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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草动,媒体永远比任何机关都要敏锐。消防队和当区民警赶到便迅速架起了围挡,但已经不能阻止那些应接不暇的快门声。
若不是前几天铤而走险的决定王妙此刻很可能在安安全全和朋友逍遥快活,无论利弊,任明睿认为自己有责任到场。但那些能捕捉一切的镜头对他来说是个麻烦。
“安景川,过来。”孟然见任明睿还站在门口的长楼梯上,他匆忙之中向身后的人说了一句:“别跟来了。这活儿你派不上用场。”
“话别说紧。”任明睿有他的顾虑,但和孟然对着干成了惯性,没经思考,他已经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不过孟然没有选择警车。看他拉开自己灰色轿车的车门,任明睿小小地意外了下。
假梅白萍竟将王妙弄去了孙晨曦自杀的致知楼天台,任明睿实际上没想过真会如此戏剧化。下午两点是一日中乏困之时,学生老师倒相当捧场。浩荡的人群,警员和各路记者,将教学楼下的小广场挤得满满当当,人群自发形成了形状不规则的巨型看台。从媒体带来的无人机角度看去,像极了一片融化冒泡的岩浆,一双双张望着楼顶女孩的眼睛,就是不断释放滚烫蒸汽的气泡。
任明睿碍于各种原因,这次坐在后座。他从窗户向外张望,车并不是朝着致知楼去的。
“咱们去哪?”“去抓凶手。”孟然从离致知楼较远的学校南门进去,一路避开热闹,驶进了和致知楼相反的路。
任明睿从后视镜盯着他,孟然感受到特别的视线,通过镜子回望了一眼。“新闻拍出凶手不在楼顶,王妙却坚决不肯下来,可能是用什么在威胁她。”他边说边放慢车速,此时在事发地南侧的三条路之外。孟然见任明睿依旧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他,只好继续说道:“凶手不会在人群中,太危险,能看到舞台的最安全选择就是前面。”他话毕,车也停在了隐蔽的角落里。
孟然将他想到的悉数说尽了。他现在明白过来,孟然出发时说用不上他,是当真用不上他。但孟然那句话中不经意用到的一个词汇,却让任明睿突然终于抓住了他们之间存在的联系。
孟然:“你留在这。”
“为什么?”任明睿提出抗议,孟然又捏了他的肩膀。“不能再白送一名人质。”
任明睿:“……行吧。”
这栋楼地处偏僻年数已久,在学校的翻新重建中是被放弃的老建筑。没有课程安排更不设有教职办公室,久而久之便成了学生们的自习楼,也成了凶手的最佳选择。
孟然和安景川分别从偏门和正门潜入,任明睿站在楼外不服气地插着腰。假梅白萍太聪明了,他断定自己会被认成男人,去搜查时身上穿的那套保洁服装看来也是提前备好的,就是以防警察来查楼。这是一把万能钥匙,即便大摇大摆走在校园里也不会令人起疑的身份。
外界这般混乱的状况下,如果大张旗鼓搜捕一定会打草惊蛇,而将他当做普通人在身旁闲聊的学生便是最好的信使。任明睿明白孟然开着私家车只带了两个人来的用意,他当然也知道,重病患者就算手持刀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只是在楼下等着,着实令他不安。
任明睿绕着教学楼转圈,他路过门厅,从楼前转到楼侧,当他逛到这栋楼的背后时,隐约在草丛中看到了一扇门。
这栋楼建在山坡处,地势上背面可以很好的俯视到致知楼,但也因此,这栋楼在一楼下形成了一个三角状的地下一层,而从正门看去却是不存在的。任明睿扒开半腰高的草地走过去,那扇生锈变形明显废弃使用的门竟然是虚掩的。
人群除了集中在致知楼周围,剩下的也都站在窗前眺望,路上早就看不到一个人影。任明睿可以确定,从他们到达开始凶手还没有离开,否则他一定会见到。
“不至于打不过吧。”任明睿活动了下受伤的左肩,一脚踏进了潮湿发霉的地下室。
那扇门原本刷着红色油漆,上面的涂层在风蚀中剥落了许多。铁锈斑驳的暗红色小门,推开发出一阵音调诡异的吱呀,从门口望进去,漆黑的走廊阴风阵阵,仿佛能通向另一个世界。任明睿双脚踏进门里,像走进了VR恐怖游戏。
要不是他们两个忽略了这个门,凶手又极有可能选择从来时的入口逃跑,任明睿打死也不会进来的。他想着就算遇上凶手楼里也有孟然和安景川,制伏假梅白萍不成问题,这才壮着胆子向前走。
地下室看来也是废弃的,任明睿连走廊顶灯的开关都找不到,只能在一片漆黑中摸着粘稠的墙壁前进。他走了大约二十米,碰到墙壁拐角,转过拐角,他终于在前方的楼梯处看见了上方透下的微弱阳光。
他小跑过去,走上了楼梯。当他踏上五阶,眼前楼梯的光线忽然出现了一块阴影。
任明睿抬起头,从逆光中看到了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女人。
极其短暂地僵持过后,追逐一触即发。人为了生存可以爆发的体能难以估量,脸色苍白的女人此刻竟跑出了比他还要快的速度。“站住!别跑!”任明睿追着他一路跑上楼梯,一方面尽可能大声地呵斥吸引帮手,一方面加快了步伐。
从地下室冲上去,任明睿追进了侧面走廊,直到凶手躲进了女洗手间。他没有武器,只能万分谨慎地踢开每一扇门,声响像敲击的鼓乐,在加剧紧张。当隔间被逐个确认,只剩下最后两个,他准备好再踢开一扇门时,疯狂的女人从中冲了出来,将他撞在地上。
任明睿脑袋一阵眩晕,但还是迅速转身,死抓着他的手腕别到背后,起身将假梅白萍拖出了洗手间。“到处都是警察,别跑了!”任明睿将他压在地上,正时看到孟然从走廊另一侧闻声赶了过来,也就是两秒钟的疏忽,他的腹部挨了一脚。
假梅白萍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疯子,力气仿佛变得和起重机一样大。任明睿不松手,胳膊就将被扭断,可一松开左手,他便会立刻反客为主。他的右手还被任明睿攥在手中,挣脱不掉,只能翻身捏住任明睿的手腕,逼他放开。
紧接着,一切在瞬息间发生了。
两个人都因剧烈争斗而流汗,假梅白萍手底的汗水减小了摩擦。在互相拉扯的过程中,他向下拉拽,手脱力滑下去,掀起了任明睿的手套。
“别!——”任明睿立即松手将他推开,但为时已晚。
孟然正在一切发生时追上前,他朝着再跑几步就能抓住的犯人而去,这时他下意识的向后方扫了一眼。眼看着凶手越逃越远,他挣扎下选择了放弃。
“不要、别……”任明睿的眼前是一片刺眼的血红。他感受到头骨被劈开,无数刀子深深扎进他的大脑。那些血淋淋的刀口没让他死掉,削骨穿心延至全身,所到之处筋肉皆断,要他活生生接受非人的酷刑。
“任明睿!”
他蜷缩成一团,肝胆俱裂地悲鸣。几声哀号过后他昏厥在地,没能听到孟然叫他的名字。
任明睿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有短短半分钟,可能已经过去十几年。他蓦地吸气,从噩梦中脱离,恍若隔世。
“孟然?……”任明睿强撑着坐起身。他缓缓抬起手,微弯起手指,又舒展开,第一次有些犹豫。任明睿短暂迟疑,最终还是搭上孟然的肩膀,小心谨慎地抚了抚他的背。
“我没事。”这样恐惧的眼神,发抖的身躯,任明睿反成了被孟然吓到的人。他拍着孟然的肩,一时间不知如何才好。
“过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孟然又不是他的妹妹,更凉薄来说,不过是相识一个月的同事。
但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要快,他没办法理智地思考。
“没事,我真没事。”任明睿不厌其烦地轻柔安慰着他,将还在轻颤的孟然拥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