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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阿茂心情大好,一面对着不同的果树掉口水,一面诗兴大发: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李君实跟着念了一遍,心里细细地品一遍,愈品愈有味道,不禁问道:“阿茂,这是谁的诗?”
“不知道,二姐姐没说。”
李君实回头看着阿君,阿君回头看小鸟,假装没听到。
路过自家的荷池时,阿君跳下牛车,采了十来个莲蓬,又给每人采了个荷叶当遮阳帽,阿茂又念: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黄桂花道:“阿茂,别念诗了,我们听不懂,你唱歌吧。”
阿茂张嘴就唱:“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
这里有红花呀
这里有绿草
……”
黄桂花故意道:“阿茂,现在都夏天了呀,你怎么唱春天的歌?”
阿茂又换一首:
“夏天的最后一个茧,终于长出了六条腿
爬向前辈告诉的那棵树,成为他生命的绝对
传说他用十四天能看透人间是与非
……”
歌声悠扬,飘荡在微醺的晨风中,太阳露出了红彤彤的脸,开始了烧烤模式。阿君捏捏阿茂的脸道:“阿茂,你唱得太好听了,太阳也忍不住要出来听。”
路边碧草如茵,树上果实累累,耳边歌声悠扬,笑声阵阵,如斯美景,也挡不住渐升渐高的太阳,愈走愈颠簸的路,只有老黄牛习惯了烈日下劳作,一直慢悠悠地走着。到了第三个小村子的时候,阿鑫公道:“你们下车活动活动身子,咱们找户人家讨点开水,天气热,要多喝水呢。让牛也吃点新鲜的草好有力气走山路,我再割点青草给它路上当点心。”
几人早已没了刚上车时一路看景的兴致了,车小人多挤得慌,路却又窄又坑凹不平,头顶太阳又晒,一路唱歌的阿茂早已叭在黄桂花腿上,蔫蔫的不说话了。阿君直想回家躺床上去,再也没有了旅游的想法了。难怪古人做生意的少,社会地位低不说,这路上的苦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阿君苦着脸道:“要想富、先修路,真是没错。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修路,路修好了就到处走走,免得困在一个小地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阿鑫公笑得缺了的槽牙都露出来:“阿君有志气!你快点赚钱修路,我老头子也能赶着这老牛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
阿鑫公就近找了户人家讨水,阿君也讨了两罐开水、一抱稻草,硬留下一包点心,主人家又热情地送了一小包青橄榄,阿君开心地接过,把稻草垫在车上略缓解些颠簸,青橄榄每人分一颗。阿君把青橄榄扔进嘴里,轻咬一口,涩酸略苦的汁液充满口腔,被太阳晒晕的头脑瞬间清明,稍一回味,又有点甘甜,阿君喜欢青橄榄丰富多层次的味道,津津有味地嚼着,李君实学着阿君的样也咬了一口,眉眼立时皱成一团,“呸”地把青橄榄吐在手上,扬手一扔,连喝了几口水道:“这什么怪味?难道你给我的是坏的?”
其他人含着青橄榄都含含糊糊地笑了,阿君吞了口嚼出的青橄榄渣,舌头一顶,把青橄榄顶到腮帮一侧,脸颊立刻鼓起一块,这才口齿略清晰地道:“青橄榄就这苦涩的味道,要嚼久点才会回甘,嚼完了吐掉橄榄核,嘴里的甘甜会保持很久,我们这的人都喜欢吃。清热、利咽、生津、解毒,用于咽喉肿痛、咳嗽、烦渴,效果极好。”
又递给他一颗:“你再试试,我们这儿暑天炎热潮湿,青橄榄是极好的消暑解渴的果子,多吃对身体极好。你吃惯了以后回去我多送你些,再送你腌渍橄榄,味道很好,但功效就不如青橄榄了。”
阿君如此大力推荐,李君实颇给面子地重新拿个青橄榄咬一口,仍然是那股酸涩微苦的味道,李君实忍着不适慢慢嚼着,竟真的感觉到了回甘,抿着嘴笑了,含糊道:“真会回甘!”说得几人都笑了。
走了约半个时辰,路慢慢崎岖陡峭起来,老牛走得更慢了。这时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人和牛身上一凉,都松了口气,山路两边低矮的灌木渐渐密集起来,高大的树木也渐渐多了,愈发阴凉。不多时,听到淙淙的流水声,随着牛车慢慢前行,水声愈来愈响,空气也越发潮湿凉爽,让人精神一振,转个弯,众人眼睛一亮,只见左侧十丈远近一条宽阔的大河,在阳光下,河面波光粼粼,一片白炽,直达远处的山脚,山顶一条气势磅礴白练也似的瀑布隆隆地直泄而下。
阿茂欢呼着在牛车上跳了起来,阿鑫公忙道:“茂哥儿别跳啊,牛车不稳,可不经跳!”
李君实不等阿君反应过来,一把抱住阿君的腰一跃而下,落地时趔趄了下,也不停步,握紧阿君的手快步向大河走去。阿茂急得简直要哭:“表哥你偏心,不抱我!表哥,等等我啊!”
李君实只好放下阿君的手,奔回去抱起阿茂就跑。
阿鑫公一边“吁”地拉紧缰绳,一边摇头笑道:“这些孩子就是性急。”
黄桂花三个也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玩的?不等阿鑫公停稳,就跳下车急追而去。
阿鑫公摇摇头,寻了个绿草鲜嫩密集的地方拴牛,自己也找个浓密的树荫坐下掏出旱烟管来抽烟。
阿君跑到河边,赫然发现至少四五丈宽的河面,目之所极的河床均是平坦的岩石一石而就,水流平缓,河水只到脚踝,河中央有一突出的岩石,形状奇特,阿君指着叫道:“阿茂,你看看那块岩石象什么?”
阿茂仔细端详,脑袋左歪歪右歪歪,判断道:“很像一顶画儿上画的乌纱帽。”
李君实拍手道:“象!阿茂将来就戴这个乌纱帽!”
阿君开心道:“好兆头啊,我们阿茂长大一定会戴上大大的乌纱帽!”
黄春花犹豫地小声道:“可是我怎么看着象船帆啊?难道官帽长得象船帆?”
正说着,阿君三人已转往黄春花所在方向,再看那岩石,已变了样,阿君道:“阿茂,再看看象什么?”
阿茂再次左看右看,下结论道:“这是一只大乌龟,背上驮着东西。”
阿君拍手道:“那就叫‘金龟驮宝’好了。”
黄春花大胆道:“我觉得象船帆。”
阿君赞叹道:“春花阿姑好眼力,确实也象船帆,这叫‘一帆风顺’!”
李君实从远处收回眼光道:“你倒很会起名字,以后我建一个大院子,请你来起名字。”
阿君笑道:“好啊,你要付费哦。”
李君实点点头:“这是自然。”说着弯腰脱鞋,再脱下袜子塞进鞋子里,说道:“阿君阿茂,咱们走下水试试。”
河水很浅很清澈,太阳又很大很暴烈,河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这几个又都是下水惯的,闻言都脱下袜子走下河去。几个女孩子小心翼翼的,阿茂和李君实却兴奋地大踏步下河,哪知这石河床不知道在水底泡了多少年,湿滑无比,阿茂才走两步,“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顺便还喝了一口水,几人齐声哈哈大笑,笑声未落,黄春花也“扑通”一声摔得四脚朝天,阿茂刚站起来苦着脸摸摸屁股,也跟着大伙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笑声在河面上盘旋回荡,久久不落。
阿鑫公抽了一袋烟,眯了一小觉,摸摸老牛的肚子鼓鼓的,扯了老破锣嗓子喊道:“走啰!快回来啰!”
几人意犹未尽地上岸,阿君问道:“阿鑫公,这条路你走过吗?”
阿鑫公呵呵笑道:“怎么没走过?走过五六回啰。”
“那阿鑫公怎么不知道这儿有这么好玩的河?”
“这有什么好玩的?这河浅得很,既没鱼也没螺,哪有咱们家的河好啊。”
“……”
“阿鑫公,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一条河要什么名字?咱们村那么好的河都没名字,这儿人都没得一个,哪来的名字。”
“……”
“表哥,那块著名的岩石我给起了名字,这条河你来起个名字吧。”
“恩…,这条河如此宽却又如此浅,河床一石而就,世所罕见,不能用河啊江啊这等俗名,观这大河,洋洋河面在阳光下一片白炽,可名‘白水洋’,你看远处瀑布,山上定有泉水,白水又暗含‘泉’字,你看如何?”
阿君跌足赞叹道:“妙!妙极!大俗即大雅,非胸有丘壑不能有此思!白水二字,亏你怎么想来!我取的那些名字跟你一比,不,简直不能比!”
李君实笑意盈盈道:“怎么不能比?我的大俗,你的大雅,大俗即大雅,我即你也!”
阿茂:“……”取个名字而已,用得着这么深奥让人听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