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心理阴影

二环北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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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祁镇希望这是个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寝室床上,相安无事。

    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地跑出饭店,甚至还用学长发给自己的电话号码叫了车。

    傅研生没有跟上来。

    唐祁镇紧贴着座椅后背,身上依旧一阵阵发冷。他摸了下后脖颈,发丝湿乎乎的,冷汗稀释了血水。

    一切都是真的。

    到校的时候八点多,晚课还没结束,偌大的校园里人影稀疏,唐祁镇不由得加快脚步飞奔回寝。

    谷学浩看他一脸恍惚的模样,疑惑道:“老哥你去哪儿了……卧槽!你胸口的是什么?”

    唐祁镇低头,想起血柱喷溅的瞬间,身子猛然一斜。

    “…颜料弄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

    谷学浩将信将疑。唐祁镇顾不上解释,飞快把衣服脱下,跑到洗衣房。

    手腕也扭了下,冲到热水后隐隐作痛。唐祁镇心里堵得慌,他学了十几年画,父母一直苦口婆心,告诉他想当画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手。

    那是你职业的一部分,你的命。

    他揉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特别疼,心慌得没有着落。

    还好军训时候扭脚配了药,唐祁镇乱找了一阵,总算把它翻出来,单手费劲地拧开,一顿猛喷。

    突然他动作顿住了。

    ……这瓶药,是学长给他配的。

    傅研生,傅研生。仔细回想入学两个月的事情,这个名字居然占满了他生活的大部分。

    从哭笑不得的闹剧到仰慕钦佩,他渐渐变得会因为和傅研生聊天、独处而感到开心满足……

    唐祁镇知道,这种感觉是喜欢。

    心里突然一阵空,鼻子接着发酸,他用了吸了吸,用力甩掉拖鞋翻上床,咣一声蒙进被子里。

    他说,既然逃了,就记住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最后吓唬自己,捉弄自己吗?

    他还抱了自己,把自己抱在怀里揉头,耳垂……这些湿热的举动原本亲昵得能让他硬起来,现在却只剩无尽的恐惧。

    脊背又掠过一阵寒意。

    “老哥你咋了?哪儿受伤了?被谁欺负了?”

    他只管自己哭,枕头湿了一片。

    “该不会失恋了吧?”室友又开始猜测。

    没错,是……失恋了啊。

    原来我喜欢的人是个披着皮的鬼,原来那些谣言,都有处可考。

    “别吵了,让我一个人安静点。”他终于忍不住大吼,暴躁地翻了个身。

    室友没再说话。

    唐祁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

    天意外回暖了,阳光明媚,比前几天暖和许多,甚至有种还在南方生活的错觉。

    唐祁镇却没了以前的兴奋劲儿。

    他手机里还保存着傅研生的联系方式,对方也没把自己删除,却再无联系。

    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

    他再也不吊儿郎当了,上课坐第一排认真听课,空下来的时候就看。他脑子乱糟糟的,手腕也疼,但是想消磨时间,努力把傅研生这个名字挤出去。

    很快,他就接到加入学生会后的第一份工作——制作新生运动会的海报。

    部长陶墅先给他们开了个破冰会,让大家相互认识,随后才切入正题,强调了运动会的事情。

    说到最后他随手选了几个人,把任务分配了下去。

    唐祁镇心绪不宁,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回神,愣愣地看向部长,正巧和他对视。

    部长扫视一圈,继续道:“这次唐祁镇做组长。”

    “什么?”这会他是彻底清醒了。旁边也立刻发出了小声议论。

    “安静安静。”陶墅敲了敲桌子,“祁镇的作品大家都看过吧,涂鸦墙也是他画的,我觉得他的功底和创意完全可以胜任一个小组长。”

    说完他又看了眼唐祁镇:“我刚才强调的没问题吧?”

    唐祁镇脑子一团糟,半点灵感都没有,随口道:“抱歉,没记清楚。”

    他以为这样部长会撤回刚才的决定。

    不料陶墅笑了笑:“要求体现建艺学院特色,构图和元素均为原创,记清楚了吗?”

    他无奈点头。

    等其他人走完后,陶墅让他再开个短会,分配任务。

    唐祁镇看着两个陌生的队友,完全不知所措。他从小就对指挥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当时加学生会也只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那个名字又蹦出来,他心里一顿,脑子更乱了。

    会议室里安静了许久,他终于尴尬地开口:“各位有什么建议?”

    “部长不是说你很厉害吗,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同学口气酸溜溜的。

    唐祁镇知道自己该拿出点真本事镇住对方,但他天生性格温和,加上长了张软乎乎的脸,根本没有威慑力。

    “我们先把初稿讨论出来吧。”他准备开门见山,拿出平板,勉强画了个边框,“我最近右手扭了,后期需要大家多花点精力。”

    “你是来搞笑的吧?不能画画还当什么组长?”同学们很不满,坐在他边上的那人直接握住手腕把衣袖撩了起来,振声道,“也没肿啊。”

    “放手!”唐祁镇被弄疼了,没好气推开他,“不肿不代表没伤,我们学画画的难道不用保护自己的手吗?”

    同学嫌弃地相互瞥了眼,小声嘀咕道:“自我感觉真好,一幅画卖几千万吗?”

    虽然声音很小,唐祁镇还是听见了。他委屈地咬了咬牙,差点就把二次元的马甲曝了。

    他调整了好一阵才把怒气忍下去,想到自己刚画完的童话小镇,提议道:“我觉得海报标题的文字可以换成脚手架,背景用彩虹色,画出颗粒状,类似于水泥的质感。”

    “这种东西不是随便网上搜搜就有的吗?”同学不屑道。

    卧槽这都是群什么狗屁同学!

    唐祁镇彻底被激怒了,狠狠拍了下桌子:“那笔给你你画啊!”

    第一次当“小领导”并不顺利,好不容易画出了草稿,又被部长挑了不少毛病,继续修改。

    折腾了半天,唐祁镇总算定好了草稿,把任务分配下去。没想到这群人做事吊儿郎当的,随便画了几笔敷衍了事,唐祁镇让他们再修改的时候,就和人间蒸发一样不回消息了。

    不想认真干活来什么学生会啊?混思测分吗?唐祁镇简直要被气死了,恨不得把他们暴打一顿。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唐祁镇看他们乱七八糟的画,咬着牙自己修改起来。

    他的手还在疼,去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医生建议就是少用手,热敷。他每画一阵停下来就觉得手腕钝钝地疼,心里特别慌。

    以后可是要当小画家的人,这次如果留了后遗症,就意味着他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总不可能真让他用脑电波共振技术,或者量子波动玄学画画吧?

    陶墅那边也在催促,唐祁镇越想越委屈,朋友圈又是熟人,不好意思含沙射影。想了想,他发了条微博吐槽。

    [二次元没有被甲方爸爸折磨的债全在三次元还了,手还扭了下,最近真的水逆[大哭]我太难了.jpg]

    很快就有人给他留言——

    神仙劳斯下凡辛苦了,保护好手啊[转圈哭]

    糖劳斯三次元也是设计师吗,感觉好厉害!

    揉揉甜糖劳斯,你辞职专心画了小裙子,我们养你啊!!

    还是自己的小粉丝贴心,唐祁镇被彩虹屁滋润,瞬间满血复活。

    忙到深夜他才把海报稿子发出去,寝室已经熄灯了,他摸黑洗漱完上床。

    睡前他又看了眼手机,发现小粉丝酒米发了私信。

    酒米圆子:劳斯的手怎么了?

    每次看到她,唐祁镇就觉得找到了学画的意义。

    [没事,谢谢关心。]

    酒米居然还在线,秒回道:真的没事吗,感觉劳斯心情很差啊,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唐祁镇盯着屏幕,心沉了下。

    他真的有很多事情憋在心里……

    手扭了之后他特别不安,但又不敢和任何人提这件事。傅研生在学校的风评本就两极分化,他不想再添油加酱。他也不敢和父母倾诉,以家里对自己的关心,要是知道学校里有个阴晴不定的奇葩学长,估计能连夜从老家赶来,顺便把学长给举报了。

    再三权衡,他选择把这件事埋心里,自己慢慢消化。

    不过……

    和小粉丝或许可以说说。毕竟隔着次元壁,她也不知道来龙去脉,不吐不快。

    犹豫了一阵,他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我有个朋友……我怀疑他精神不太正常,或者多重人格……

    这句话是他斟酌很久才发过去的。他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和傅研生的关系,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他的情况。

    对方突然陷入沉默,唐祁镇退出界面查了些资料。

    半晌她问道:具体什么表现?

    [平时看起来很正常,细心温柔有礼貌,结果有次一起吃饭的时候……]

    [他突然虐杀了一只动物。]

    唐祁镇按下发送键后才意识到对一个高中生说这些太血腥了,赶紧撤回。

    酒米很快回复:不用撤回,我看到了,没事。

    她的口气很正经,完全没有吹彩虹屁时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被学长吓到了,唐祁镇最近变敏感了许多。

    他眨了眨眼,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她突然发问:老师现在是觉得那个朋友很可怕吗?

    这句话问倒了他,唐祁镇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学长想干什么,或者说真的是精神出了问题。

    但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小唐同学都被吓得半死。

    [我确实被吓到了,但如果真的是精神问题,他应该比我更难受。]

    [老师真是个可爱又善良的人。不要放心上了,他可能只是压力太大,在你面前发泄出来,可能也是一种信任。我还要写作业,先下了。]过了几分钟,酒米发来了一大段话。

    对啊,她还是毕业班的学生。唐祁镇看了眼时间,赶紧和她告别。

    压力?信任?这些东西他从来没和傅研生联系起来,现在听酒米一说,似乎也有点道理。

    第二天部长给了回复,夸他工作效率高质量好,唐祁镇说了声谢谢,原本以为没事了,不料想中午下课的时候正遇上他。

    陶墅和他打招呼:“去吃午饭吗?”

    “嗯。”

    “怎么一个人?”他走进拍了拍他的肩,“话说你还没去白杨餐厅吃过吧,哪儿的菜很不错,走,我请你吃一顿。”

    !!见他这么热情,唐祁镇呲溜一下窜开了。

    又请客吃饭?雾草,这家伙可别是第二个傅研生啊。

    陶墅疑惑地皱眉:“一顿饭而已,不至于反应这么激动吧?”

    “……”唐祁镇语塞。

    完蛋,真被学长吓出心理阴影了。

    然而他还是被陶墅推搡着去了白杨餐厅。

    他还没有把整个学校逛遍,到那边才发现这个餐厅离医学院更近。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陶墅滔滔不绝介绍了一堆美食,问他想吃什么。

    唐祁镇没心思听,随便点了几个平价的菜,转身去找座位。

    从熙攘的长队里挤出来的时候,余光捕捉到了呢绒大衣的一角,他下意识抬头,瞥到一个熟悉的侧脸。

    一闪而过,但已经足够分辨了。

    他心里一惊,骂了句卧槽:这第六感也太踏马准了吧!?

    “赶紧占座去。”陶墅在身后推了他一把。

    唐祁镇被推着坐到了离学长几米远的位置,压迫感瞬间袭来,不自觉用余光偷瞥。

    “你在看什么,熟人?”

    “没什么。”他尴尬地笑笑,用左手笨拙地夹菜。

    “手怎么了?”陶墅很快看出端倪,使劲嗅了下,“你喷了云南白药?”

    “…没事。”

    陶墅直接坐到了他身边,拽着他的手轻轻摁了下。

    “呃,”唐祁镇吃痛地往边上缩,连声道,“自己不小心扭了下而已。”

    “你伤了怎么不和我说!这样我肯定不让你画海报啊。”陶墅语气严肃起来,“去医院看过了吗?”

    “嗯嗯……”他点头如捣蒜,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陶墅显然没意识到他的异常,继续滔滔不绝:“真是对不起,我是看你涂鸦墙的作品,觉得你画功好才分配了任务,你要是不方便只管和我提……”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唐祁镇条件反射地回头,见一人俯身捡筷子。

    起身的瞬间,他和唐祁镇深深对视了一眼。

    是傅研生。

    唐祁镇瞬间被他的眼神锁死,手中筷子应声落入餐盘。

    “抱歉,打扰你们了。”傅研生勾嘴轻笑,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