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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娜总算又回到了日本。当飞机着地的轮胎砸出声响时,她随着感到了一份踏实,虽然心里依旧沉甸得无法欢笑,但又一次升腾起希望和自信。这一切全赖老佐藤的帮助,怀着感激的心情,她很愿意死心塌地地与他相守余生,哪怕他跟父亲有着差不多的年龄。
父亲的病情令刘娜无比牵挂,但在东京可以见到女儿,这又比任何一件事来得重要并激荡着她的心情。
她的双手因为过度激动而忍不住颤抖,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个小本子来,上面记着俞敏俪帮她弄到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自俞婉娉来了日本,观月姿子就跟俞敏洪说了,她一定拿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当自己的女儿,只要俞婉娉能一心一意地将她当是自己唯一的妈妈。俞敏洪虽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点什么不妥,但姿子温柔的语气容不得他有一点质疑。
刘娜此前无从知道女儿的真实下落,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刚拨了号就想流泪。
俞敏洪接起电话,乍愣了一下,小声地招呼俞婉娉过来。
刘娜一听到女儿的声音,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连叫了几声娉儿。
俞婉娉哇了一声就哭了出来,数月的委屈全部涌了出来,与那个陌生的学校同样陌生的这个家,那么些热闹欢欣的人群和这个憋屈孤独的自己,忙碌生计的父亲和苛刻严厉的姿子……更令俞婉娉无法接受的是爱佳表姐也改了个陌生的名字,在她妈妈的婚礼上笑得无心无肺。而姑妈俞敏佳看别人时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独独对她射来冷凛之光。俞婉娉幼小的心灵沉沉地感知无助与脆弱无法随时间逝去,在随着她的身高不停地催长。
俞婉娉的哭声里透着埋怨:“妈,您到底在哪里?怎么才来?”
刘娜语无伦次地问:“娉儿,哪里不舒服吗?过得不好吗?……”
俞婉娉下意识地弯下腰,抚上大腿上的一块青肿,那是今天在学校里同学给她的又一个“礼物”。即使现在的她已经会讲不少日语,顽皮的同学依旧施舍给她不明原因的“礼遇”。
母亲的问候打开了她的泪闸,俞婉娉对着话筒哭得天翻地覆,刘娜在另一头也泣不成声。
另一个小孩莫名地也跟着嗷嗷大哭,俞敏洪一边抱起小儿子哄着,一边想让俞婉娉收住泪水。
观月姿子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哭声出来,讶异地瞧了瞧俞婉娉,问讯的目光转向俞敏洪,俞敏洪嗫嚅说:“是她妈妈来的电话。”
“妈妈?她的妈妈不就是我吗?”观月姿子奇怪地问,从俞敏洪手上抱过儿子,孩子的哭声立止。
俞敏洪忐忑地说:“是刘娜,不知她怎么知道了电话号码?”
观月秀姿正色说:“娉娉需要专心学习日文,我每天都要看到她进步,是我陪着她长大,我们才是一家人!”
俞敏洪急忙过去掐掉了电话,:“娉儿,你哭成了这样,也说不了话,就不说了吧。”他拉着俞婉娉的手,想让她放下话筒。
俞婉娉犟着僵直身体,依然呜咽不止。
俞敏洪认真地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东京都的市内电话,无奈地说:“要不是你妈妈犯了错,我也不会跟她离婚,你要想见她,我哪天带你找她去。真没想到她又来日本了。”
俞婉娉一时负气,大着胆子质问:“为什么要掐掉我妈妈的电话?她才是我妈妈,我不管她犯了什么错。你没有犯错,为什么又娶了那个日本女人?”
观月姿子不懂俞敏洪父女俩到底在说什么,拿眼直瞄。
俞敏洪连忙止住女儿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新妈妈,可你的妈妈没有合法的日本身份,要是她有身份的话,我就让你跟着她好了!你不快乐,我看着也难受。”
俞婉娉:“爸爸,您要说话算话,我只要妈妈!”
俞敏洪:“新妈妈要是不爱你,她管你那么多干什么?”
俞婉娉抬眼见观月姿子正审视着自己,不得己硬将泪水吞下,泪水里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直达心底。
刘娜在哭泣中被挂断了电话,再拔打时一直处于占线中,心里又是不安又是悲伤。
佐藤跟往常一样带着浑身的酒气回家,看到刘娜无精打采,边打着酒呃边说:“呃,我的支那女人,又怎么啦?你要学习当一个日本女人,我要洗澡,给我准备衣服去!”
刘娜睁着哭得发红的双眼看眼前的佐藤,心中忽有说不出的反感,脸上却挤出了献媚的笑容,急急忙忙地去为他翻找睡衣。老佐藤在淋浴室内吚吚哼哼地唱起了小调,刘娜独坐着心思活跃。
见佐藤心情大好地从浴室出来,她小心地试探说:“佐藤君,您知道我的女儿也在东京,我希望天天可以见到她,不知道您有什么建议?”
佐藤转了转眼球,:“哦?可我不喜欢孩子,况且上次在中国,我并不认为你的女儿会喜欢我!”
刘娜更加小心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我愿意给您钱的话,您是不是愿意让我和我的女儿一起住?我是说只是我跟她俩个人一起。”
佐藤愣了一下,怀疑地问:“你是说你后悔跟我结婚?怎么可能呢?我有财产,还有很多养老金。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为了尽快帮你办下居留身份,我们得有证据提供给入国管理局。我明天带你去银行开户,以后你我的钱就放在一起,先把你的身份办下来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你的合法居留身份办下来后,如果你还坚持你的想法,我们再脱离关系,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别理我这个老头!”
刘娜感激得说不出话来,甚至为刚刚的念头而愧疚不已。要不是佐藤,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东京,她怎么有可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就将工作安排得合理又紧凑,而且因了他的关系,时薪收入比起以前来得更高。酒吧的女侍应和情人旅馆的兼职服务员,较之餐馆和商场的清洁工,工作性质灵活,两份工下来也算是收入不错的族群了。既然佐藤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刘娜觉得除了按他的意思照办外,找不到其他可以表示感激的方法。
除了上班,刘娜其他的时间是自由的。自从佐藤表达了他的想法,刘娜配合地随他去银行开了帐户,并将随身带的那一点点日元现金也一分不剩地存进了银行帐户。
俞香兰近日特意去理发店染了头发,并在理发师的建议下做了微烫处理,让日渐稀松的头发看上去茂盛黑亮。她照了照镜子,镜中的自己分明还有年轻活力的眉目神采。可俞建华和俞敏海总在提醒她已经老了,老得只能清闲度日,似乎剩下的那点光阴只能用来与人搓搓麻将,再闲话各种家长里短。俞敏海在闽北的养殖项目已经开启了,他已来来去去跑了几趟,每回都精神振奋。俞香兰为儿子感到由衷的欣慰,却也掩饰不了自个儿的失落之情,不经意间自己已然被孩子们隔断在另一个世界。
俞建华约好了今天要来取钱,俞大明已与离家最近的储蓄所打了招呼,他们也一早就有专人送了几十万人民币上门来。俞香兰充分领略到了成为储蓄大户的尊贵身份,而这全因了俞敏海的本事,她也只好不再在他面前抖擞家长的权威。
俞建华来了,这回他的头上不再打发腊,也不见了西装,一进门就往沙发椅上瘫坐了下来,舒展开了四肢,:“最近鸡仔数(小金额付款)太多了,单应付这些就够我累的。”
俞香兰:“那我就去帮你记个数,你就不用这么分神。”
俞建华:“我姑您又说劳碌命的话。二叔昨天也这么说,我让他好好地当他的先生。现如今我们登记了正规的有限责任公司,得请正规的出纳会计,一切得照章正规地干。不信你以后问问海海。”
正当此时,俞敏海突然间冒了出来,身后跟着许雅安。
俞敏海见桌上的现金,咂咂嘴,:“哈哈哈,我一见钱就眉逐眼开!”
俞建华弓起身子坐正,:“你那边的状况怎样了?”
俞敏海:“形势一片大好!我的基建才开始,刚挖了几个小池渠,保暖棚还没搭,鳗苗更没下下去,镇长书记就都来了,连县长都惊动了。跟他们喝了几盅小酒,就称兄道弟打得一片火热。”
俞建华:“哎,那还是你会找地方。我们福宁养殖场多了,领导都不稀罕了。”
俞敏海:“我跟几位朋友商量了,既然人家那么大力支持,我们就搞得高质量点,往下一步一步地多征点田地,要搞成集团公司模式。那地方招商政策好,关系也好搞,鳗鲡、甲鱼、田鸡都能养,到时自己也建个烤鳗厂,公司内部一条龙进行到底。”
俞建华:“现如今一说租赁征地,有些村官两眼就会发亮。我们按的是他们上下左右丈量下来,长乘宽算出的土地面积来付租赁承包费,农民每户拿的也是自己实际田地的那份费用,中间田埂头的尺寸就漏了出来,那个帐一进一出也莫名地平了,不知多出来的部份进了谁的腰包。”
俞敏海:“嘻嘻,表哥鬼精得很!我们是干大事业的人,只专跟几个主要的人打交道,哪管得了小落小户的事。”
俞香兰见他们聊得甚欢,俞大明偶尔说上一两句,自己却插不上嘴,就拉了许雅安过来,细细地问了她一些事情。
俞建华与俞敏海侃山侃海地狂侃了好一会儿,看时间不早,就说:“我说话算话,年轻一辈人做事业绝不拖累老人家,这些投资款也是借款。多赚就按实的红利分,若赚少了,您也有保底分红。”
俞敏海:“表哥好大气!”
俞香兰:“投资就是投资,盈亏自负,我不占便宜。”
俞建华却不由分说,郑重地写了收条,收条上还大写了“月利息三分”。
俞大明看俞建华浑身充满干劲的样子,原先还犹豫不定的心情安定了许多。
俞建华利索着将几十叠钞票摞了摞,鼓鼓囊囊地撑涨了整个公文包。俞大明不放心地找了一个装米的旧袋子,硬是让他裹了公文包,才放心地让他出门。
俞香兰心想投资的事插不上手,也就不必闲操那个心,但此心哪有真闲的份,总有得管的事,想了想,开口说:“海海跟雅安的关系既然定了,不如让雅安把工作辞了,去养鳗场帮忙去。海海你也不用跑得这么勤快。”
俞大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雅安的父母怎么可能让她没名没份地就跟着海海去。”
俞香兰望着俞大明,赞许说:“你这次的操心算是对了头,要是你不提醒,我真忘了这档事。不如找个媒人上门去提亲,先给他俩订个婚!”
俞敏海嘻嘻地笑了,:“妈,干嘛还要找人去提亲呀?我昨晚跟雅安说过了,今天我就上她家去,这事我自己搞定。”
俞香兰:“我们要按民间礼数办!”
“什么礼数?全是套路!本来就是我和雅安俩人的事。放心吧,我会很郑重地请求她的父母将她交给我,过几天我就带她去养鳗场,等有空了再回来办婚礼!”
俞香兰还想开口,俞大明先表扬起儿子说:“海海出了国更学时尚了!这样也好,只要你们相亲相爱,其他的还不妥妥当当地成了。”
俞香兰又想俞敏俪的事,:“俪俪最近怎么经常跑福州?不是培训就是开会,当个老师竟也这么忙。”
俞大明:“是哦,她好像比干行政的还勤出差。”
俞敏海吱吱地乐,:“俪俪有可能是假公济私。”
俞敏俪突然大声笑说:“难怪我一路上耳朵痒,真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俞香兰原想说话,被突然间打断,忍不住责备说:“死丫头!笑得这么不淑女,吓人一大跳!”
俞敏俪搂住俞香兰撒着娇:“妈,我本来是想矜持点,但一时太愤怒了没克制住!”又转头回去对俞敏海说:“帮你拔开了迷雾见真情,不许你过河拆桥再来破坏我的事!”
俞香兰惊讶地问:“你有什么事怕被海海破坏了?”
俞敏俪突然间红了脸,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俞香兰孤疑地凝视着她。
俞敏海和许雅安心领意会地只笑。
俞香兰此时却另想起一事,猛一拍大腿,:“对哦,雅安,还有俪俪中意的那个人,得给个生辰八字,找人看看这俩对人合不合。”
俞大明:“千万不要没事找事!雅安要是跟海海八字不合,难不成你想拆散他们?”
俞敏海忙说:“妈,我不信这个!”
俞香兰迟疑了一下,懊恼起了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又语气坚决地说:“测个八字也没什么,要是有点欠缺,也是可以做点什么补一补的,顺便也按八字挑个结婚的吉日。有了佳佳和洪洪的惨痛教训,咱们得慎重!”
俞敏俪:“妈,我也不信!没有开始怎么可能知道结局?没有经历过怎么知道悲欢?命里既然有数,凡人哪有改命的神力?”
俞香兰见几个人齐声反对,心里甚是不快,只好无奈地说:“我问问仙公,仙公要是不给圣杯,那就得再合一合八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