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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阿牛溺水
“初一糕,初二粽,初三螺,初四艾,初五吃一天,初六病殃殃。”这是当地乡村歌谣,为什么初六病殃殃?原因不外有二:一是穷人平时没什么好东西吃,过节容易暴饮暴食,二是五月南方天气湿热,正是细菌大量繁殖的季节,俞厝村燃料缺乏,不少人家隔餐菜甚至隔夜菜都习惯不加热直接食用,极易引发肠胃病,故有此歌谣。
端午节就在孩子们百无禁忌的歌谣及阿木、阿力家鸡飞狗跳的忙乱中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端午过后,天气炎热,树梢上累累荔枝已经饱满红艳,馋嘴小童们开始偷偷尝鲜,早稻也扬花结穗,眼看要进入夏忙了。有田地的人家做着农忙前的准备工作,没田地的人家紧着找短工做,只有七八岁以下的孩子进入狂欢季----终于可以正大光明下河游水了。
有这么一条大河围着,俞厝村祖祖辈辈不论男女从小就得学会游泳,一般两三岁就由父辈带着下河学游泳,饶是如此,这条河每年都会吞噬一两个孩子。
“阿君,去游水!”喊话的是阿木,这小子手臂好了,又活蹦乱跳的,天天都要下河游水。
阿君应了一声,快手快脚洗了全家的碗筷,抹好餐桌灶台,拿起洗菜的木盆,牵着阿茂到河边,河里已经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孩童,阿君放下木盆,快快地搓着他的胖胳膊胖腿,道:“好了,下水啦!”
两人手拉手顺着洗衣服的台阶一步步走进河中,交代阿茂:“阿弟,你就在这儿玩水,不许离开,我去摸螺明天炒着吃。”让他跟其他几个三四岁还不大会游泳的孩子一起在浅水区玩。
阿君双手扶着木盆边沿,双脚打着水花游向深水区,并不去跟小伙伴们打水战,玩花样,而是一个猛子扎向河底,手在河底淤泥里乱摸,很快就摸到硬硬的河蚌,脚一蹬,冲出水面,甩甩头,找到木盆,把河蚌放进去,这么一个时辰下来,往往会摸到半盆的河螺、河蚌,有时运气好还会摸到正脱壳的螃蟹,阿君特别喜欢这项活动,既玩得痛快又有河鲜吃,姐弟几个正长身体,家里除了阿嬷每天给一个鸡蛋炖成蛋羹,分成四份能有多少营养?靠着这些一年四季不断的河鲜,姐弟四个都长得个子高挑健壮。
阿君抬头看看太阳,估摸着有一个时辰了,河螺也摸了有半盆了,和小伙伴们打个招呼,往回游到弟弟身边,道:“阿弟,回家了,不能泡太久。”
阿茂手按在台阶上,屁股使劲往下沉:“阿姐,再玩一会,再玩一会。”
阿君拉起他的小手给他自己看:“你看看,小手起皱皱了。”
白白胖胖的五个小指头,每个都皱皱的,阿茂嘟了嘟嘴,只好起身上岸。
阿君端起院子里晒的水,脱掉阿弟的小短裤,冲洗好,帮他擦干身子,把衣服丢给他让他自己穿上,自己也进屋里擦洗身子换了衣服。
正弯腰准备套上鞋子,河边传来一阵惊慌尖锐的叫声:“阿弟,我阿弟不见了!”
阿君来不及穿鞋子,冲到河边,一群小伙伴害怕地纷纷爬上岸,水面上水波紊乱。
阿君见状大喊:“潜水潜水!到河底找!”
小伙伴们有了人带头,纷纷回头扎入水中。
河边生长的孩子都很懂事,还没学会游泳的三四岁孩子都在铺了石阶的浅水区玩,不会到远处。
阿君先深深吸了口气,跟着一头扎下水去,果然最深的石阶上躺着个孩子,阿君心脏剧跳,抱住就往水面上冲,突然手一紧,往下一看,原来孩子的脚被卡在石缝里!
阿君无奈只好放下,冲出水面大喊:“在这儿!被卡住了,快来一起拉!”几个较大的孩子快速掉头潜下去,两个抱住孩子往上游,其他的都往两边搬石块,很快就把孩子救上岸。
原来是阿牛,被阿木和阿明抬着轻放地上,脸上一片死寂,浑身冰冷,四肢无力地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几个孩子垂头丧气地围成一圈,他姐姐阿菊吓得脸上惨白一片,双眼呆滞,还一直打嗝,有几个机灵的早已撒腿跑田里去叫大人。
阿君两辈子加起来,除了自己死过一次,就没见过死人,此刻心狂跳着,顾不得其他,把孩子们赶到一边,让空气流通一点。
自己蹲到阿牛身边,摸摸阿牛脖子,已经没有脉搏和呼吸了。
阿君干脆跪下,把阿牛的头偏向一边,手指伸进阿牛嘴里去抠出杂物,然后赶紧做CPR,进行心脏按压,没几下就手酸按不动了,招手让阿木阿明几个大孩子按她教的法子轮流按压心脏,自己数着按压次数做人口呼吸,一手捏住阿牛的鼻子,一手捏开他的下颌,对着他的嘴使劲吹去!
“阿牛--”一声破锣似的嚎叫由远及近传来,一个浑身是泥、四十岁左右精瘦汉子冲过来,看到地上毫无生气的阿牛,一把拨开几个忙碌的孩子,跌坐地上抱起阿牛仰天长嚎,嚎叫声惊心动魄,令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边上拄拐观看的宝三叔祖急得用拐杖敲打他,嘶声吼道:“阿旺!你快滚开!阿牛或还有救!”
阿旺呆愣愣地看着老大夫,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宝三叔祖又急急重复一遍他才放下阿牛,爬到老大夫面前重重地磕头,涕泪泗流:“求你救救阿牛!我给你当牛作马!”
宝三叔祖不耐烦地用拐杖赶走他,一边连声叫道:“孩子们,你们继续,快点,快!”
几个孩子得宝三叔祖肯定,信心大增,各就各位继续急救。
这时已陆陆续续有许多大人从地里赶回来,都被老大夫禁住,不得上前。
“阿牛--!我的阿牛--你不能走啊---啊--”阿牛娘被几个妇人搀扶着,哀哀地哭,有气无力却无尽悲凉!
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路,阿牛娘一看到地上的阿牛,头一垂,软软地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阿旺顾不上妻子,死死地盯着几个孩子。
阿君前世喜欢旅游,特意学过一些急救知识,却从来没有实践过,虽然累得脑袋缺氧,却不敢放弃,也许下一刻阿牛就会醒了呢?
正当阿君心里要绝望之际,阿牛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轻咳一声,吐出一些黄水,眼皮动了动,眼睛欲睁不睁的,围观的齐齐发出一声欢呼。
老大夫激动地白胡子直抖,转头对周围的人道:“你们记住了,这个法子能救人!这几个孩子功德无量啊!”
外围群众:……
我们没看清楚啊!
能不能再示范一下?
阿君不管这些,喘着粗气对阿旺道:“阿旺叔,还得把阿牛肚子里的水控出来。”
阿旺叔喜极而泣,手脚微颤地把阿牛翻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抖抖腿,阿牛咳着吐出黄水。
阿牛娘被人摇醒了,看到阿牛被救活,大喜过望,扑过来就要抱阿牛,却腿一软栽倒在地,不等人扶自己一骨碌爬起来,双手紧紧抱住阿旺和阿牛,放声大哭。
当苏氏带着全家一脚泥的赶回家时,正是急救最紧张的时候,只能在外围屏着气观望。
此时方氏看到阿君累得脸色苍白,站都站不住,心疼极了,顾不上满身泥,抱起阿君就往家赶。
刘氏嘀咕道:“爬个树有人掉下来,游个水差点出人命,可见是个扫把星。”
因为当初阿君被牛踢昏迷的事,方氏与刘氏矛盾加深,刘氏一有机会就要刺两句,方氏一般能忍则忍。
这话却让方氏大怒,冷笑道:“弟妹,你这说的不是自家孩子,说的是仇人吧!”
苏氏责备道:“刘氏,以后万不可说这样的话,人命关天,跟咱家可没关系。”
俞立成也一脸嫌恶地看了眼刘氏,却不好说什么。
阿君气道:“这哪里是做人阿婶该说的话!仇人这么说还差不多。”
方氏道:“阿君!她是长辈,就算言语不妥,也不当由你来责备。”
阿君翻了个白眼:“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
苏氏喝道:“都少说两句!赶紧洗洗做晚饭去!”
众人拿着皂荚去河边洗泥去了。
阿君又洗了个澡,去厨房把盆里的河蚌捡出来,等会拿去砸开喂鸡鸭,河螺用水泡上,吐一个晚上的水,明天就可以剪螺尾炒来吃了。接着舀水入锅,开始烧水给下地的人洗澡,阿姐大了,不好意思去河里游水,只能跟阿嬷和阿娘一样拿个大木盆在房间里擦洗。阿君吐吐舌头,一定要赚到钱,盖个浴室修个卫生间,实在太难以忍受了。
大家洗完澡,大锅空出来了,阿君烧火,凝姿把阿君洗好切好的菜炒上,方氏拿出晒干的艾草去晒谷场上烧出烟来驱蚊,再和凝姿一起把饭桌抬到晒谷场上,端上饭菜,喊大伙吃饭。
刘氏一看,还是一锅稀饭,一盘丝瓜、一盆空心菜、一盘河螺、一盘煎得散了架的小鱼,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天天都是这些菜,还炒得这么难看,怎么吃得下饭,哪有力气下地干活!”
无人接话,各自默默地吃完,方氏不让凝姿干活了,让她带弟弟妹妹去玩,自己收拾好碗筷,拿个大盆把全家的脏衣服泡上,端到晒谷场上就着艾烟洗衣服。
凝姿端个小板凳坐到盆边跟着一起洗起来。洗完再到河边漂洗,晾好,今天算比较早,也已经戌初了。
关上门,阿茂已经打着小呼噜睡得香了。
方氏拿出阿茂的旧衣服补着,看阿君拿出沙盘树枝就道:“阿君,你怎么还不睡?看明天起不来。”
阿君边在沙盘上写字边道:“我再写几个字。阿娘,咱们为什么不分家?你看二婶什么都不做,还吆三喝四,找着机会就骂我们!”
方氏低声道:“你阿嬷还在,怎么能提分家?就算提了,不说你阿嬷不会同意,你阿爹也不肯担这不孝的名声。”
接着又道:“咱家劳力少,你阿爹阿哥要去学堂,你们三个又小,分了家阿娘一个人种不了地。”
阿君小声嘀咕道:“交那么重的官税,老了还得用孝道逼孩子养老,官府一点钱不出,实在不公。”
方氏道:“你说什么?”
阿君醒过神,忙道:“我是说分家了咱又不是不养阿嬷的老,怎么就不孝了?唉,现在这样吃大锅饭,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咱们三个做,二婶只带青妹妹,就算下地,我估计也是出工不出力,地还不是阿嬷、娘和三叔做,还有阿姐也做,是不是,阿姐?”
凝姿手里绣着个荷包,头也不抬道:“恩,二婶背着青妹妹,只跟着阿嬷打下手,还常常头晕,到树底下乘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阅读,新人新书看的人不多,可能成绩也不会好,不过我会坚持写完,坑品有保证。
以后每天在上午11点左右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