“看你是个精明相,没想到是笨肚肠!每次回来你都说阿信对你很好,可这都两年时间了,你怎么还是一个人住外面?真不知道你是真笨假笨,今天我索性把话点明了,你到底想不想嫁给阿信?”

    苏丽水涨红了脸,嗫嚅着道:“阿姑别这么说,大表哥已经有大表嫂了,我怎么能……”

    “你傻啊,阿信现在是举人老爷了,娶个二房不是应该的?你嫁给穷人家哪有嫁阿信享福,过了一二年生了儿子,可不站稳脚跟,享不完的福?方氏年纪大了,能争得过你去?你快把那什么钟小月赶走,方氏精着呢,她是想用钟不月挤走你,你还傻乎乎地对人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