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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春节出事了，他们两个是来调查的。”杜令泽这次好好敲了门。任明睿刚好扣掉电话，便招呼他进来坐。他摘掉手套扔在一边，去泡了两杯龙井。“又替我挡警察。有什么想吃的？一万以下尽管开口，等你大后天从北京回来我就带你去。”
“嗯……”卸下对付外人用的场面路数，杜令泽眨起眼睛，露出几分年少傻气。他摸着下巴，倒是认真考虑了一番，“宏峰楼六层，据说有一家西点很贵很好吃。”
“成，没问题。”原本今天下午有一节治疗课，但客户临时取消了。任明睿看着日程表，百无聊赖地打起旷班的算盘，于是他含沙射影的目光就落在了对面品茶人的身上。
“没课你当然可以走。”杜令泽心领神会，慢悠悠地放下茶杯。
“够意思，那我撤了，小菡约我吃饭。”杜令泽一发话，他收拾东西都带风。想起明鉴桥那边快到堵车的高峰期了，任明睿拎起包，脚上恨不得三步并一步。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正要像闪电般溜走时，杜令泽拉回了门把手。
任明睿看了看他：“看你样子，有事跟我说？”
杜令泽垂下眼睛，手指揉搓着袖口的扣子，静静地考虑了片刻。“明睿。”他思前想后还是关上门，“那两个警察给我感觉不太对，我怕他们会再来找你，这几天我不在，你要小心点。”
任明睿回想起那个名叫孟然的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意思。“怕什么，两个小警察而已。再说了，”任明睿拍拍杜令泽的肩膀，“不是有你呢，又不是不回来了。”
愚公说，我这座大山无处可去，为了天下苍生，只能让你先担一担了。刘晓宇把心一横，撸起袖子，誓要为天下苍生两肋插刀。石头堆在他身上越累越高，压到他抬不起肩。他大声呼救，却眼看着一块巨石朝他的头迎面砸来。“啊！”黄粱梦醒，他一声惊呼摔到地上，头顶摞着的十几个文件夹哗啦一声撒了满地。
“睡得挺香啊？”身边方陌的声音像冰水泼到他身上，他哪还敢有一丝困意。刘晓宇心惊胆战，赶忙把地上的文件夹捡起来，在方陌面前板板整整放好。“方、方哥，我错了，再不敢了……”
不巧赶在春节，案子大又缺人手。刘晓宇前几天跟安景川一起扒失踪人口报告，这几天又被方陌抓来查监控录像，连轴转了几天，身心俱疲。
“去，再冲两杯咖啡，都你自己喝，实在不行我这还有好几罐红牛。”方陌倒是没惯他，不过刘晓宇心里也明白，大家最近都没怎么合过眼。
虽说他向来不喜欢喝那又苦又甜的东西，但军令不可为。刘晓宇耷拉着脑袋，去茶水间乖乖冲了两杯速溶。他回到工作区，准备站着先喝一口，抬眼恰巧见孟然和安景川回来了。
“孟队喝咖啡，安哥喝咖啡。”刘晓宇想着正好借花献佛，他暗搓搓地转头看看方陌，却被一个凶恶的眼神瞪退了一步。“看我？”方陌不重不轻地给了他屁股一脚，“再去冲。”
安景川坐到方陌旁边，幸灾乐祸地咂一口咖啡，“小刘困了？”
方陌:“瞧见这摞文件没，在我眼皮底下还敢睡得跟死猪一样，脑袋上摞了十二个才醒。”
孟然注视着电脑屏幕里还在播放的录像，在他们谈话间这几分钟都没变过画面。“看来监控里没东西？”
“什么都没有，反而更精彩。”方陌这半天看完了瑜澄区五条道路在除夕夜的监控，在那之后，他闲来无事，又查了以瑜湖为圆心，一千米以内的公共电话亭。没想到随心一查，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瑜澄区有道路监控的地方都离瑜湖太远，找可疑车辆估计还需要点时间，不过我闲着没事查公共电话亭倒是查到了更有意思的。”
孟然：“拍到报案人了？”
方陌摆摆手：“没有，什么也没拍到。”
安景川：“那是？”
“别着急啊。”方陌每每查到线索，便爱好糊弄玄虚，他们平时也爱顺着他搞搞气氛。方陌调出一张瑜湖地图，“看这儿。瑜湖附近一千米以内一共有四个电话亭。从瑜湖离开，怎么走都必然碰上两个，但是报案电话却是在距离瑜湖两千米，靠近宇光路的电话亭播出的。不觉得很怪？”
安景川顺着方陌的话思考，“嗯，是很奇怪。报案而已，为什么不用就近的？”
孟然的表情看似已经猜出一二。方陌的眼睛像是许久没见过猎物的狼，里面有热血在翻动，“瑜湖周围这五个电话亭，只有两千米外那个监控是坏的。电话亭的结构，视力正常的人基本可以在它四五米外看见监控装置，而这个距离远在电话亭的监控范围外。”
“用电子声音，还费尽辛苦找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报案。我们这位报案人真是不简单。”如此心思缜密，安景川不由想起孟然的推测，他也开始怀疑这位报案人是否也是嫌疑人。
方陌讲完奇妙故事，夺过刘晓宇的咖啡心满意足地喝上两口，“你们去魂图问出什么没，我听说那个楼很豪气啊。”
安景川回想起来扑哧笑出声：“虽然没问出什么，不过陈林真不是一般人。”
“说说。”听八卦，方陌来了兴致。
安景川的手在脸上比划起来，“我挺久没见过人蓄胡子了，而且不只是蓄胡子，怎么说……对，他特像欧洲那种老学究！卷卷的胡子和卷卷的头发，头发还挺长呢，颜色也浅。穿的西装又破又旧，我都怀疑这位老叔是不是中国人了。”
“我想他没比你大几岁。”孟然一直很安静，可提到陈林，却让他很难再沉默。不知为何，从魂图回来的这一路上，那人的样子就一直萦绕在他的眼前。没有沉下，也没有飘走，只是在记忆中兜兜转转，像是要从他的脑海中牵引出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
“他看着挺老的，四十总有了吧？”安景川问。
“你被那栋楼把魂魄都吸走了。”孟然叹了口气：“虽然胡子和头发能把脸挡住很多，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他眼周皮肤没有下垂，没有皱纹。声音清越，步态轻盈，夸张一点，可能跟你我差不多大。”
方陌：“我说你……”
安景川：“孟然……”
刘晓宇不敢说话，只能低头吮杯子。
孟然叙述完毕，这才注意到气氛已经在几秒间翻天覆地。面前三人的眼神里都透露出一丝丝微妙，令他很不解。
“你……看得是不是也太细了点啊……”安景川打从在警校认识孟然，就没见过他正经谈过几次恋爱。参加工作之后这八年孟然更是变本加厉，就像要出家成佛。安景川开始后悔，或许不应该闲来无事就跟着郑绮总拿他的性取向开玩笑。说着说着，难道把孟然逼到自暴自弃饥不择食了？
安景川心如刀割，悔恨交加，他一脸悲痛地拂过孟然的后背：“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着郑绮胡闹了。你看你条件这么好，就算……也不能……对吧。”
孟然：“……”
“不谈外貌他也足够可疑，所以我才会留意。”他对于玩笑的态度依旧轻描淡写，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过分注意陈林。
他曾见过一双盛满了潭水的眼睛。那湾水太过清澈，以至于只是远远看上一眼，清晰可见的情感便能席卷而来，措手不及地涌入心脏。春去秋来，日久年深。孟然错愕间以为是场绝不该发生的相遇，可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陈林的眼中，只有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