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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明和俞香兰随着俞狗子穿越过断流的溪床,再穿过大马路,又延着一条崎岖山路漫行。山路边零乱地堆放着一些白色花岗岩石块。
俞大明问:“我们这山头就产这种石头?”
俞狗子高兴地说:“是啊,这地底里全是!别看是座小山丘,掀起来,里面都是大岩石,全是宝!”
俞香兰迟疑了一下:“肉眼看这满山上都是树,又怎么知道这底下有石头呢?”
俞狗子哈哈大笑:“婶,您就不知道了。风水师说了,我们这山头是走风水脉的,石头精在这里安了家,龙皇都来保驾,要不怎么敢叫龙皇岭?您看看那头!”
他用手指着不远处正在开工的矿场,又指着远方已裸露出来的白色大岩石,:“还有那头!随便凿进去,都是白色的大石头!把石头运到兴化,那里有加工厂,听说加工完的石头全运出国卖的。”
俞香兰略惭愧于自己的无知,就不再说话。
俞狗子却说得兴起,“我们村里的人开石矿已有些年头了,以前不过小打小闹,放几个炮开个大岩,以为这些石头切下来只能建房子用,可现在它们都成了出口石了,这钱挣下来哪里会比日本钱差?”
俞大明点点头,感慨说:“当年在城关建房用的石块,我们买的就是邻村产的石头,没少花钱,没想到这几年我们村里的山头也被扒了皮!”
三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一处小山丘上。小山丘看上去不失巍峨之态,一块黑色的岩石耸在顶上,周边树木林立。
俞狗子兴奋地指着它说:“就是这座小山头了,您看这么大面积的地方,要是扒光它,那得挖出多少大理石呀?得卖多少钱哟?”
俞香兰和俞大明也跟着心情澎湃,似乎那块黑岩石正居高临下地昭示,它的身下就是一个等待开掘的巨大聚宝盆。
俞大明和俞香兰喘着粗气站在了黑岩石的面前。大岩石久经风雨洗礼,身上布满了青苔和黑痂,硕壮巨大地傲立在小山丘之巅,此刻在俞大明三人王者般的凌厉目光注视下,却显得脆弱和苍凉。
不远处传来一两声沉闷的炮响,炮声过后,一阵哗啦啦的巨石崩裂声。山脚下几辆手扶拖拉机满载着白色的大理石,突突做响,颠簸着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艰难行驶。
俞大明和俞香兰遥视着远处熟悉的村落,错综密集的新旧民居上方,炊烟四起,一抹温情和眷恋在俩人的心中同时涌起。
他俩不约而同地说:“我们回来投资!”,俩人不禁回眸对视一笑,那笑意比俞狗子脸上的笑,更加年轻而富有活力。
在回家的路上,俞香兰开心地跟俞大明说:“我之前就跟几个孩子都说了,他们都愿意一人投几万块,海海的积极性最高了,这家伙有出息。”
俞大明有些惋惜地说:“大队部不让我们出全资,说是村里还有一户也想占股投资。乡里乡亲的,我也拉不下脸来跟他们争。”
俞香兰大气地说:“有钱大家一起赚,都是乡亲,图个热闹,有大队部参和,大家会和平共处的。我得再跟几个孩子仔细说说投资的事。”
在东京的李伟强睡眼惺忪,听见俞敏佳还在讲电话,不高兴地说:“你有完没完呀?怎么话多得跟三婶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让不让人睡觉呀?”
俞敏佳忙捂住话筒,生怕俞香兰听见他的话,小声地说:“我就跟妈说几句话,妈在商量说投资的事情。”
李伟强翻了翻身,没好气地说:“都几岁的人了,还跟喝奶的小孩似地整天找妈。什么投资的事,尽是借口。”
俞敏佳一边朝着话筒嗯了嗯几声,一边小声对李伟强说:“你先睡吧,没你的事哈!”又认真听俞香兰说话。
李伟强本想转身继续入睡,脑中却忍不住开始想事。几天前俞敏佳提过要在她的老家投资石矿场的事,一听又是俞香兰拿主意,不知怎地,他本能地反感,但以为她不过随便说说而已。这些日子来刚开始攒了些钱,不过这日本钱攒起来也真快速,搁如今自己已是个值得羡慕嫉妒恨的十万元户了,这些钱可不能说投资就给投资了。但见俞敏佳唯唯喏喏的样子,看来中日间异国距离不足以令俞香兰的遥控失效,心想妻子刚说了没他的事,那就干脆一撇两清好了。
李伟强想了又想,为自己的聪明暗自叫好,一时激动得竟睡意全无,躺在床上,睨着眼瞧俞敏佳。
俞敏佳硬忍着睏意,打个几个呵欠,:“妈,您就做主好了,该投多少本钱我寄给您就是了。您和爸也注意身体,不用太累着了。我好睏了,先这样吧,改天再聊!您也休息!”
俞敏佳道声再见放下话筒,一转身发现李伟强在冷着眼对着自己,倒头躺在他的身边,:“我妈几天前就跟我商量,我也跟你说了这事,老家的石头可以出口,说是很赚钱的生意,她看我们几个人的钱放着涨得不快,想投资涨得更快点。”
李伟强冷冷地说:“我们家的哪件事不是你妈说了算。”
俞敏佳难忍疲乏,无力再与李伟强分辩,头一歪已入梦乡。
李伟强却越觉精神,自觉思维清晰,感到一夜间成长了不少,突然间增强了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
俞敏佳忙忙乱乱地上了几天班后,想趁半天空闲的时间去银行把钱汇了。翻腾了半天,在日常藏钱的地儿找不到钱了,心头慌得不知所措,想不明白会出什么样的意外。李伟强又上班去了,想问问不到,心内抓狂不已,将整个屋翻了个遍,可又到了自己该上班的时间,匆匆地赶了去。她一天里心神不安,好几次被电熨斗的蒸汽烫得惊叫,惹得主事宫崎君几次过来关切地问询她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撑到下班时分,俞敏佳回到家时,李伟强已在家中。
俞敏佳紧张地问:“伟强,你记得我们把钱藏哪里了吗?一大笔的,怎么找不到了,我今天的心脏都不好了。”
李伟强冷着脸说:“我妈家要用钱,我得给她寄回去。剩下的钱要交学费了,还有房租电费,我把它存银行了。”
俞敏佳长长地舒一口气:“哎呀,差点吓死我了!你干嘛不早说呢。可我答应我妈要再寄点钱回家的。”
李伟强粗声说:“你妈的话就是圣旨吗?俞敏佳,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们实行AA制,我赚的钱我自己攒,你赚的钱你自己攒,杂七杂八费用共同开支,做到亲兄弟明算帐。以后我做回我自己,你继续当你妈的乖女儿!”
俞敏佳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说:“你还当我是你老婆吗?”
李伟强索性发起了脾气:“我不同意你乱撒钱投资,你经常偷着寄钱给你家里,以为我不知道?在这日本破地方,赚的是龟孙子的钱,我他ma的不替我自己考虑,也得替我父母考虑,不是卖身给你家的!”
俞敏佳一听也上了火,但经了一整天的心绪不宁,不免有点乏力,语调并不高扬:“伟强,你有病吧,什么卖身不卖身,我妈妈也是一心为我们的好,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李伟强却是得理不饶人的姿势:“你别老说你妈妈一心为我们的好,准确说应该只是为了你,她才不当我是谁!”
俞敏佳:“你要不是我老公,我妈妈她才懒得理你。真是的,我们都多年的老夫老妻,你怎么还你呀我呀,能分得清楚吗?”
李伟强一转身扯了件风衣,一边穿,一边往门外走去,不忘怒火冲天地喊:“我就要分清楚,你要怎么滴?老子今天向狗日的日本人学习,也要去去酒吧轻松轻松去。”
俞敏佳来不及说点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李伟强走出去,心口闷得发疼,胃部也开始绞痛,突然间才想起来一整天没好好地吃上一口饭。但被李伟强莫名其妙的发怒又弄得毫无食欲,用手使劲地揉了揉胃部,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强撑起来给自己做了一碗生姜鸡蛋线面。这些线面是细长的福州产线面,也是母亲特地从福宁邮寄过来。俞敏佳的筷子夹起面来,泪水啪啪地掉进了碗里。
生姜着实暖胃。俞敏佳吃完了一碗线面,顿觉胃部舒服了许多,边洗刷边想李伟强的坏脾气发作起来快,可去得也快,夫妻间说说气话总是常有的事,那一笔为数不少的钱没丢算是万幸之幸,等他气消了,再跟他好好商量,母亲那头也是不能逆意,天下只有不孝的儿女,哪有不是的父母?
俞敏佳想了想,气消了许多,看看时间已迟了,也就不等李伟强回来,先歇息去了。
俞敏佳等了多日,依然不见李伟强有任何妥协的意向,心里郁结不安。只好交待俞敏海说让他跟父母递个信息,她最近上班学习太忙了,以致于连打电话、寄钱的时间都没有。俞香兰也让俞敏海递了话,家里投资的钱是分次出帐,让她不需要着急,俞敏佳听了略安了心。但李伟强的AA制提法令她摆脱不了隐隐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