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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高估谢陵了。
他睡得死沉,倒是我爬上床榻时动作大了些,吵醒了他。
“……阿雪?”谢陵迷迷糊糊将眼睛支了条缝,喊了声我的名字。
我连忙躺下,轻声道:“嗯,是我,继续睡罢,外边天还没亮呢。”
谢陵摸到我的衣角,应了一声,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陵哥,哦不,陵弟,
你这么黏人,可怎么办呀。
76.
添了这么一出插曲后,我反倒生出了些困意。
裹着薄被躺在榻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清清爽爽直到天亮。
用早膳时我的心情极好,毕竟回到剑宗就是到了我的地盘,不用战战兢兢地防着外人,能够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可喜可贺!
秦庄主太不容易了,在他家里横生事端不说,他还得带着满脸歉意来送我们一行人。
我爹:“秦兄,这些时日实在是多有打扰,妨碍你与嫂子清修了!”
秦庄主:“常贤弟这说的是什么话,贤侄在我这小小庄子受了委屈,愚兄也未能替他讨回公道,实则是心中有愧!”
我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事原非秦兄能够提前预知,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秦庄主:“常贤弟身在其位,实在有诸多难事啊!”
我爹:“江湖难测,守住本心即可,旁的琐事无需挂心。”
秦庄主:“常贤弟……”
我爹:“秦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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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
旁的不说,秦庄主,你家的凌霄山庄如果只是小小庄子,那你难道还想住皇宫不成……
太过分了。
78.
船家刚送走上一批渡客,小船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归来。林青师兄领着陈、吴两位师兄弟将行李搁在一旁,同船家商议引渡的银钱。
我脸上的笑意快要维持到僵硬|了,谢陵掐掐我的手心,低声道:“阿雪,回去之后若是行动不便,我还同你住一间屋。”
我:“……!”
倒也不必。
出门在外,又要防人,前几日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到回了剑宗,大可不必如此了。
我严肃地拒绝了他。
并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谢陵只好作罢。
我似乎从他的神情里品出了一丝遗憾。
大约是我的错觉吧。
79.
远远有马蹄声疾驰而来。
急啥啊兄弟,这会儿船可还没开。
我仰头看看三师兄。
他一向耳力过人,今次也不例外,低头和我说:“只有一匹马。”
嚯,一匹马骑出了一个车队的架势,恨不得脚下生风,踩着风火轮过来了。
说话间那骑马的人已至渡口,秦庄主为人谨慎,侧目望去,面上露出讶异神色,扬声道:“秦松,急急忙忙跑来做甚么?”
听这名字就晓得是凌霄山庄的人了。
秦松翻身下马,马背上赫然还驮着另一个人。
五花大绑,二指粗的麻绳从脖颈捆到脚踝,一丁点儿逃开的缝隙都不留。嘴上蒙了黑布,剩下一对牛铃铛似的眼,和呼哧呼哧出气的鼻孔。
我定睛一瞧,不认识。
不过没关系,秦庄主肯定是识得的。
果不其然,他凑近细看,在脑中略加思量,便想起了此人是谁。
“你可是惊刀门的闵晋闵少侠?”秦庄主不明所以,目光扫向秦松。
秦松奔来恐怕费了不小的劲儿,勉强喘匀了气,将那名为闵晋的男子拽下马来,高声道:“庄主,此人业已承认,他便是暗算常小公子的贼人!”
???
不是罢,我就睡了一觉,人就给你们凌霄山庄找着了?
这效率也忒高了。
建议凌霄山庄与朝廷通力合作,鼓捣个新的机构出来,再也不愁抓不着人了。
我想想,就叫凌霄卫罢。
我好像想太远了。
秦庄主面上惊色更重,一连串疑问砸向秦松:“可是他亲口所说?你又是如何找到此人的?”
秦松面有难色,倏然吞吐了起来。
“这位小兄弟大可直言!”
我爹适时站出来替他撑腰。
秦松只得实话实说:“回庄主,回常盟主,此人并非我凌霄山庄弟子找到的,而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原来是天下掉下来个功绩,不大好意思主动开口。
秦松壮士生得憨厚,摸了摸圆滚滚的后脑,将此事一一道来。
“清早常盟主一行人离开山庄之后,我照常领着弟子去后山空地练功,忽闻林子里一声惊叫,便点了两个弟子一同去探探究竟。
那惨叫声正是从常小公子跌落的深坑处传来的,待我赶到坑前,此人已然是如今这副模样,折断了左腿,瘫在坑底发出哭叫。”
“我等连忙将他带回山庄,好在百草门的慕姑娘尚未离开,托她过来看了看此人伤势。将腕骨接上后,我送慕姑娘出门,恰好一截铁钉从院外飞至树干,铁钉穿着薄纸,纸上写着一行字,现在去追无情剑宗的人还来得及。”
秦松瞥了闵晋一眼,继续道:“然后我便拿着纸条进屋去找此人,原想着要耗费上一番功夫,不想他当即就认下了,是他打晕的常小公子,又将人丢进深坑里。我不敢耽搁时间,怕赶不及告知常盟主,只好原样将此人驮在马背上带了过来。”
他一鼓作气,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将事情完完整整和盘托出。
我听完了,只觉一头雾水。
首先,我并不认识这个惊刀门的闵晋。
其次,又是哪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找到的他啊?
80.
秦庄主神色凝重,伸手撕下闵晋嘴上的黑布,连少侠也不喊了,直接问道:“闵晋,可是你暗算的常公子?”
这位老兄整张脸暴露在日光下,我站在两个师兄中间,往前探了探身。
还是不认识。
闵晋猛烈地咳了几声,喉音沙哑,垂眸道:“是。”
这我就真的不明白了!
谢陵在旁边蠢蠢欲动地取下了雪鸿剑,然而我爹尚未发话,他也只能暂且站着。
得来全不费工夫,看这闵晋像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我甚至怀疑这是个连环套。
我能想到的,我爹也想得到。
他越过秦庄主,心平气和地步至闵晋身前,问道:“不知小儿雪初可有得罪之处?”
我错了。
我爹比秦庄主更难。
担着个盟主的身份,他甚至要和善地同眼前人说话,哪怕此人前日才暗害了他的儿子。
闵晋咬牙道:“没有。”
我爹顿了顿,追问道:“那就是常某有得罪你之处了,是吗?”
闵晋这回答得更快:“没有。”
哦,原来是来寻仇的。
等等,他说什么?
没有?
既与我无冤无仇,又非我爹种下的祸根,大哥,那你无缘无故来坑我做甚么啊!
在场诸人应该和我心灵相通,故而大家一致沉默了下来。
秦庄主接过问话的重任,继而道:“既无龃龉,那你为何要去坑害常小公子?”
闵晋闭口不言。
谢陵猛地一拍手,忍不住道:“那日跑来同我传信的几个人中是不是有你?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们几个惊刀门的弟子,说是在后山见着了阿雪和那江御风,合着是贼喊捉贼!”
他似乎抓到重点了。
我好像也琢磨出一点儿深意了。
秦庄主脸色难看,他恐怕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对闵晋的行为很是无奈。
他是个体面人,递了个眼神给秦松,秦松立刻会意,问道:“……你是撞见了常小公子和江少侠叙话,打算借机栽赃给江少侠?”
多么难以启齿又多么合理的缘由。
那日江御风在群豪会上连败五人,其中一名便是惊刀门的邢峰邢门主。闵晋是邢峰亲传弟子之一,猫尿灌多了,叫怒意蒙了心。
他自是收拾不了江御风的,但打晕我总不成问题。
倘若江御风给了我难看,那这个仇我爹是报还是不报?
今日也是陷入江湖宫心计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