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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时隔一辈子,我重新回到了剑宗。
此时小平子还在家中砍柴,并未被爹娘送上山来。
大师兄今岁二十有五,再过两年便会迎娶温婉良善的师嫂。
唯一遗憾是二师兄在前年就已经没了。
若是我再复生的早一点,说不定能多救回来他一条命。
人生往往不会事事圆满,天底下最大的幸事已然降临到我身上,不能再苛求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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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剑宗的日子平稳又愉快,无需我爹提醒,我日日跟在三师兄身后,同他修习剑法。上辈子直到死也不曾用心去学的素心剑,不消三个月就叫我完完整整地使出来了。
原先我在谢陵手底下走不过五招,今时已然能够与他较量数十个来回。
天道未必酬勤,但不勤加练习,我一定会被人一剑穿胸而死。
我独自去了一趟宗祠。
无情剑宗历代宗主的牌位都在上头立着,祖师爷的牌位是块削平了的木头,质朴无华,甚至不比寻常人家的气派。
据说是他老人家临终之前自己削的。
真是个奇人。
我挨个拜了拜剑宗的先人们。
死而复生,是平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命数自有天定,老天爷不声不响替我改了命,大约也会宽容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点别的小动作罢。
一愿爹娘师兄身体康健,无忧到老。
二愿无情剑宗蓬勃发展,绵延百年。
三愿……
愿我能在剑道上有所成,这辈子多活几年,不要再早早的去见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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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毕恭毕敬把香烛插|进香炉里。
虔诚礼拜后从蒲团上起身。
三炷香静静燃烧,香头自点燃起,始终保持一平。
看来先人们也听见了我的心声!
所谓心诚则灵,大约说的就是此刻的我罢。
我理平衣摆,从宗祠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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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出门,撞见了在门口候着的我爹。
我吓了一跳:“爹?您怎么来了。”
半晌得不到回复,我爹蓦地将手掌扣在我肩头,颈侧一阵凉风掠过,我躲闪不及被他翻了个个儿。
他当然不是为了对我出手。
我爹一招下去,我的小命就要玩完。
他是为了看我颈后的胎记。
常宗主百般心绪齐齐翻涌而出,滚了滚喉头,万分复杂地叹道:“儿啊,若不是你肩上的胎记,爹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叫人掉包了。”
我:“……”
好罢,若说反常,其一平常的我的确不会主动去宗祠祭拜。
宗祠在我的记忆里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受罚的地方。
和四师兄吵嘴打架了,滚去宗祠反省反省。
练剑偷懒跑出去玩了,滚去宗祠反省反省。
我想剑宗前辈们大概也不太乐意隔三岔五听我和谢陵在宗祠里继续斗嘴罢!
其二便是每日练剑比往常勤快了百倍。
这是一个人惜命的举措,爹,您应该能够理解。
但——
爹,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比我想象中还要低上这么多啊……
“不是我是谁,您可不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吗?”
他一脸老泪纵横的神色叫我逼了回去,我爹笑着往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轻叱道:“怎么和你爹说话的,没大没小。”
“看来带着你一同去群豪会,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叫你开了窍,不再懒懒散散,总算有了点我无情剑宗的模样。”
从我爹口中得到一两句夸赞真是太难了。
仔细想来他上一回夸我,可能是在日上三竿时推门进房怒斥一声:“剑宗上下就没有比你更能睡的!”
我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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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我更小的时候,那会儿大概四五岁罢,我爹对我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根骨不错,是他同我娘闲谈时对我的批语。
他手把手教我从呼吸吐纳学起,扶着我的手让我握住木剑。
剑太重了。
我双手勉强握住剑柄,傻乎乎地立在院中,将剑使成了重刀。
谢陵将他的剑杵在地上,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臂上,憋笑朝我望过来,不客气地嘲笑道:“阿雪,阿雪,你好笨啊!”
我登时甩开木剑,两条短腿噔噔跑到谢陵跟前,同他吵了起来。
待到我爹从隔壁院子指导三师兄回来时,我俩双双滚在地上,打得不可开交。
等我终于拿得动剑了,谢陵已经修完了第一套剑法。
我爹迟钝地意识到,武林剑道第一人,常无虞的儿子,似乎在用剑这件事上比旁人落后了太多。
他将我领到三师兄院里,叫三师兄接替陪我练剑的重责。
三师兄虽然沉默寡言,却很有耐心,一次不行,就试第二次。我在他手下,磕磕绊绊地学会了一点点皮毛。
这些年间,谢陵也在渐渐长大,不同小时候那般口无遮拦,懂得了照顾我的自尊心。
记不清从何时起,谢陵不再同我拌嘴,他处处让着我,让着我这个一事无成的小师弟。
唉。
他不明白,其实我从未强求过什么。
并不是我爹是剑客,我就必须要继承他的衣钵。
人生在世,得过且过。
做甚么要让自己不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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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雪初!”
“啊?”
我爹嘴角慢慢抿起:“夸你一句你就魂飞天外了?”
“没有没有。”我连忙摇了摇脑袋。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三师兄的院子前。
我爹驻下脚步,轻描淡写道:“去罢,等你什么时候能与雁行过上招了,爹再教你旁的功法。”
他说完就走了,也不回头看我一眼,像是多说一句,我就会将尾巴翘上天一样。
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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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两个年头打马而过。
好在我年纪不大,在剑宗的日子里不受外界打扰,能够潜心修习武道。两年下来,剑法倒也比前几年要精进了许多。
两月前我与谢陵过招,结果不出意外,当然是我败了。
三师兄却罕见地冲我笑了笑。
他说,加上内力功法,我自然是比不过打小用心练功的谢陵。
若是只论剑法招式,小师弟与四师弟是不相上下了。
我多少是有一点感觉的,在同谢陵比试时,不再一味被他压着打,有时也能捉隙去寻他的破绽。
但三师兄如此直白的告知,我依然不免惊讶了一番。
“真的吗,师兄,你没安慰我罢?”
三师兄摸摸我的脑袋,这两年我又长高了几寸,头顶与他的上唇平齐,再也不是甚么小矮子了。
“小师弟,你在剑法上的天分,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好了好了,不能再说了,再说我要膨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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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出了远门,算着日子也该回来了。
我记着上辈子约莫就是在这时候,他将师嫂娶回了剑宗。
三日之后,大师兄如期归来。
带回了他要娶亲的消息。
我坐在一旁捧脸认真听他讲,他和师嫂相遇相知的经历,越听越不对劲,仿似与我记忆里的出入甚大。
我微微皱起了眉。
谢陵嘴快,替我问出了心中疑虑:“大师兄,那姑娘是哪里人啊?”
大师兄低头傻笑,面上盈满了对心上人的爱慕之情,道:“是京城云家的二小姐。”
我呆住了。
我师嫂明明姓程,苍州人士,这辈子从未去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