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神奇的凤仙花

严小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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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我们也会种种花草,专门种植田野里没有的花草。在植被丰富的年代,乡村展现了它蓬勃的生命力,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蜂蝶环绕,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我们最喜欢种植的是凤仙花,又名指甲花。色彩丰富,有如新刷的墙壁般雪白的,有如晚霞般绯红的,有如橘子一般橙色的,有如天空般蓝色的,有如桃花般粉嫩的,有如带来好运的紫色的,有如彩虹般多色组合的……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一些古里古怪的颜色,红不红,黄不黄,蓝不蓝,紫不紫……每当哪个人种出了一种新的颜色,大家都会集中到她的小花园里去观赏,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留好种子,留得多多的,给大家都分得足足的。对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色彩,我们完全搞不清楚情况,只是惊叹于大自然的神奇,花友的好运,以及上天的恩赐。

    所谓的小花园,是我们自己对种花地方的雅称,可能是猪圈旁边的空地,可能是牛圈旁边的空地,可能是河边的空地,可能是篱笆边上的凹地,可能是菜园的田埂,可能是屋顶的一个角落……反正是大人看不上的地方,忽视的地方,不在意的地方,我们才可以安全地种植我们心爱的凤仙花。如果是种在大人认为可以用来种庄稼的地方,凤仙花一定会被连根拔起,我们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就算花被拔了,我们也不能找大人去理论,他们拥有绝对的权威,根本理论不过。

    例如,他们会说:“种这种东西干什么?能吃吗?”

    回答:“不能。”

    又问:“能喝吗?“

    回答:“不能。“

    又问:“你要吃要喝吗?“

    回答:“要。“

    很简单的三板斧,砍完,我们根本无言反驳。

    如若硬撑着再反驳一句:“可是,花开的时候很美啊,可以看啊,还能染指甲啊。”

    得到的回答必然是:“看看能饱肚子吗?染指甲能解渴吗?”

    回答:“不能饱肚子,也不能解渴。”

    下一句必然是:“饿了不吃饭,渴了不喝水,能活着么?”

    回答:“不能。”

    下一句必然是:“不能活着,还能看花么?还能染指甲么?”

    回答:“不能。”

    然后,似乎黔驴技穷了,再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大人们的话让幼小的心灵觉得很难受,却也认为都活不下去了,是不需要看花,染指甲的了。很久之后,学习《管子·牧民》,里面有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才豁然开朗。乡下人不知道说得这么文邹邹,却用最朴实的话教会了一个孩子最朴实的道理。更何况大人们没有赶尽杀绝,只要我们找到一块地方,不太适合用来种植农作物,他们便会随我们捣鼓了。

    我们之中,种凤仙花种得最好的是学香,一个比我们大三岁的女孩子。平时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耍,她要和大人一起下地干活,像大人一样为整个家庭的生计奔波。

    她的指甲花种在猪圈边上的一小片空地上,那里从早到晚都能被阳光照到,采光充足,很适合喜欢阳光的指甲花。也许因为地方太小,更因为阳光太多,大人们觉得种植不了多少农作物或者蔬菜,还要盯着浇水,就由着学香去折腾了。她安安心心地种植凤仙花,勤浇水,勤施肥,勤捉虫,勤培土,凤仙花长得高高壮壮,繁花似锦,总是能在一群种花的女孩子里面拔得头筹。

    更神奇的是,她的凤仙花每年都会第一个发芽,长出小苗。这源于她有丰富的种地经验,懂得如何选种、浸种、育苗,还有垦地、翻地、耘地,施肥、浇水、松土。任何一种劳动,只要认真去做,就会从中受益。

    我们的凤仙花虽然色彩有十来种,但只有一种形态。均是单片的,即上下各两片花瓣。据说凤仙花有如牡丹花一样层层叠叠的形态,一朵能有半个拳头那么大。我们很想种出来,奈何对植物的培育、品种优化的知识,所知非常有限,做出的改进很有限。目前为止最大的进步是一株指甲花上可以开出三种不同颜色的花,一朵花上会出现两种以上的颜色。

    有一日的午后,我正在睡午觉,学香忽然跑过来,把我从睡梦中吼醒。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兴奋地说:“种出来了!种出来了!我种出层层叠叠的指甲花了!”

    我一惊,睡意全消:“快带我去看看!”

    我兴奋地手拉着她的手,往她家跑,一路飞奔。

    奔到她特有的小花园前,看到两株特意被小木棒围起来的凤仙花,深绿的叶子略微卷曲,浓密的排列着,在浓密间,盛开着粉红的花,花朵层层叠叠,足有旁边凤仙花朵的三倍大。

    我握紧她的手,大喊:“学香,你太了不起啦!简直就是花仙子转世啊。“

    她举起食指放在唇边,虚了一下:“小声点,大人们在午睡呢,别吵醒他们。“

    我点点头:“好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两株凤仙花,多给它们施肥,让它们多结种子。“

    学香说:“这个当然,我会当宝贝一样把它们供起来,让它们长得最高最壮,开最多的花,结最多的种子。“

    我说:“嗯,你总是能做得最好!我们就等着你的种子啦。”

    学香郑重承诺:“我一定让大家明年都种上如牡丹花般,层层叠叠的凤仙花。”

    那个炎热的午后,如《红楼梦》里描写的那般: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我们却坐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地看着那两株与众不同的凤仙花,傻笑到大人午睡醒来。

    第二年,如学香承诺的那般,我,玉民、海蓉,都种上了这种特别的凤仙花。看着它们在烈日下,迎风盛开的时候,幼小的心灵被一种神奇的美和爱填得满满的。

    至今,我都对凤仙花存有深深的依恋,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学香的凤仙花突然就有了层层叠叠的花瓣。也许,在不经意间,生活自身就是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