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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了。
他竟然回来了。
有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女郎,昔日得罪过他的人,被他剜去膝盖骨,钉在寒冰上,尸体现今还挂在姑苏的城墙……”
大殿内。
大陈的编钟一声一声敲打了十二下,咚咚声一下下敲在了她的心上。
阿渡推门而入,“女郎,他回来了。”
她再拿不住杯子,梨花醉摔的粉碎,清脆的声响下她宛若惊弓之鸟。
她想拾起地上的碎瓷,手指却不住发颤,巨大的恐惧席卷她的心头,手指蜷缩又放下。
他回来了,那她怎么办?是被抽筋?还是拔骨?
她浑身发冷,绝望地闭上眼。
…………
有人执剑而入,一步一步踏在她的心上。
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的利剑直指她。
最终放下。
金銮殿内,檀香袅袅。
他端坐在龙椅之上。
她被一层一层剥去衣裳,冰冷的扳指一寸一寸摩挲她的肌肤,她瑟瑟发抖,却不敢动弹。然后有人低头擒吻上来,她屈辱地浑身发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良久,他抱住她,听到他问,“女郎,我可配?”
她闭上眼,他侧目凝视,执剑的手替她轻轻抚去眼角的泪珠,“女郎,你别哭啊。”
他待她只觉欢喜,她待他只觉屈辱。
他终究抱着她往塌上而去……
——楔子
大陈国最大的云湘书院前,一辆车架缓缓而至。
一只素白玉手掀帘而下,动作行云流水。来人一身艾绿色齐腰对襟襦裙,裙面绣满荷莲,片片绫罗,菡萏姣相依。浅石绿的大袖衫翩翩而动,远远望去,翩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双柔情似水含情目,笑起来卧蚕微动,眉目传情。偏偏配上一对墨黑浓眉,为原本柔美的五官面貌染上了三分英气,更显精致夺目。人只道是:有美人兮,钟灵毓秀,惊为天人。
这正是专以美人著称的大陈兰氏嫡长女——兰朝珺。
“这是何人?”美人悠悠然止步,声音清冷。
有婢女道“女郎,这是个奴隶。”随后又贴耳低声言:“这个奴隶是孙家小公子带进来做侍读的,前几日冲撞了表小姐,表小姐罚他跪在这里。”
兰朝珺饶有兴致的看过去,跪的人一身青色长衫,在雨后天青色中略显单薄。他跪在青石地板上,还未干的石板浸湿了他的膝盖,青色长衫上血迹斑斑,全是鞭痕,好生狼狈。
跪的人原本低垂的目光竟也遥遥看来,这一眼,四目相对,兰朝珺只觉得此人墨眉如画,容貌昳丽。倒也理解了孙家小郎君为何费尽心机把一个奴隶弄进云潇书院。
她觉得颇有趣味,抬脚朝他走去,素白的手摸了摸下巴,他听到她说:“果真是个美人啊,可惜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我就解救你了。”
“表姐,阿姐——”远处一道声音传来,未见其人,就闻其声,正是姑苏王家嫡系唯一的女儿弘安翁主。
一妙龄少女亲亲切切的挽住兰朝珺的手臂,不同于往日的跋扈嚣张,满是俏皮“表姐,你今日来的比我晚。”
兰朝珺拨弄少女别在腰间的红色软鞭,意有所指,“诺,不是看他么。安安啊,你也真是不会怜香惜玉,瞧瞧,如此美人,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弘安翁主抬了抬下巴,“阿姐你还不知道我么,我最讨厌这种卑贱的奴隶。”说着她又抬脚踩在了那个奴隶的背脊上,用力碾了碾,彻底踩弯了美人的脊背。
“好了,进学堂吧。”
却不知那奴隶匍匐在地,嘴角无声轻嘲,被弘安翁主厌恶比被孙家郎君喜爱得好。
一双黑色布鞋映入眼帘,他猜测又是哪个世家贵人来踩他一脚,借此讨好弘安翁主表明立场。来人却缓缓蹲下,冷得有些发白的手递给他一张方巾。
他佯装颤抖,声音唯诺,“奴谢公子。”不敢抬眼看他。
那公子轻笑站起,满是轻嘲,迈步离去,公子?郎君?他不过就是兰家的一只狗罢了,和这跪在地上的奴隶无什区别,他静静凝视远处:
远处依旧有欢声笑语传来——
“阿姐,若不是阿翁非架着我来建安听学,我真不来,听那老夫子啰嗦,无趣极了。”
“学堂也有学堂的趣味,若是在家中——”兰朝珺狡黠一笑,吊足了王安的胃口,才缓缓道“哪里看得到这么多美郎君啊。”
“阿姐,这里的男子无趣极了。若要美人,当属素楼。阿姐,今晚,你去吗?”
“当然。”
一行人行行洒洒走进学堂,且不说路上多引得郎君侧目。
兰朝珺刚一落座,夫子便进了学堂。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弘安翁主,此句何解?”
王安猛然起立,桌椅一声响动,显然是从睡梦中惊醒,朝珺侧头向后看去,果然看到自家小表妹,一脸懵逼。
自家小表妹,自然是要维护的。何况她是夫子的得意门生,自然是不惧的,她站起,“夫子,此句我代表妹解,这句话是说呢,君子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也是谨慎的,在没有人听见的地方也是有所戒惧的。越是隐蔽的地方越是明显,越是细微的地方越是显著。所以,君子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也是谨慎的。”
只又听夫子道”很好。弘安翁主要向你表姐学习,勤奋用功。今日罚你把这句抄录百遍,记得明日交予老夫,王城主托老夫好好教导翁主,翁主也应不付厚望,切不要再拿侍女代抄之物来糊弄老夫。”
夫子此言,成功引起底下一片哄堂大笑。众人心里暗示,憋住,憋住,想想翁主的软鞭,想想兰家女郎。
……
兰朝珺回到家中,一顿梳洗打扮,正准备往素楼去,却被一人拦住。
“女郎,不可。家主说你不可再去素楼。”
兰朝珺淡淡一笑,又冷下面来,朝来人走去,然后脚直直踢在了他的膝盖上,让人痛呼跪下,青色的绣鞋在他的肩膀上踏了踏,又放下“不去素楼看郎君?”她慢慢俯下身子,他听到她在他的耳边说,“莫非要在家中看你么?庶弟。”
她满意的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发出一阵颤抖,然后才俯身悠悠然轻声道,“庶弟啊,虽说你生母出身花楼,大父为你取字奴,你也不可自甘下贱,勾引你的嫡姐,毕竟你的身体里还流着兰氏的族血,你说是不是呢,庶弟?”
她漫不经心的托了托下巴,他却跪在地上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嘴唇蠕动,半响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谢谢嫡姐教导。”
随后,她惬意地拍了拍他的面颊,似是在享受他的愤怒与颤抖。
他这嫡姐啊,于世人是,如花云端,于他却是,狱中魔鬼。
兰朝珺满意的扬长而去,处理了这个挡住她去路的兰姓家奴。
且独自一人登上素楼,楼下一片欢声笑语,各色郎君娘子琴瑟和鸣。兰朝珺倚楼相望,对楼处有几个世家子在饮酒作乐,她淡然一笑,与他们举杯示意,却引得几位郎君纷纷错开目光,只注饮酒。
朝珺之貌,倾国倾城,酒后尤盛,似不再清冷,遥不可及。
话说,有多少人来这素楼,不为赏郎君娘子,只为看兰氏朝珺。
有人窃窃私语,“话说,兰氏一向以美人著称,阴盛阳衰,怎么到了这一代,偏偏只出了兰朝珺这唯一一位女郎。不过这一位,足以衬兰氏女之美了。”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卿本佳人……兰家女郎甚美,可怎么半点不遵女则,喜欢逛素楼,赏郎君公子,唉……可惜了……”
马上有死忠粉怒道“竖子!此举正表明女郎与众不同,超俗世之美人多已,女郎之美,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岂可如普通妇人般困居后宅!”
“女郎乃兰氏唯一嫡女,唯一女子,自然是千娇百媚的养大,不惧世俗,随心所欲,这一年后女郎也要及笄了,以这架势,日后怕是要招赘婚……”
有喝醉了酒的世家子闻言,猛然站起,稚嫩的脸通红“我,我,若是女郎招赘,我不要这世家子的名头,也要争取……”引得众人大笑。
世家子弟中,偶有清明者,轻声道,“这兰家女郎,志不在此啊,早早打出才女名号,学堂得夫子爱重,怕是想要效仿建安王家嫡女,入仕为官啊。如此,真是道阻且长……”
素楼间欢声笑语,琴瑟和鸣,兰朝珺倚楼,眺望四野,月明星稀,竟生出一种寂寥之感。
她浅笑倚楼呷酒,酒不醉人自醉,微风吹起大袖,谁说女子不能洒脱?竟也升出先人的那种意境: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放下梨花醉,击盏而歌曰:“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彼泽之陂,有蒲与茼。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情情。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