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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焕接到司机的电话时正在开会,“乔伊斯”这季的销量在东方市场有了明显的上升,站起来发言的经理讲得滔滔不绝,这时候被陈景焕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半分钟过后,他走出了会议室,会议暂停。
易澄很快就发现了司机开车的方向和原先并不一样,他坐在后座上,手指蜷缩在一起,放在膝头上。
“这是去哪?”他出声问道,紧张地看着后视镜,试图从司机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司机是给陈景焕工作了好几年的老人,跟自己的老板一样,他在工作之中也沉默寡言。关于易澄,他并没有过多的好奇心,只是跟他相处了小半年,总也能看出来这个男孩与常人的些许异样。
“陈先生让我送你去他公司。”
“……”
易澄没有说话,他觉得莫名心虚,可是仔细想想,他好像除了隐瞒陈景焕这件事做得不对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错误。
他交了朋友,可他骗陈景焕说没有。
脑袋里面某一根神经像是在被不断拉扯,紧绷着的感觉让他怀疑是不是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断掉。此时此刻,什么艾文,什么篮球,全都被他抛之脑后,他的眼前一遍一遍浮现男人那张清冷的脸。
汽车稳当地停在市中心一座玻璃写字楼前面,易澄在楼下踌躇了一会,抬头望着高楼。司机将他放在这里之后就走了,留下男孩一个人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正在他由于要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陈景焕打个电话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走出来,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易澄身上。
“易先生,是吧?”
易澄警惕地看着他,那一头雪白的头发在阳光下煞是扎眼,太有辨识度了。男人没等他回答,先点了点头,公事公办道:“陈先生让我带您上去。”
跟在男人身后,一路到了玻璃大厦的高层,易澄从始至终没有说半个字音。有不少员工都在趁工作间隙偷偷打量这个男孩,一路目送着他走进陈景焕的办公室,这些目光落在易澄的身上仿佛化为实体,带着重量,几乎将他压垮。
反手合上门,易澄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总算回到了陈景焕身边。
陈景焕的目光从面前的文件上转移到易澄身上,他静静凝视着眼前的男孩,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像潭水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易澄放在身侧的手指颤抖一下,他的唇瓣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陈景焕的五官本来就长得冷淡,薄唇微抿,不怒而威。易澄做了亏心事,这会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示弱的小兽,一双圆目可怜巴巴望着他,下意识的,道歉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对……对不起。”
陈景焕对他的道歉置若罔闻,他冲男孩招了招手:“过来。”
易澄挪动着步伐靠近陈景焕,在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被陈景焕拽住了手腕,一下子,两个人的位置互换,易澄被半强迫地按在了椅子上,而陈景焕则站起身来,一只手撑在椅子侧面的扶手上,弯着腰,从上俯视着男孩。
“为什么道歉?”
非常冷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跟一个不那么熟悉的人询问,易澄被吓坏了,他抓住了陈景焕的手,男人的手节骨分明,他并非是第一次抓他,若是在平时,陈景焕肯定一动不动任由他抓,然而,这次陈景焕却将他的手甩开了。
“为什么道歉?”他皱起了眉头,“不要再让我问第三遍。”
“我……”易澄慌张地将手收回,一双手仿佛变成了无处安放的多余摆设,他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面对男人,“对不起,我瞒了你,我交了朋友,但我没有告诉你。”
回应他的是陈景焕持续的沉默。
“陈景焕,原谅我吧……原谅我。”易澄不再抓他,而是将头抵在了男人的肩窝上,声音听上去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这会陈景焕没有在推开他,只是在男孩的后颈上放了一只手,摩挲着:“交了朋友?呵。”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他捏住易澄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面向自己。
视线在他红肿还有些破皮的鼻尖上停留了很久。
“交了朋友,所以就把自己弄伤了?”
直到后来易澄也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说是爱惜也有,但这种爱惜仿佛是具有穿透力的,略过了他的灵魂,而是在看另外什么东西。
“我需要告诉你多少遍呢?”他一字一句说道,“外面的世界有很多东西对你来说都很危险,如果今天的球不是砸在你的鼻子上,而是眼睛呢?”男人的拇指顺着他的眼皮摸下来,易澄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在受伤了。”易澄惊奇地发现陈景焕似乎并没有在他交了朋友的事情上纠结太久,反而是在说他受伤的事情。他抓住机会向男人表明他的衷心,手也不自觉扒上了他的衣襟,“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我都先跟你说,好不好?”
目光中带着恳求,他不想陈景焕生气。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可能会让陈景焕讨厌他,易澄就觉得一阵生理性反胃,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也不知道这种畸形的爱恋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离开陈景焕的时候,他有百分百的清醒,可一旦靠近他,除了再靠近一点,易澄就想不到其它东西了。
陈景焕从来不拒绝他的亲近,他放纵他一切所作所为,任由易澄抱住他的脖子,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他的颈间,大口吸着熟悉的花香。当然,从这个角度,易澄也看不到男人晦明不定的表情。
他以为这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会随着他鼻子上的红肿一起消退,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高估了男人对他的容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