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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阳光还是那么浓烈,火黄的南瓜花开得正艳。我和几个小朋友一起去采南瓜花,捉蜜蜂。
在乡间,仿若没有什么是不敢用来玩的,连蛰人的蜜蜂,都可以成为竞相争夺的玩具,还发展出捉蜜蜂比赛。
在我们这里,蜜蜂的毒刺,不是伤人的武器,而是战斗的考验。越有难度,游戏玩起来才越有趣,能取胜的小孩才更能被其他孩子们佩服,建立威望。
雨后初晴,是最容易捉蜜蜂的,因为蜜蜂在等待雨停下来的日子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到花朵上去采撷一番了。就像一个在漫漫长夜里等待过的人,光明的到来才更加让他欣喜和迷恋。
乡下的雨,奇妙无穷。池塘里的水一下子涨起来,漫到打禾场上。水涨上来,带来鱼、虾、泥鳅,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能捡到乌龟。在水流急切的地方放上一个自制的捕鱼网,间隔几分钟拎起来一次,每次都有收获。有时是鲫鱼,有时是黑鱼,有时是叼子鱼,有时是白鲢鱼,有时是鳊鱼,有时是黄鳝,有时是泥鳅……总不会放空,让等待在雨里的人充满了坚持的希望。
乡下的雨,奇妙无穷。泥土被水泡软了,赤脚踩在软软绵绵的泥土上,泥土会从脚趾缝里跑出来。我们在这项活动上也发掘了比赛,看谁一脚下去,脚趾缝里冒出来的泥最多。踩一脚,把冒出的泥土收集起来堆在一边,三脚过后,比较泥土的量,量大的那个获胜。战利品有时是一张纸,有时是一块饼干,有时是一个橡皮头,有时是一个玻璃瓶,有时是一个塑料袋,有时是一张糖果纸,有时是一根树叉……总是那些看起来别人不要的东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用之物吗?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想出使用的方法来,更何况乡下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这是物质匮乏的时代,又是物质极其丰盈的时代。工业产品很少,大自然的馈赠很多。可是,人们总觉得工业产品好,想尽办法去购买;总认为大自然的礼物不好,不得已才收下和使用。这个世界是守恒的,只有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的物品,而没有真正无用之物。
乡下的雨,奇妙无穷。树叶被洗刷得分外干净,无一丝灰尘,绿得发亮。从树下经过,甚至能嗅出叶绿素的味道。雨后的蝉在树上欢快的叫着,尽情赞美着夏天的美妙。我们经过树下,会不经意间蹬树一脚,然后快速跑开。如果是大树,树会纹丝不动;如果是小树,树会摇晃起来,树叶上的积水会如雨滴般洒落下来。我们便会在一旁大喊:下雨啦!下雨啦!然后看着那个还在树下,被雨淋湿的人,哈哈大笑。被淋湿的人,并不在乎被淋湿的衣服,毕竟是夏天,跑两圈衣服就干了,关键是被取笑的恼羞成怒。往往会追着我们跑,我们一哄而散,分头跑开,跑得远的人就在一旁得瑟,引得挨淋的人来追他,为跑得慢的同伴争取时间。雨,无形中提升了儿童的智慧,考验了他们之间的友谊。
乡下的雨,奇妙无穷。似乎只要雨过后,地上的物产一瞬间就丰富起来了。灰褐色的地捡皮,一块地方,一下子就可以蔓延老虎灶上的大锅那么大的面积,只要采集这一处,就可以供全家人食用一顿。据说,地捡皮是牛粪与雨水结合而生的,地捡皮总带着牛粪的味道。不知道别的小朋友们怎么想,我自从听到这个据说之后,吃地捡皮都不是味道了,总会觉得在吃牛粪。直到很多年以后,才知道这地捡皮是一种食用菌。
乡下的雨,奇妙无穷。不采地捡皮后,也盼望下雨。雨后还会冒出各种各样的菌类。有又白又胖的马炮菇,外面白得似雪,内里黑得似炭,用手一碰会*屏蔽的关键字*,炸出一团黑气,喷得老远,还带着一种菌类特有的腥气。是小朋友恶作剧的必备单品,唯一的缺点是如果跑得不够快,也会被黑气喷中。有黑得发亮的木耳,冷不丁就出现在脚边的木头上,拿起木头,带回家放在阴凉处,天天浇水,一个星期就能长出一碗的量。有白色带斑点的杨菇,长在半枯的杨树上,层层叠叠,像一把一把叠加在一起的雨伞;杨菇做汤最是鲜美,只放点盐巴,滴几滴油,便能香得吃下一碗饭;可惜,杨菇可遇不可求,一个夏季遇不上一两次。还有一种胖草菇,很喜欢长在土豆地里,只要一下雨,到土豆地里去寻,一寻一个准,胖胖的,白白的,在土豆碧绿的叶子里穿梭,像调皮的小星星;胖草菇,谁家土豆地里的归谁,一般寻到的时候,胖草菇还是指头大小,需要一两周才能采摘食用。
乡下的雨,奇妙无穷。连续的大雨,外面晾晒的粮食都搬到家里。夏季里,是小麦收获季。抢收来的小麦,堆在堂屋里,用竹编的围栏围着,堆得像小山似的,脚一踩,滑滑的,会陷进去,但只是没过脚踝,在上面快速奔跑,别有一番滋味。粮食都收进了家里,鸟雀在雨天又比较难获得食物,便会铤而走险,飞到家里来偷吃。我们悄悄的把门窗一关,在屋子里追逐鸟雀。它们乱飞一阵后,力竭,掉落在地,我们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它们。
乡下的雨,奇妙无穷,尤其是伴随电闪雷鸣而来的雨。这样的时刻,大人们不出门,也无法下地干活,猫在家里。女人们忙碌着家务,织毛衣,缝补衣服,做鞋子……男人们忙碌着检查家里漏水的地方,做好记号,待天晴后检修;有手艺的男人忙着编竹器,做木工。孩子们不能出去疯跑,闷在家里最是无聊,便缠着大人讲故事。大人们会点亮一盏小油灯,扯开嗓子,讲起来。在这样风雨雷电交加的日子里,大人忽然变得很温和,对小孩子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甚至会允许小孩子的一些无理取闹。因为在乡间,人们相信雷电交加,是老天爷在发怒,要惩罚做恶事的人,打骂小孩也是一种微小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