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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穿耳洞,只有七八岁吧,大概上小学二年级。
母亲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怕不怕疼。
我回答不怕,然后母亲的绣花针就戳到我的耳朵上啦。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个傍晚,天边正好有火烧云,心里正想着刚刚学到的知识: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所以,绣花针戳上来的时候,我很淡定,只是啊了一声就过去了。戳好洞后,先用线隔着,线上吊一粒扣子。然后就是等待两个月,期间如果耳朵有发炎,就用老白酒抹一下。两个月过去,耳洞长好,可以戴各种漂亮的耳环。
姐姐们会给我买漂亮的耳环,各种样子漂亮的耳环:有粉色雨滴状的,有蓝色海洋,有红如火焰,有灿若星辰……但是,有些耳环戴一段时间后,耳朵会发炎,红肿甚至溃烂,不得不摘下耳环,用老白酒消炎。
据说,银耳环自带消炎功能,无论什么样的耳朵,戴银耳环都不会发炎。妈妈从她的嫁妆里挑出一支银簪子,那是一支式样古朴,实心的银簪子,尾部还有一颗绿宝石。她毫不犹豫地把这支簪子溶掉了,请老银匠给我打了两对耳环。我戴上银耳环以后,耳朵真的没有发过炎,耳洞就这么被保留下来了。直到现在,我的耳朵还有好好的耳洞,想戴耳环就戴。
关于第一件旗袍,也是小学时候穿上的。旗袍是姐姐亲手给我做的,胸口的花是妈妈绣上去的。旗袍是紫色的,立领,下摆开得很大,穿上的时候,是修身和飘逸的完美结合,不仅惊艳了大人,也惊艳了小朋友们。
母亲和姐姐们都一脸得意,觉得付出那么多劳动,费了那么多功夫很值得。在贫穷的年代,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创造条件去追寻美,让美根植在我们的内心深处。
那件旗袍后来传给了姐姐的女儿,一直美丽了两代人。
关于美丽的鞋子,也是母亲亲手给我做的。母亲心灵手巧,给我做布鞋一定要加点创意,一定要不厌其烦地在布鞋上绣花,虽然费功夫,却很好看;一定要不厌其烦在布鞋上弄点造型,有波纹形,有心形,有荷叶边……我穿着这些布鞋走在路上,常常会被一些阿姨拉着脚,脱下鞋。她们会从心底发出赞叹:“着布鞋做得可真精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到的?”
我会骄傲地昂起头告诉她们:“是我妈妈想出来的,她是世界上最聪明、最能干的妈妈!”
她们眼里会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不知道是羡慕布鞋好好看呢?还是羡慕我对妈妈的赞美?
我不费脑筋想那么多,只是一味地昂着头,跑过村头,跑过学校,跑过人群,跑向未来。
我的整个童年时代,妈妈和姐姐在匮乏的物质上,最大限度地追求着美,创造着美。这种生活方式给我建立了一种关于美的强大自信。这种自信,一旦建立,就不会忘记。即使是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没有华丽的衣服,美丽的鞋子,我也从没有觉得自己不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