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半夜的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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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样的两个人会产生交情。

    躺在秸秆铺成的“睡塌”上,老大一直未眠,突然面前墙壁映上了橘黄的灯光,他不禁的翻身坐起回头望去。

    与金狐狸四目相对,老大直直的看着,他记得这个土匪,就是他下令“打死”了宋志和,他还把那群狗腿子打的鼻青脸肿。

    虽然目睹过金狐狸的狠劲,但老大对他并不是十分的惧怕,因为那打的都是该打之人,他甚至觉得这个土匪是来替乡亲们“出气”的。

    这也并非是金狐狸第一次与老大谋面,之前虽未细看但多少的有些印象,此时黑漆之中的灯光照着瘦骨嶙峋,那孩子深陷的眼窝有如空洞、凸出的颧骨似泛着光亮,他阴影之中的轮廓竟宛若骷髅。

    “怎么会有这么瘦的孩子?”金狐狸心中一惊,他是奸恶土匪的智囊,是一个抢劫穷人的败类,但此时竟生出了怜悯。

    不忍再直视那可怜,金狐狸的目光在微亮中转了一圈,转身将煤油灯放在了灶台上,而后前行几步拉开了门栓。

    开门之时一股寒风吹进屋来,灶台上煤油灯的火焰被吹斜了……

    金狐狸抬腿出了屋子,也没有关门,老大看着那呼扇的火焰噌的一下爬起身来,快速的来在煤油灯前,用双手围拢护住了光亮,他朝外面看了看,一团漆黑,方才在门口站着的土匪也不知了去向,估计也是自寻草垛睡觉去了。

    金狐狸出屋撒了泼尿,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进到了屋里,立在门口看了一眼老大,眼珠打了个圈也未多做理会,回身关门,从老大身后走过,没提那煤油灯便进了里屋。

    老大“主动”的提起灯跟在金狐狸身后照着光亮,他心里有话,却没有开口的勇气,立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拖鞋上炕,将被子拉在胸口,金狐狸躺了下去,侧身微眯着双眼看着门口的老大。

    又过了一会儿,老大依旧没有挪动的迹象,被人莫名其妙的盯着,金狐狸不免生了些不自然,“你这孩子不去睡觉看着我干啥?”

    老大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提的灯火,说出了含在嘴里许久的话语,“你……你是好人吗?”

    金狐狸听了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从未给自己做过好与坏的定义,年少的梦与如今的现实,那是他心中不敢直视的差距。

    被戳了痛点,金狐狸心尖一凉,将身子翻了过去,不想再理会这个孩子。

    老大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冷对和“厌恶”,看着金狐狸翻身背对他不以为然,再次开口:“你能帮我个忙吗?”

    一语过后,老大眼巴巴的看着金狐狸,期望得到个肯定作为答复,可那人却不声不响,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见是这般,老大轻咳了两声,悄悄的迈进门槛,来到了金狐狸头顶之上,“你……你能帮帮我吗?”

    金狐狸依旧未言。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老大继续追问。

    ……

    金狐狸不屑于和孩子有什么言语,本以为不搭理便能图个清净,不想这孩子竟是个“沾人”的,再回想方才目睹那瘦的可怜,不与他做点回应心里又过意不去,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翻身坐了起来,对于自己的“善良”他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真他娘的废物,这些年土匪白他娘的当了!”这倒也在情理,他是为了生计落草,本就不属穷凶极恶。

    一个在炕上坐着,一个提着煤油灯立在炕沿之前,离的近了,金狐狸这才仔细的端详一下,这孩子双腮无肉,脸上挂着冻裂的黑痂,脑门宽大生有一块圆疮,顶上的头发似都结成了毡,蓬头垢面显然是已经很久未做过梳洗……

    呼吸之时似乎还闻到了一股酸臭,看着那邋遢金狐狸不禁的捏了下鼻子,“你想让我帮什么忙?”说着他自己也觉得可笑,这大半夜的自己竟和一个孩子在做着交谈。

    “你……你是好人吗?”老大重复了之前的话。

    金狐狸闭眼咂了下嘴,“你就说你想让我帮你做啥?”

    “我想回我自己的家,你能不能也把徐明珠打死,让我们回去!”

    一听这“请求”金狐狸生出困惑,睁开了眼睛,看着身前的小人儿问到:“你一个半大孩子和徐明珠能有什么仇,想着他死,你这心也挺狠啊!”

    “他晒死了我爹,又抢了我家的房子,你打死了我姑……”说到这老大停了一下“你打死了宋志和,就再去把徐明珠也打死吧!”

    方才被戳了痛点,现在又被无形的揭了攻打徐明珠失利的伤疤,金狐狸回过味更生了厌烦,“我凭什么要给你报仇?你赶紧睡你的觉去吧!”

    “你行行好,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老大跪在了地上,这话和这行为当然也是跟大人学的。

    看着此时的老大,听着那相求的言语,金狐狸心里再次的“咯噔一下”!这孩子的经历加之跪求这一幕真是像极了他的三十年前……

    金狐狸的父亲是晚清时期一个富户家的教书先生,因“授业不精”被富户失手打死,金母是个地道的村妇,在恐吓之下她不敢上告衙门,只能悄悄的带着两子一女返回乡下,彼时作为长子的金狐狸恰好十岁。

    一路乞讨,每顿饭都要母子四人下跪求施舍,那一句“当牛做马报答恩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重复,他们行的艰辛且漫无目的,说是回乡,但金母并不知道真正的方向。

    一个深夜,一天未进食的他们走进了一间破庙,里面有两个乞丐在火堆前烤着鱼,鱼有很多而且很肥,此番情景他们更添了饥饿,母子四人倚在墙角看的口水直流,金母再次带着孩子跪在了乞丐面前……

    乞丐吃饱了将剩的几条鱼扔给了三个孩子,乞丐说不需要他们当牛做马,只要金母和他们出去一趟。

    兄妹三人吃的狼吞虎咽,手上脸上全被涂成了黑色,吃饱了一个个的扶着肚子坐回墙角,金狐狸忍着烫偷偷的在胸前藏了一条。

    金母衣衫不整的走了进来,他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待到金狐狸拿出鱼,她一把抢过便咬了上去,泪水伴着哽咽的吃着,在孩子们的记忆里这是母亲第一次吃的这么大口。

    后半夜,金母悄悄的拉起金狐狸,母子二人走出了破庙,打那以后金狐狸再也没见过弟弟妹妹,其实金狐狸以前也并不叫金玉生,他的妹妹叫金玉,他的弟弟叫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