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信号

七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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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已经到了下班高峰,不过跟闵子柒没有什么关系,她已经等在KL门口了。

    趋向黑暗的天色,催促路灯亮起,可惜路灯不听话,或者它还在熟睡中,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闵子柒不一样啊,她一开始就有危机意识,那么为什么还会主动跑过来呢。

    真正的高手不是把陷阱藏得十分隐蔽,而是把陷阱明晃晃地摆在你面前,你自己就会跳进去。

    啊不是,只是暂时向那个方向走去,因为需要和那个人产生交流,总得把steam的事情说清楚。

    闵子柒先看到了那个疑似住在超市的同事,啊,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然后闵子柒又等了十分钟。

    “不好意思,等了很久了吧。”

    玩着手机的闵子柒抬起头的瞬间就发现了高度不对。

    一边收起手机,一边低下头,看到的是闵子柒给过尹沐枝的运动鞋。

    “哦,不然觉得总会被你说。”

    “我说的是平时的时候,不是这种给我看的时候。”

    “好了好了知道了。”尹沐枝像是哄着闵子柒一样拉着闵子柒的手臂晃了晃。

    闵子柒赶紧把手抽走,非常潦草地解释,

    “……跟我也没有关系……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闵子柒觉得自己一定是没吃药才会这样……吃什么药……定魂丹?

    “现在再说会不会有点晚了?”尹沐枝笑了笑,看闵子柒默不作声,或许是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这个给你,生日快乐。”尹沐枝把手里提着的蛋糕递过去。

    闵子柒把蛋糕接过去,“这个蛋糕不就足够了吗,Steam……”

    “你为什么一副我好像盗了你号的样子?不喜欢吗?”

    “如果是我买的话,当然会高兴。”

    “那你不会心痛吗,用自己的钱。”

    “那不会心慌吗,用别人的钱。”

    “你不把我当别人不就好了?”

    闵子柒就知道……“钱会还给你的,到此为止吧。”

    尹沐枝略显失望地咬咬嘴唇,其实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失望呢?“你回学校是吧?我送你。”

    这个走向稍微超出了闵子柒的预想,她还以为尹沐枝一定会留她吃饭,步步紧追的人突然松下来,还真的……不是,这是推拉吧。

    “本来是我要给你送过去的……因为是生日今天很开心,所以才过来的吗?”尹沐枝没有得到闵子柒的答复,看闵子柒好像有些发呆的样子,“你怎么了?”

    “嗯?”闵子柒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来,“什么?”

    尹沐枝笑着把左边的头发放到耳后,“算了,走吧,送你回学校。”

    “算了,你回去吧。”闵子柒提着蛋糕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去,“蛋糕买的什么?”

    “嗯?”虽然有些疑惑,尹沐枝还是回答道:“巧克力,你不是喜欢吗?”

    “你不是过敏吗?”

    尹沐枝往闵子柒靠近了一步,“如果还想说别的,就说吧。”

    如果是真的毫无关心,闵子柒是不会接下一句话的。

    现在她要做的是悬崖勒马。

    于是伸出右手,慢慢地,手掌已经到了尹沐枝的额头前,然后——有些用力地用手掌打在尹沐枝的额头上,尹沐枝甚至因此后退了两步,而闵子柒嘴上还说:“没有话说。”

    尹沐枝一边揉着头一边朝离开的闵子柒喊道:“很痛的!”

    然后嘟囔了一句,“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傲娇的人……”

    02

    傲娇?

    不是,绝对不是。闵子柒现在是过敏中……为什么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就好了吗?

    “我靠!”

    因为心里想着别的事,而且闵子柒总喜欢在偏暗的地方练舞,所以才会不小心踩滑。

    可怜的膝盖流了点血,脚踝看起来也不太好。

    算了,有几个练舞的不受伤,要是摔得更狠一点,说不定得骨折了。

    闵子柒一瘸一拐地走回宿舍,虽然有很多人看了看她。

    心里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因为别人的注视,而是仿佛会有什么危险的信号出现。

    下班之后被新经理约的尹沐枝也有这种感觉。

    好像要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一样。

    “不好意思久等了。”来到咖啡厅的郑淄一边坐到了尹沐枝对面,一边道歉。

    “没关系……不知道郑经理找我有什么事?”

    郑淄犹豫了一下,“那我就直入主题了......尹主管是锦城人吧?”

    “是。”

    “虽然这样问,有些冒犯……但是或许姚丽是……”

    “是我母亲……不知道郑经理问这个做什么?”

    危险的感觉越来越浓。

    郑淄叹了叹气,双手交叉着,手心拦住的像是他的不安,左手上的手表指针正在一点一点划破时间,他说,“我父亲是……”

    “我知道了。”听见郑淄这个语气,尹沐枝就明白了。后来母亲嫁给的那个华侨好像的确是姓郑。

    “可是她说,她说她的女儿已经去世了,和丈夫的那场车祸一起。”

    “嗯?”

    那瞬间大脑就空白了,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就像时间被暂停了,整个人从这个三维空间里抽离,被丢进不知名的漩涡……

    03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的闵子柒消消毒随便包扎了一下,再看看脚踝,是扭到了没错。

    之前上楼梯的时候真是痛,伤到的地方也真是,需要弯曲或者直起来的连接动作时,就像有水滴滴在上面,同时伤口的两边被人用力地撕扯,痛不欲生。

    瘫坐在椅子上的闵子柒翻了翻手机,好像有人私信她。

    “你好~我是苏熙。还记得我吗?那天之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联系我,不过现在也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对了,那天你把耳机落下了,如果有空的话,请联系我吧。”

    闵子柒重新看了一下时间,是前几天她生日的时候发的,因为一直有红点自己没有点掉所以才没有看到这条……也忘记把微博设置一下,把生日换掉。

    不过耳机被她留在那个奶茶店了?啊……对,只拿走了手机,但是没拿耳机。

    看来是不得不联系的状态了啊。

    “不好意思,请问明天有时间吗?”

    明天是周六,应该有时间吧。

    “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事……今天可以吗?真的不好意思。”

    “好……请问您在哪里呢?”

    “我现在在学校,南阮师大。”

    所以折中约在了吴山路,乘地铁大概一个小时的地方。

    吴山路是个交通枢纽,地铁倒是不会堵车,可是挤得要命,腿受伤的闵子柒站不住也没办法,她甚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渗,或许是这里人太多了,传递着的气息过于浑浊,闵子柒觉得很闷,脑子也不清楚,那种危险信号好像还在她身边萦绕没有解除。

    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04

    逃离了地铁的囚牢才重新清醒的闵子柒,现在已经看到苏煕了,她朝闵子柒高兴地招招手。

    闵子柒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你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个。”苏煕把闵子柒的耳机递给她。

    “谢谢。”

    “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吗?”

    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问一个人有没有空,如果你说有,她就会让你没空。

    为了避免和这种炽热的眼神对视,闵子柒当然会向别的地方。

    说过了吴山路是交通枢纽,因为失神而不能忍受拥挤地铁的尹沐枝当然会路过这里。

    又是上次那个女生呢。

    这种时候看见这种情况也太让人伤心了。

    尹沐枝擦了擦自己脸上或许还留着的泪痕,总不能被看出来。

    “待会儿还有空吗?”

    苏煕因为没有得到闵子柒的回答,所以又问了一遍。

    “啊......”闵子柒看见尹沐枝擦泪水的动作了,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吗?

    那一刻一定是因为想摆脱掉眼前这个人才会这样做的,可是明明有那么多的方向,为什么要朝那个方向跑去呢?

    哦,都怪她看起来太伤心了。

    “再说吧。”闵子柒扔下这句话没有跑几步,因为膝盖突然疼痛用不上力差点摔了一跤。

    啊......丢死人了。

    在尹沐枝反应过来之前,重新站起来跑过去。

    “没事吧?”

    “你就不能当没看到吗?”

    湿润的双眼,有些发白的脸色,些许凌乱的碎发,残留着些哭腔的声音,这种哭过的样子未免也惹人怜爱了。

    “抱我一下我就当没看到。”尹沐枝笑了一下,把头偏了一点点看了一眼苏煕,对闵子柒说:“如果你想摆脱她的话,最好这么做。”

    骗人呢,摆脱人的方法有一百种,最好的未必是这种吧。

    所以闵子柒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大脑是空白的,包括抱住尹沐枝之后用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定是因为今天晚上还没有吃饭才这样,一定是因为今天的云很好看才这样,一定是因为......啊,编不下去了。

    “她走了。”尹沐枝在闵子柒耳边说完,闵子柒才慢慢松开手。

    这种眩晕感还没有结束,一般这种情况会出现于冲击大于准备,也就是……啊不是,为什么要自我奔溃。

    “又换香水了?”闵子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在想上次这样的距离闻到她的气息是什么时候呢……是去游乐园那次。

    “嗯。”虽然前面尹沐枝并没有在哭,闵子柒还是有一种她破涕为笑的感觉,可是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吧。

    “哭过吗?”

    然后尹沐枝重新回到伤感的状态。

    “……吃晚饭了吗?”

    “还没。”

    “那么一起去吃吧。”

    闵子柒注视着尹沐枝,这种伤心的时候还要主动,真是辛苦了。

    “嗯。”

    直到闵子柒走了两步,尹沐枝才发现她哪里不对劲,之前还以为闵子柒是差点摔倒的短暂后遗症,现在看来不是。

    “腿怎么了?”

    “就受了点伤而已。”

    “因为练舞吗……很痛吧……”尹沐枝心疼地看了看闵子柒的腿。

    “反正擦药就可以了。”

    “那就好好擦药。”

    因为知道了闵子柒受伤了,尹沐枝的口味一下子变清淡了,点了不辣的东西,还有鸡汤。

    “我喝酒也没关系吧?”尹沐枝问。

    “只要不喝醉。”

    “我酒量很好的。”

    “所以上次是装的对吧?”

    尹沐枝想着说不定闵子柒真的很厌烦这种,所以才会抱歉地低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

    闵子柒的嘴角上翘,说:“没关系。”

    尹沐枝已经完全把握不住闵子柒的心思了,也很正常,毕竟连闵子柒自己都混淆不清。

    因为尹沐枝说自己酒量很好,所以才选择了白酒。

    也是过了很久尹沐枝才显了些醉意,虽然这过程中关于让她伤心的事,还是没提。

    或许尹沐枝只是觉得有些热,才解开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闵子柒却在这个动作产生的时候很明显地,为了躲避而转移视线。

    “怎么了?又不是不能看?”尹沐枝故意逗着闵子柒,“觉得心动吗?”

    “因为漂亮才这样而已。”

    “那就是心动吧。我不管~”

    “多喝点水吧,会脱水的。”闵子柒为了转移话题,把一杯水推到尹沐枝面前。

    “好~”尹沐枝乖乖把那杯水喝下,喝到一半却呛到了。

    想要起身的闵子柒却被膝盖的疼痛阻拦,“嘶……”

    “咳,怎么了,咳咳……”

    尹沐枝调整过来,有些焦急地走到闵子柒的旁边蹲下去,“是哪里?膝盖吗?”

    “没事,就弯曲的瞬间有点痛而已。”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

    闵子柒看了看尹沐枝泛红的脸颊,“你送我?还是我送你吧。”

    “我没醉,我哪那么容易醉……”

    是啊,后来还是闵子柒搀着她走的,的确没有很醉,没有到背着的地步。

    就算到了背着的地步,尹沐枝估计也会振作一下不让受伤的闵子柒背,毕竟现在就算是被闵子柒扶着也很内疚。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别挣扎了,你越挣扎我越累。”

    ......这什么奇怪的话。

    不过闵子柒也真的很累,又要提着尹沐枝的包又要拿着尹沐枝的西装外套,又要把摇摇晃晃的尹沐枝扶住。

    “你能先把扣子扣上吗?”

    以闵子柒现在的视角,看到某些不该看的真是轻而易举。

    尹沐枝的手指在闵子柒的脸上划过,“怎么了?你在,在想,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这是真醉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女孩子在外面喝醉很危险的。”

    “你,你,果然是,在想奇怪的事情。”

    闵子柒错了,就不该跟喝醉的人讲道理。

    “而且,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才是,小孩子。”

    闵子柒错了,自己就不该说话的。

    “再,再说了,不是有你吗?你又,不是,坏人......”尹沐枝的右手准确地找到闵子柒因为穿卫衣而露出的一点点锁骨,像着色一样,轻轻反复,“如果你想做坏人,我也没有意见。”

    这恐怕是尹沐枝目前为止说得最顺畅的一句话。

    闵子柒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错了,就不该让尹沐枝喝酒的。

    她像是没有因为尹沐枝的动作而有什么感触,只是抓着尹沐枝的手放回原位,说:“我背你吧。”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算了,千万不要还嘴。

    但是谢天谢地,尹沐枝慢慢睡过去了,闵子柒才能略显轻松地把尹沐枝弄回她家。

    “修修~”

    又开始了,这两个字一出来,闵子柒又觉得她是装的了。

    “我想喝水……”

    闵子柒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靠在床上的尹沐枝,“慢点喝。”

    但是尹沐枝显然没有把这三个字听进去,急促地喝下去最后呛住了。

    闵子柒把水杯放到床头,轻轻地拍着尹沐枝的背,尹沐枝抬起头对闵子柒眯着眼笑了一下,然后倒在她身上,小声地说:“妈妈一开始就不想要我了……在我爸去世之后就打算抛下我了……我就这么招人烦吗……”

    “不是……”闵子柒的手触碰到她柔软的头发,最后还是摸了摸她的头。

    每个人在这世界上都有不同的辛苦,但是不幸起来的样子,都是相似的。因为这个并不能包容辛苦和不幸的世界,人们只能把它们藏起来,称之为秘密。

    闵子柒感觉有水珠落到她的肩上,听到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大,而这种自己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是比自己痛苦还要心痛。就像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迷茫,连海市蜃楼都不曾拥有。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跳舞了,不要再那么频繁地跳舞了……会受伤的……”

    闵子柒没有回答她。

    尹沐枝好像也不要闵子柒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在说话,“我是真的喜欢你啊,输赢都没关系,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啊……”

    房间里的灯闪了一下,却更像是梦境里的黑夜出现一瞬白昼,无论是在梦境,还是醒来,都无处追寻。

    这是在传递危险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