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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如一只灵巧的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跟随黄蝶的脚步,我仿若穿越了岁月的沧桑,回到了生命最初的起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起点,不同的起点,造就不同的人生轨迹,成就不同的未来。
诗人北岛说:“一个人的行走范围,就是他的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半生经历,喜怒哀乐,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早已尝遍。一颗心似乎早已麻木,只等着老天爷给我最后的审判。
原以为会一直记得别人对自己的伤害,把对他们的恨意牢记一辈子,在每一个午夜梦回,跳出来啃噬我的心灵。当我轻轻闭上双眼,安静下来,记起的却都是那些纯真美好,快乐有趣的事情。
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庄,小村庄名叫五岭村,由六个组组成。比村更大的地方是镇,五岭村属于拖市镇。比镇更大的是市,比市更大的是省,比省更大的是国家,比国家更大的是世界,比世界更大的是宇宙。不管那些大是多大,我只管生活在五岭村的五组。
我的记忆从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清晨开始。那天,我起床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老旧的木门射进来了。天色不算早,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的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那是奶奶在做一家人的早饭。家里的大人应该都下地干活了。夏日的天气炎热,地里的活却不能因为热而耽误,所以,勤劳的庄稼把式会在夏季早早起来,趁着日头没有出来,天还不那么热的时候,把一天的活干完。
我拉开颜色暗沉的木门,让阳光完全洒进来。门口的三株水沙树笔直地挺立着,轻微的摆动着树叶。看来今天连一丝凉风也难吹下来,将是暴热的一天。树梢上停着两只麻雀,安安静静,似乎害怕叫声引来更多热量。
奶奶听到声音,朝大门这边喊了一句:“小蝶,是你起来了吗?”
我回答:“是的,奶奶,我起来了。我要先出去玩会。”
奶奶的声音伴随着袅袅炊烟传过来:“别跑远了,一会要吃早饭了。”
我回答:“我就去隔壁陈涛家玩会,早饭好了,你喊我一声,我很快就回来。”然后,一阵风似地吹到了陈涛家。
陈涛正在摆弄一根竹竿,制作粘蜻蜓的工具,低着头,很认真的样子。我陡然记起,昨天晚上我们两个说好的,今天要早起粘蜻蜓。
陈涛正在专心致志地制作工具,没有说话。他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男孩,现在手里有活干,更加不会说话了。有时候真的好佩服他,怎么可以做到不说话的?而且是好长时间不说话?我就是叽叽喳喳停不下来。正常时候,还是挺讨喜的,小嘴一张一合,把事情给大人讲明白了;但大多数时候挺讨厌的,小嘴巴拉巴拉,把小朋友之间的秘密捅出来,不是被大人揍一顿,骂一顿,就是计划好的事情泡汤了。该不该说话,该怎么说,几乎成为了我整个童年时代的噩梦。其实,对一个小孩子来讲,想说什就说什么,才是自然的状态。什么三思而后行,言多必失,沉默是金,多说是银,这些大道理,作为小孩子的我是一点也不懂的。不过,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们只生一张嘴巴,却生两只手呢?是不是代表老天爷要我们多干活少说话?那我这么多话,是不是违背了老天爷的意愿?
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说话可能会憋得慌,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了。
我看陈涛做了一会儿,也有点手痒痒,自己也想弄一个。便对他说了一句:“我也要回家做一个,做好后来喊你,一起去粘蜻蜓。”
说完,也不管陈涛答不答话,我又一阵风似地卷回家。
制作粘蜻蜓的工具,是下面一根长竹竿,竹竿顶上插一根弯成鸡蛋状的环,在环里网满蜘蛛网,就可以去粘蜻蜓了。这个环是用蔑弯成的,弯好后,头插在竹竿里。竹竿通常都是有竹节的,遇到竹节,便插不进去,需要把竹节劈开。劈开竹节这种活,通常是找大人或者年长一些的哥哥姐姐帮忙。因为在乡下,竹子通常要长老了,才会砍下来,制作成各式各样的用具。例如,竹篮子,竹笊篱,竹背篓,竹匾,竹筐,竹椅子,竹床……任何一种,用嫩竹子做出来,都是经不起岁月考验的,白白浪费竹子。乡下人是不会这么干的,他们脑子里装着父辈传下来的经验、智慧、勤劳、热血、汗水、节俭、苦难。他们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浪费在他们看来是对上天的亵渎,对先祖的不敬,对自己继承下来智慧的侮辱,是要遭雷劈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乡下人生活简单,对神明怀着深深的敬畏之情,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用蔑卷好粘圆后,用白色的纳鞋底线绑好端口,插入竹竿里。白色纳鞋底线是从妈妈的针线篮子里翻出来的,有火柴棒那么粗,很牢靠,用来纳鞋底很结实。妈妈每到秋冬季节,就会用这些白色的线,纳出一家人的鞋底,在逐一制成鞋子。这样的手工布鞋,穿着舒适又轻便,还不臭脚,伴随了我整个童年时代。竹竿是爸爸昨天制作竹篮子剩下来的老竹竿,尖上的一节,比我的身高还矮一点。竹竿顶上的一节颇短,卡不紧粘圈,必须再劈开一节。以我之力,要劈开这老竹节是很困难的。既然有困难,找帮手是必然的,家里只有奶奶一个大人在,我自然而然要去找她帮忙。
似乎很小的时候,我就练就了一身不怕困难的本领。完全没有人教,也不用教,多去干各种各样的事,捣各种各样的蛋,想各种各样的玩法,很快就无师自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