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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放这边!诶,对,就这样……”
“那个,这个丸子能不能做成咸的?主子最近不喜欢甜的。”
“这个送去里面给春雨姐姐,这个嘛,挂这里!”
“哎呀,小点声儿,都小点声儿,主子在睡觉呢!”
羡仙院一片热闹,亦或是说,整个襄七王府都很热闹,各种意义上的热闹,无他,今天是上元节。
一年一度的好日子,未婚男女相会的大好机会,有情人互诉衷肠的最佳时机,更是一年里为数不多没有宵禁、没有太多约束的日子。
这一天的夜里,京都城会有十数丈高的花船载着宫中乐伎舞姬在御河上载歌载舞,会有长达两三个时辰的满城焰火肆意燃放,更会有大街小巷无处不在的花灯集市和,接踵摩肩的游人。
而西原的上元节,虽不比京都城盛大喧嚣,但也不会有多冷清,至少,在十大商户全部倒台之后迅速崛起的几家明里暗里已经暗示过很多次他们想承办今年的上元节了,而在两位侧妃的监督之下,今晚会有几十家做布料、成衣、首饰的商户在铺面外搭台置灯,然后台上会有歌舞或者是戏曲表演,并且,店铺里所有商品,一律按原价的三成出售,每样起码有三百的库存,买完为止。
早早就有人奔走相告了,而其他商户听到了风声,也纷纷效仿,在店铺门口张贴告示,一时间,钱庄门口排满了人。
而这些基本上跟襄七王府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一屋子女眷也不能出门,再好看的花灯也与她们无关,再美味的元宵她们也无缘品尝,再让人心动的价格她们也没办法去逛一逛。
于是,在前两天第三次有人众目睽睽之下问起来慕容瑾的下落并表示担心及相思时,已经连续半个月终日寡欢的李予初一挥手,准了所有人在府上过节,花灯、元宵、鲜花、香囊,随便他们搞,五百两的份额,花完为止。
然后,所有人都没心思再操心那个不怎么进后院还不怎么在府上待的王爷,一门心思扑在过节上了,短短一天,厨房已经做了十几种元宵的口味送去各院供人挑选了,而这时候已经贵的离谱的花灯他们显然也不会买,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手巧的丫鬟婆子们在做花灯下面挂的小玩意儿,虫鱼鸟兽,应有尽有,空下来的小厮也很快支棱好一个个灯笼骨架,麻利的往上糊灯纸,灯纸上的画就更五彩缤纷了,有后院女眷画的、有前院来凑热闹凑到跟他们打成一团的清客画的,还笔墨尚可的丫鬟婆子小厮侍卫们画的,总而言之,画风多样、色彩斑斓、内容百变,绝不会比外面的花灯差劲。
此刻,羡仙院里正在挂灯笼,羡仙院是唯一一个能挂那么多灯笼的地方,其他院子就没有那么多灯笼,毕竟绝大多数都挂在花园里了。
而对于这份源自对主母和嫡子的尊敬的“殊荣”,李予初沉默的躺着一动不动,甚至还想翻个身。
外面很热闹,今天晚上会更热闹,那都是因为她的准许和她的五百两银子,以及她给所有人放的假,但是,李予初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一点都不。
半个月了,已经半个月了,李尧他们毫无动静,还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回来,同样没有消息的还有周百周千和原吉。
周拾依旧天天都来诊脉,给她诊给阿今诊,有时候还趁着李予初不出屋子的时候带着管汤去偏殿诊脉,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是儿子半个月没有消息依旧不着急的王弗夫妻俩一样。
可是,她不行……
她没办法做到一切照旧,哪怕是睡觉,她都没办法再一天比其他人都多睡几个时辰了,不仅是没办法睡着,她甚至都没办法安稳躺着。
周拾看不出来毛病,反而是说这样才是正常的,她之前那种睡法儿容易变傻,很明显,这话不一定都是真的,但是也不难理解真正想告诉她的内容——她没病。
小雪也这么说,但是,她不觉得。
思来想去,李予初终于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她没病,但是,她现在的问题比病了更严重。
因为,她开始后悔了,她开始有一点儿动摇了,她渐渐记不得很多甜蜜又动人的细节了,在她没有中毒没有生病的情况下,她记忆里的那个阿绍,在一点一点消失。
没什么比这跟让人惶恐的了,可偏偏她还没人可以求助,所以,她谁也不愿意见了,谁也不会想搭理了,除了顾嬅——阿绍的某个他都没见到过的表姐。
她固执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遍遍回想那些曾经,却猛然发现,所有的山盟海誓、所有的死生契阔、所有的你侬我侬,都成了笑话,连一丝痕迹都找不见,只留下狼狈又难堪的人匍匐在地苦苦挣扎,却什么也就不下。
于是,她又整日睡着,即使睡不着,即使偶尔睡着也会从一个个破碎荒诞的梦里惊醒,也不肯出门一步,实在是被吵烦了,就再扔五百两银票出去,反正她多的是。
这晚,立夏她们又在叫她,李予初懒得搭理,又被吵的不行,劈手扔了个枕头过去,门外的人终于悻悻走了,在朗声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
她们说,其他人都去花园逛了,李予初要是不去,就得一个人留在羡仙院了。
而这句话说完,她们收获了另一个枕头。
脚步声渐渐远离,李予初相信,她们说的是真的,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几个丫头有多想逼她出去走一走,而不是整天闷着不动。
而李予初依旧闷着,甚至还睡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转醒,坐在床上揉一揉发酸的胳膊和腿,然后起来去倒杯茶喝。
茶壶里空空如也,连一滴都没有,显然,又是故意的,为了让她出门一步也是费尽了心思,李予初想,何苦呢?
然后,放下了杯子,顺手又揉了揉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