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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的眼神冰凉，对着昔日的好友，甚至带着不屑和轻蔑，言语别有深意。
与几个月前未出征的唐恩相比，举止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
他没有与艾文拔剑相向，也似乎没有兴趣与对方多言。
唐恩淡淡道：“艾文，再会。”
艾文的目光如芒针刺在他背上，他竟然举止泰然，闲庭信步地离开了圣殿，好像他们刚才只是在讨论为何向阳花在王宫角落长地飞快。
唐恩的话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就像是毒蛇顺着手臂缓慢攀上了颈间，“嘶嘶”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它谨慎又富有攻击性地露出青白的獠牙，即将瞬间置眼前的猎物于死地。
这种不安的感觉延续到了骑士团，直到艾文远远看着几个侍卫匆匆向他跑来，这才到达了极点。
“艾文大人！陛下遇刺了！”
艾文的悬着的心陡然一沉。
他抓住一个侍卫：“陛下是否有碍？”
侍卫满头是汗：“陛下无碍，但是保护陛下的三个近侍都已经遇害，剩余一个身受重伤。”
艾文问道：“刺杀陛下的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在刑房，”侍卫说道，“您快过去吧！”
几人赶忙前往王宫地牢。
地牢外部由凹凸不平的石墙堆砌而成，用生锈的长杆吊起暗灯，沉甸甸的铁门一背推开，森冷的风边迎着黑暗扑面而来。
走进这扇门，便能嗅到浓浓的血腥味。艾文想到了一种淬毒的三棱刺，只要将其插入人体内，稍微搅动，鲜血便喷涌在脏器内，让人感受到被撕裂的剧痛，并迅速地失去生命。
国王和众位骑士聚集在地牢第二层，罪犯常常在此受到惨无人道的审讯，刑具五花八门，相比起来，艾文受到的鞭刑不过是蚊虫叮咬而已。
地板有些潮湿，是红黑交替的颜色，不知是不是上一个可怜的人留下的痕迹。
艾文见国王站在几位骑士中间，并未看出明显的伤势，才松了一口气。
他单膝跪在地上，向国王请罪：“陛下，请您原谅艾文的过错。艾文未能即时保护您，实在愧疚万分。妄图刺杀您的罪人，一定会遭受天神最严厉的惩罚！”
国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的面容极为严肃，语气却还算冷静：“起来吧。我要让他开口，知道他的幕后主使是谁。”
行刑人见状，便拿起放在一旁的鳄鱼钳，夹上刺客的手指。
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声音嘶哑无比，似乎之前就已经受过酷刑。
艾文这才堪堪看清了刺客的容貌。
此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长相端正，只是从额头到下巴淌着几道暗红色的鲜血，淅沥沥地滴落在地上，额头上翻出的皮肉破坏了原本清秀的美感。
他的四肢都被铁环扣着，环上有倒刺，扎进脆弱的腕骨和踝骨内，最大程度地减少了挣脱的可能性。
刺客正如板上鱼肉，随时等待着被刀剑凌迟。他光着上半身，被按在铁椅上，不算壮硕的手臂上全是暴起的肌肉，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学者的年轻人，可以灵活地接近国王，并迅速地撂倒四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国王近侍。
刺客的一根手指怪异地扭曲着，显然已经被夹断了。
行刑人瞪着眼睛，凶狠地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的惨叫戛然而止，他抬起了头，神色扭曲地说道：“是我想要刺杀国王。”
“胡说！”行刑人用藤编一抽，刺客满目狼藉地胸口又多了一条伤痕，“你为什么要刺杀陛下？”
刺客痛苦地勾起嘴角，好像想要嗤笑：“你为什么站在这里，我就为什么要刺杀你们的狗国王。”
行刑人大怒，正要继续用鳄鱼钳，被国王喝住了：“够了！”
“这样下去也没有用处。”国王缓缓地从骑士们身后走出来。
他亲自走近刺客，微微弯下腰，年轻的刺杀者面上显出条条青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只是迫于被拘，无法动弹。
身后有骑士担忧地喊道：“陛下！”
国王摆手制止了对方。他注视着刺客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来自哪里？”
刺客冷哼一声：“南境。比你们这儿高贵不少的地方。”
国王并没有被激怒，反而极慢的说道：“南境战火纷飞，你的父母和兄弟们生活艰辛，没有大麦和稻谷，连遮羞的麻布都要穿不上了。没有尊严的国家，如何谈得上高贵？”
“你除了抢夺别人的钱财和土地外，一无是处！”刺客愤恨地说道，“你的人民应该看看你不耻的嘴脸和下贱的作为，你不配当国王！”
国王用眼神示意行刑人，对方便放下鳄鱼钳，在石壁上摁下一个按钮，刺客的尖叫骤然响起，像要穿刺所有人的耳膜。
血液从他浑身上下流淌出来，定睛细看，发现椅子上冒出无数尖利的铁刺，这些刺不会要了人的性命，也不会使血液喷涌而出，而是在人身上开出几十上百个窟窿，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下让人屈服。
刺客的下半身还用布遮着，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亚麻色的布料爬上死亡的玫瑰，艳丽的红毫无征兆地蔓延开来，十分可怖。
不说艾文，饶是对审讯司空见惯的伊里亚副团长，都觉得腹中翻涌，面色苍白。
此番酷刑，实在是惨绝人寰。
国王对此无动于衷，他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不……知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国王说道，“如果你还是不说，铁刺就会再进一寸，直到你被刺穿为止。”
刺客打了个寒噤。
国王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次：“是谁派你来的？”
“……是……是你们的人……”
国王神色一凛：“是谁？”
刺客垂下头，无力再开口回答，他呼吸微弱，似乎晕厥了过去。
国王正要命令行刑人将人弄醒，身后突然有人唤道：“陛下。”
这声音艾文再熟悉不过，他猛地转过头，见理查德在两个侍卫的带领下前来。
他虽然表情有些凝重，但步伐和气息沉着，即便是面对一个血淋淋的犯人，也能面不改色地向国王问候。
“听说有刺客袭击，陛下是否有碍？“理查德询问道。
“不必担心，我并未受伤。”国王道，“刚刚用了些刑具，只是这刺客透露了关键的讯息，便晕过去了，现在正要将他浇醒。”
理查德点头：“刺杀陛下，罪孽深重，应当处以重刑”
他退到国王身后，不经意地站到艾文旁边。
地牢阴风阵阵，所有人都觉得手脚冰凉，寒意脚底爬上指尖，渗入每一寸骨髓。
理查德微微侧头去看艾文，见对方脸色很差，嘴唇紧紧抿着，面色惨白无比。可能是因为地牢实在太过阴冷，他的身体还在小幅度地颤抖着。
理查德不由一阵心疼，他想立刻把人抱进怀里，可是碍于场合，他只能假装不经意地环视一圈，见无人注意，迅速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艾文被突如其来的热度惊地一颤，像一条被丢在岸上缺氧的鱼，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牢牢扣住了。
“没事。”理查德低声道。
艾文心中紧绷的弦一下松了，整个人在强烈的精神压力下显得摇摇欲坠。
体温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他勉强控制住心绪，以吞咽和深呼吸让自己在短时间内镇静下来。
艾文回握住理查德。
“没事。”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