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鲸鱼骨架

等闲之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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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鲸鱼骨架

    阿君们一路边玩边走,直到午末才到黄桂花家,阿鑫公急着赶回家,婉拒了黄桂花养父母的热情挽留,未多停留,直接到马平川家,阿鑫公得了些海货高兴地自赶车回去不提。

    阿君三人毕竟是孩子,只稍休息一个多时辰,又生龙活虎地要去看鲸鱼骨架。

    跟着马平川走了两刻钟左右,还未看到骨架,远远地就漂来一股海边特有的浓重的鱼腥味,李君实不适地皱皱眉头,阿君看到白色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欢呼一声,弯腰脱下鞋袜,赤脚冲上沙滩,伸出双手作拥抱状,嘴里大喊:“大海,我来了--!”

    李君实一把拉住阿君,“先看鲸鱼!”

    阿君:……

    好想打他怎么办?

    远远的一群海鸟吱嘎叫着不断地俯冲起飞,此起彼落,赶庙会似的拥挤热闹,嘈杂不堪,腥臭味越发浓重。透过鸟群可以看见一具近成人高三四丈长的惨白色骨架耸立着,弧形的肋骨有成人手臂粗细,粗大的头骨有四五尺长,口中森森白牙林立,庞然大物伫立在如血残阳中,愈显悲壮。

    走近细看,尚有零星碎肉附着于骨架上,难怪引来无数海鸟争食。

    阿茂张大嘴巴,“哇哦--,真大!这真的是鱼?!”

    阿君兴趣满满地看着巨大的骨架,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鲸鱼骨架,原来比在大海中看鲸鱼更震撼!看那牙齿,应该是虎鲸,且是成年虎鲸,就这么搁浅死了,还被人家用锄头锯子挖去肉,真是虎落平阳啊!

    李君实双目发光,“我要那两排牙齿!”

    脚一顿就想跃向前,马平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你要也得等晚上这些鸟儿睡觉了再来,你不知道这些鸟儿的厉害,会啄得你体无完肤。”

    李君实怀疑地看着这些忙碌的鸟儿,体型也不甚大,真有这么厉害?不过却也不再往前,随众人驻足观看。

    久入鱼肆不闻其臭,众人直看到马秀兰来喊大家吃晚饭才回去。

    饭桌上又让三人大长见识,只见一碗香煎跳跳鱼,一碗红艳艳拉直足有筷子长的对虾,一碗海蛎煎蛋,一碗花螺,一条清蒸比目鱼,一个大海螺壳装着麦螺,三只大龙虾、五六只螃蟹直接放在桌上,马母张氏端上三碗白米饭放三人面前,歉声道:“家里碗不够了,锅里还有小管鱼,你们饭后当零嘴吃吧。”

    阿君垂涎欲滴,摩拳擦掌道:“我不吃饭了,我要吃海鲜!”

    马母道:“啊呀,不吃饭怎么行?白米饭多好吃啊。”

    李君实也阻止道:“不吃饭,光吃鱼虾,会吃坏肚子的!”

    阿君豪爽地道:“放心,我没问题!你和阿茂少吃点。”

    阿茂抢着道:“我也不吃饭,我也吃龙虾螃蟹!”

    阿君哄道:“乖,你还小,肠胃弱,吃多了万一肚子痛回不了家,你要留下来吗?”

    阿茂嘟嘴。

    三人上桌,阿君让道:“马爷爷张阿嬷,你们也上来吃呀。”

    马母道:“桌子小,坐不下,我们坐灶房里吃,你们吃吧,别客气。”

    一餐饭在阿君大快朵颐中直吃了近半个时辰,李君实和阿茂也在阿君指导下吃了不少海鲜,尤其跳跳鱼最受两人欢迎。阿茂翘着的小嘴也在海鲜的鲜香味中抚平咧开了。

    饭后,阿君向马母请教:“张阿嬷,这些菜用什么特殊的调料吗?怎么有股奇异的香味?”

    马母想了想道:“想是用那大鱼的油煎的吧?其他就只放了点盐,没别的了。”

    鲸油!阿君两眼放光,前世拜各种污染假货所赐,也赶DIY的潮流,上网买过鲸油自己做护肤品,甚至自制过肥皂,效果还挺不错。虽然知道食用油对马家这样穷苦人家的珍贵,但想到阿娘因常年劳作粗糙的肌肤,阿姐才九岁,也因为跟着大人下田而晒得不再娇嫩,阿君还是厚着脸皮不好意思地对马母道:“张阿嬷,能不能送我一点鲸鱼油?”

    马母虽心疼,但面上并不显,爽快地道:“行啊,等你回家装一瓦罐去。”

    此时已入夜,外面月光如水般,正好是月圆之夜,李君实道:“咱们快走,去欣赏‘海上明月共潮生’!”

    阿君调侃道:“你不是要去敲鲸鱼牙齿吗?”

    李君实斜睇她:“是呀,有矛盾吗?”

    阿君忍笑,“没有没有,只是有那么丁点不和谐。”

    马平川左手提着从木匠家借来的锤子凿子,右肩扛着一把梯子,也不由地笑出了声。

    夜晚的鲸鱼骨架没有了白天赶集似的鸟群相伴,孤零零地伫立在如水的月光下,更显得惨烈悲壮,令人唏嘘。

    马平川爬上梯子,举起捶子凿子问道:“要哪个牙?”

    阿茂跳着指挥:“左边左边,最大的那个!”

    马平川依言“哐当哐当”地敲起来。

    海浪哗哗地拍打着沙滩,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浪花,一浪接一浪向沙滩涌来,天空中,一轮满月正斜斜地挂在天边。

    阿君不耐烦看他们敲鲸鱼牙齿,悄悄走向海边。

    面对久违的沙滩,久违的海浪,阿君激动得眼眶微湿,连鱼腥味都变得亲切起来,闭上眼感受脚下海浪细沙温柔的抚摸,仿佛又回到前世的那一天,白天刚拍完海景婚纱照,晚上和杨君甫手拉手闲逛,也是这样的沙滩,也是这样的明月夜,杨君甫用他大提琴似的男低音缓缓吟诵着《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阿君依在他怀里,幸福得如在梦中,这么优秀的他,一辈子都归自己了!

    谁知好景不长,幸福转瞬即逝,隔天自己就被那疯狂的车撞了,从此天人永隔!

    不知此时他是不是也对着这轮明月在思念自己,还是在强笑着安慰流泪的老人?父母亲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不知道他们是否象大多数失独老人一样生无可恋地度过凄惨的晚年?

    阿君多么希望能够飞回去看望他们一眼,哪怕是梦中也好,告诉他们自己在异世过得很好,希望他们能安心地度过晚年……,她一手抱膝一手撑在沙滩上,仰头望着高远无垠天空中那“皎皎空中孤月轮”,可是为什么月亮越来越模糊了呢?她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脸颊一片冰凉,一个海浪打来,阿君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抓了下,沙子随水滑出指缝,手中留下个硬硬的东西,原来是个海螺壳……

    李君实转头不见了阿君,就知道阿君定是不耐烦跑去看海上升明月了,于是不急不缓地漫步沙滩,时而仰头看月亮,时而抬头看向远处蓝莹莹过度至黑蒙蒙的海天一色,时而盯着泛着白沫的银色海浪涌起退去,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色,口中低声吟诵着《春江花月夜》,心中一一比照,苦闷为之一扫,心胸为之开阔:江山如此多娇,当如王羲之所言“放浪形骸之外”,快意人生!

    不经意间一转头,看到远远一团小小的身影坐在海边,任海浪舔舐,忙飞身过去,怕惊着她,先轻轻喊一声:“阿君。”

    阿君转头,李君实惊讶地看到那双与平日完全不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无限追思和哀伤,怎么也不像个五岁孩子。

    李君实在旁边坐下,小心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阿君忙用袖子擦擦眼泪,勉强笑道:“没事,我只是想到这月亮不知照了多少代人,如果我死了,它还照样高高挂在天上,笑看人间,就有点伤心。”

    李君实狐疑地看着她,搂住她肩膀,“真的只是这样?你才五岁呢,怎么想到死了?”

    阿君侧过脸白他一眼:“我才五岁,又不是十五,二十五,五岁的孩子夭折的多呢。”

    李君实手起掌落,一巴掌拍她背上:“呸呸!胡说八道!看你狡猾鬼精的,必定不是好人,死不了!不许再胡说了!”

    阿君不防,“嗳哟”一声脸着地滚倒在沙子里,李君实慌忙抱起她,手忙脚乱地替她拍打着,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沙子,一脸的心疼内疚。

    清理干净,两人喁喁细语,小手拉小手边赏月边往回走,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礁石后紧贴着一个黑影,几乎与礁石融为一体,只有两只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目不转瞬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