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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敏佳就跟俞敏洪那样,在国内准备了齐全的书面资料后又要返回东京。俞香兰听说了宫崎之事,心下为她备觉欣慰,但不忘叮嘱说:“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把那个宫崎带回来?我们到时摆一摆酒席,去一去晦气!”
俞敏佳小声说:“妈,又不是头婚,摆什么酒席。这回离婚是悄悄地办的,再婚更是不要声张了。”
俞香兰长叹说:“你们几对原本双双对对地出去,可一下子就散了俩对,落下了笑柄。我想摆酒席,倒不是为了炫耀什么。”
俞大明在观月姿子之后,又听到一个日本人的名字,心头无名火直冒,肃声说:“佳佳刚离了一个,怎么能马上又找了一个?对婚姻的态度太不严谨了。不如先静静心,总结总结教训,看准了人后再定,万一那个鬼子不安好心怎么是好?”
俞敏佳的脸色发白。
俞香兰:“不要鬼子鬼子地老挂在嘴上,你说的鬼子还没见着他的‘鬼’。那李伟强才是一只真的鬼,亏你当年看准了他。”
俞大明:“那中国男人大把的有,偏找个日本人做什么?”
俞香兰:“你有本事出去给佳佳找一个回来?又说没用的话!你别操这个心了,想想你的采石场吧!”
俞大明眼见家里俩个孩子均续找了日本人,心中既苦涩又恼怒,可又无可奈何,默默地卷起几份报纸,另找了房间看报去。
俞敏佳望着父亲的背影,心中也无奈难言。
俞香兰虽心疼着她的佳佳,但听她这些天的叙说,却也稍安了心神,心想何仙公真正灵验,那位宫崎出现得真够及时。
等俞敏佳回了日本后,俞香兰的心神又聚焦转向采石场。采石场的投资已有不短时日,一路“除帐”下来,好歹“除”出了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几包炸药丢进去后,爆破了外石皮,露出了亮眼的白石头,石头的纯白色里还夹闪着亮亮的斑点,那颜色瞧着着实又好看又上档次。可谁也预料不到,大锤子和小凿子再怎么使劲,锤出来的石块一直合乎不了大规格的标准。出来的那些产品不是说卖不了钱,而是卖不上价,出口石的加工标准是严格而精准的,没有哪个加工厂愿意冒险高价收购尺寸有风险的初级品。
天气已冷了,寒风凛冽得凶狠,俞香兰的心就跟天气一样的冷。她的双手捂着一只热水袋,眉头紧锁,:“合该我们没财运,谁又会想到大石头里会长出小石头。瞧着严严实实的石头,凿子一进去,居然一段段地裂了缝,成了被人挑刺嫌弃的烂东西。”
俞敏俪正巧听见,俏皮地问:“石头?大石头里长小石头?石头妈妈怀孕了吗?那不得又蹦出一只石猴子来出来大闹天宫?”
俞大明正捧着一杯热茶,听了虽觉好笑,却说:“小孩就只懂得说小孩的话,没看到大人都愁坏了吗?前几天下雨开不了工,今天才开工,不知道有什么好消息?”
俞敏俪:“妈说的是我们家的石头成家带小了?”
她的脑海忽闪出林书轩那张明亮的笑脸,心头猛得一颤。
俞香兰:“可不是,我们已经扔了大几十万钱进去了,好不容易混到现在才见着了真石头。可每个月一结帐,刨去工钱,真没剩几个铜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本钱?愁死我了!”
俞大明斟酌片刻,开口说:“二狗子说又要往上塞红包,怎么老要这么搞关系?不知是真是假。”
俞香兰:“一提他更让人恨!原以为投资赚些钱,结果反而是受累不说,害得佳佳也受了不少的气。”
俞大明和俞香兰就着这事长吁短叹了好一阵。
俞敏俪看父母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愁苦,又狠责了自己一番,可她真不知如何替他们解忧。
蒋芷萱一连几天也显无精打采,但她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儿子俞子凯感冒连续发烧,总在大半夜里折腾。俞敏涛明天要从菲律宾回来,他的衣物需要熨烫平整,忙碌在外的男人总要看上去得体干净。
忙乱了好一会儿,她想好好地坐下来喝口茶水解解渴。电话铃声不识相地响起,蒋妈妈在那头着急地问:“你这几天生病了吗?怎么不见你打电话呢?我和你爸不放心呀!”
蒋芷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忙说:“我现在哪有生病的权利?!妈,您先挂了电话,我给您打回去,国内打过来的话费太贵了。”
蒋妈妈急忙说:“没关系的,我只要听到你平安……”
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蒋芷萱已挂了电话。蒋妈妈放回话筒,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的!其实只要说说一两句话就好!”
蒋芷萱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电话卡,重新拔打了电话,:“妈,我这几天跑来跑去忙糊涂了,都忘了要给家里打电话。”
蒋妈妈:“平时你是隔个一两天就会打个电话,你弟弟妹妹是不这么勤快的,她们懒得跟我聊天,我也懒得理她们!你一家庭主妇不搁家呆着,跑来跑去忙什么呢?”
蒋芷萱:“您都忘了我也是当妈的呀?墨墨慢慢长大了,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乐器、画画、舞蹈、贻拳道这些课都要接送的。小的要照顾,大的要栽培,我这个妈很不好当的!”本来想跟母亲说俞敏佳的事情,想想又没这个必要,就尽力地夸奖了自己。
蒋妈妈乐了,:“那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累!你没看多少人出了国,孩子都留给了爷爷奶奶带,不也个个长得好好的。”
蒋芷萱:“我的确是那个愿意给自己找累的人!因为我对自己有要求,对孩子有要求,对敏涛有要求。说白了,就是对生活有要求。我只是始终都相信,人活在这世上,要是没了要求,那得多无趣!”
蒋妈妈:“你还要提什么要求?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现在生意怎样了?问你弟弟妹妹她们,只说忙,其他啥也不说。”
蒋芷萱又紧压了压太阳穴,:“您一说生意的事,我的头就更疼了。一批批地进货,再一批批地发售,技术上有要求,手续方面也很繁琐!敏涛这趟去了菲律宾,专门谈售后服务的事。平时在会社办公室里,单是每天的电话往来都令他们够呛!他们一人同时接两三个电话是常有的事。最近来来往往的单据特别多,该死的日元金额又大得离谱,每串数字后面都拖着几个零蛋,有时眯着眼数数也犯迷糊,经常要返工重新计算。不过我刚学会了使用分节号,看那些金额就简单了许多。”
蒋妈妈心疼地说:“管孩子该够你忙的了,怎么还要去管会社里的事呢?”
蒋芷萱:“算我是个好学的人吧,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我不能跟着孩子一起学习,那就跟着敏涛,算帮衬,也算学习,好歹知道他平时到底在忙什么!”
蒋芷萱边聊天,边给自己沏了杯绿茶,茶水喝完了,话筒也搁了下来。头部越发疼痛,想想该找片止痛药,一想刚喝了茶水,有点悔意,只好靠着椅子歇一会儿。小子凯一觉睡醒过来,正骨碌着双大眼睛找妈妈,她赶紧过去抱起来,又记起该到了儿子吃药和喝奶时分。
蒋芷萱屏息凝神地喂了药后,又冲了一瓶牛奶。边抱着儿子,头痛欲裂,却又忍不住想事情,无意中发现俞敏涛开始长白头发了,怅然心疼至今未休。心匕拼了老命般地忙碌,一年下来也没多剩下几个现钱,利润全都押在了四海分散的货品上了。倒是海海,现在却赚得最多,最舍得花钱的人也是他。
蒋芷萱想着,不由地转头看了看桌面上的一堆东西,那些东西又是俞敏海买了让人送来的,五颜六色的外包装令她此时目眩难忍,连忙闭了闭眼。
俞敏涛曾经说过,海海赚得多也花得多,这世上每个人的路不一样,不奇怪也难跟从,随他去吧!蒋芷萱心思丈夫说得不差,如果让他也去赚海海的那种钱,相信第一个不愿意的人该是自己!
怀中的儿子撅着嘴不愿再多喝牛奶,蒋芷萱试着哄他,小家伙烦燥着蠕动,吐出奶嘴,她再次将奶嘴塞进儿子小嘴,不料他却一口气井喷样地吐了出来,并且被呛得直喘粗气,蒋芷萱吓得脸色苍白。
她抚平了儿子的气息,又手忙脚乱地胡擦了一通,一时间顿觉天昏地暗,死命撑住了自己,挣扎着吞了片止痛药,这种日本产的止痛药早成了她的万能灵丹。
吞了药,她的心安了些,也顿觉好了些许,苦笑着对儿子低语说:“你生病了,你娘也生病了!”用手拍了拍儿子的小背部,将他放在榻榻米上,她也顺势躺下,又想起俞敏涛曾对她说过:比起那些在电车上过夜,或是一堆人挤在一间房里的老乡们,我已经很幸福了,老婆孩子都在身边,回家有热饭吃,有孩子逗着玩,这比什么都好,你不一样这么想吗?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候在儿子身边,等待药效产生,等待脑袋清明。
蒋妈妈放了电话后,心里却忧愁莫名,原本只想听听女儿的声音解个闷,问问小墨墨的近况,可分明听出了一份病愁和伤感,心里生生地抽了疼。她好想找个人说一说这种心情,心想墨墨的奶奶该会体谅得来。心念动起,她就真去串门子。
俞敏俪听父母和蒋妈妈正坐大厅里嗟叹万千。
蒋妈妈:“小墨墨看别人的妈妈穿和服好看,说背上绑了一砣子,可她的妈妈也穿和服,穿的却是假和服,背上绑了个小娃娃。芷萱学说得好笑,可我听得难受。兴许我老了,容易伤感了。芷萱要是在国内,我偶尔还能帮上点忙,一听她说连生病的权利都没有,我的心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俞香兰正为采石场的事烦恼,亦备感忧戚:“涛涛原来对我们很耐心,挺多话的,可现在偶尔来一通电话,不超过五句话。我和大明原也想为孩子谋划,可如今看起来要事与愿违,一想啊,我的心情也好不了。”
俞大明:“创业时期本来就艰难,他们在国外打拼的就更艰辛了。我们是真老了,脑子不中用了,采石场还要投钱买起重设备,到底要不要买,怎么买,只想身边有个人能商量得上,可他们都不在。”
俞香兰:“邻近几大石矿场都能出出口石,就我们的不争气,再往下爆破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如今盖楼都用上了钢筋水泥,用石板条的房子嫌危险了。才几年的光景,石头也必须赶着出国,才能真正来钱。”
俞敏俪此段日子里已反复思虑,眼看父母忧愁不堪,又忍不住想起了林书轩。她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或许已经相亲结了婚,有了她不便打扰的幸福。也或许他生气了,已不愿意接听自己的电话。可此刻她只想他才可以给点建议,甚至或许可以帮上父母一些忙。
待蒋妈妈走后,俞敏俪犹豫着小声说:“妈,我有个朋友是学地质的,要不要请他给您的石头把个脉,看看是怎么回事。”
俞香兰一听,忙催促她说:“那快点打个电话问问吧!”
俞敏俪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拔了林书轩的电话。林书轩办公室里的小林姑娘接起电话。
俞敏俪怯怯地问:“是书轩吗?”
小林姑娘听了却不答话,挤眉弄眼地将话筒递给了林书轩,俞敏俪又怯怯地问一声:“喂,是书轩吗?”
林书轩的心跳突然间停缓,屏住呼吸问:“俪俪?真的是你吗?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你要嫁人了?”
俞敏俪忽觉鼻头酸楚,慢慢地说:“不是,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林书轩的心跳回缓,却又不放心地追问:“那你有男朋友了吧?”
俞敏俪小声回答:“沒有。”
林书轩忽然心跳加速。
俞敏俪将话筒交给父亲。
俞大明和林书轩热聊了好一会儿后,感叹说:“我们真是愚蠢到家了!听人家的意思是说,花岗岩采矿前得先搞个石质勘探,看看花岗岩成石时的地质状况,评定石材质量,出石时还得用专业的工具。私人采矿场全是在瞎搞,一没有专业人才,二没有专业仪器设备,出事故的机会还高,听得我心里直打鼓!可现在我们都已经开采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俞香兰白了他一眼,:“之前有谁提醒过我们要搞石质勘探?还要什么专业仪器,别的采矿场不都一样的搞法吗?又是马后炮一枚!你怎么不问问上哪里去买专业设备?”
俞大明对俞敏俪说:“你看你妈妈又着急上了,刚才你是听到了我在电话里问了这个问题的,你那朋友说了目前只有国营单位才有齐全的专业机械设备,价位也不便宜!不过,俪俪,你得先告诉爸,他是个男的,怎么成了你的朋友?”
俞敏俪神情幻变,急忙摆手说:“爸爸,他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俞大明满意地笑了笑。
俞香兰:“他是外地人呐,一个研究石头的男人,那心不得长得像石头硬!哎呦,俪俪不会找这种人的。我愁的是要是再买专业机械设备,那得再投多少钱进去呀?”
俞敏俪心里又泛酸涩。
林书轩坐在办公室里,慢慢地打开了抽屉,满满一抽屉的信封,那是他每天的心情日记,也曾以为是他这辈子无法投递的信件。他呆呆地看着那些信件,突然间想孤注一掷,他必须将它们全部寄走,抽屉应该腾空,而世界原本不应该空寂,俩个人不应该孤单地遥望。
两天后,俞敏俪紧紧地抱着一个大包裹,包裹上独特又熟悉的字迹令她僵呆了许久,近百封的来信如静池投石,刹那间涟漪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