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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柏舟的异样并未被其他人发现，他下车没走几步就被方恒瞧见，一边往身上擦花露水，一边大着嗓门朝他喊：“老大，快过来，这玩意还挺管用。”
声音洪亮，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贺柏舟心里的那点旖旎心思被他这么一打岔，瞬间沉了底，唯独脸上的汗，不减反增。
见他过来，方恒从地上拿了瓶开封的花露水，隔着段距离就往跟前抛，好在贺柏舟，绿色瓶子在空中画了道完美的抛物线，最终落进了手里。
专属花露水的清凉味沁鼻扑来，贺柏舟没言语，拧开盖子倒在手心，然后往露在外边的皮肤上抹。
方恒挪了步子往他跟前凑，见他面色似有不悦，他小心翼翼开口：“老大，我刚砸着你了？”
拧上盖子，没打招呼就将瓶身往方恒怀里丢，见他手忙脚乱的接，贺柏舟莫名心情大好，“你还没那本事。”
“昨儿个转了一晚上，有新发现吗？”
方恒将瓶子单手拎着，脸上笑意一收，秒变正经，“老大，昨天我们哥几个去甄鑫老家转了一圈，挨家挨户走访了个遍，他们说的基本情况一致，均表示甄鑫妹妹十几年前去世在她们看来就属于意外事故。”
见他蹙眉，方恒回忆了几秒，又道，“对了，昨天我们还见着甄鑫的嫂子了，就是现场被吓晕那个，她说意外发生那天下了场大雨，农村道路泥泞，打滑摔跤是常有的事，路滑，人没看清路，失足滑落，才导致的那场意外。”
“没找着人她们也不急？”
黎初阳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问话时看着贺柏舟，眼底浮起很淡的笑意。
方恒看了他一眼，见贺柏舟没说话，他又继续道：“发现人丢是第三天傍晚，当时天黑，家里人寻了大半夜，后来是邻居在门口不远处的池塘发现有道滑痕。”
“一开始大家没敢往深处想，还往周围树林里寻了几个小时，后来第二天见水上飘起了她的衣服，家里人这才确认是真遇着意外了。”
“尸体没打捞上来她们也不急？”
说到这方恒脸色有些怪异，他想了想措辞，慢慢道：“那边住的老年人居多，消息滞后，思想老旧，还有些迷信，四五个人捞了几个小时，见不着尸首，她们就不让捞了。”
“可咱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后来甄鑫带着两岁的孩子回来，不顾村民的反对，执意放水找妹妹的尸首，两天暴雨，池塘水位深了不少，忙了将近大半天，池塘的水才放尽，不过尸体终究没能找着，除了之前飘浮的衣服，就只剩下沉底的两只鞋子。”
“你说她们当时怎么就没想着报警呢。”方恒抓了抓头发，颇有些惋惜道：“现在时间过这么久，就算是有冤情，也不好查证了。”
贺柏舟一直没说话，他手里拿着烟盒，眼眸低垂，方恒说话时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盒子上敲着，等他话尽，他从里边抽出根烟，递到嘴边点燃，“这个先放一边，甄鑫儿子常去的网吧在哪？”
“网吧不在这，还得走几步。”招呼了席地而坐的几个人起来，方恒带着一群人穿过弄堂又走了一百多米，才算到目的地，
“喏，就是这。”
他手臂一挥，往前指了过去，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蓝天网吧”四字招牌落入眼中，网吧开了不少年头，招牌上的喷漆掉的厉害，周围的店面都是一些小商贩，水果早餐都有，叫卖声络绎不绝。
一行人吸引了不少聚众的目光，不想被人观赏，贺柏舟将嘴里的烟摁灭丢进垃圾桶里，指着那几个黑眼圈明显的年轻人道：“你们几个先回去休息。”
“你留下。”手指一挥，指向了方恒，话音未落，他双眸睁大，迸发无尽光彩，似乎是想要留下的心声终被听到，亦或是得了破例，他顿时喜笑颜开。
几个人散了场，方恒率先推开了网吧门，走了进去，身后没有脚步声，贺柏舟回头，两人视线撞上。
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他点了一下头，迈开腿往前走了几步，距离自己还有四五步距离，停了下来，薄唇微抿，也不开口说话。
以前没细看，如今这么一瞧，贺柏舟发现黎初阳比自己还高些，他若要对视上他的目光，需得微仰着头，两人视线就那么胶着，最后是贺柏舟率先败下阵来，撇开视线，他难得有些窘迫：“盯着老子干吗，脸上又没花？”
边说边不自然的摸了摸脸。
黎初阳摇头，眉眼里带着笑意，且愈来愈深，笑到最后，薄唇勾起笑意，“我可没。”
明明是你自己心虚在先，怎么反倒怪起我来？
自知理亏站不住理，贺柏舟没再争辩，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之前的无边春色，窘迫感接踵而至，他有些不自然的飘忽了视线，“查案子去，胡掰扯这些没意义。”
说着转身挑开门口防蚊虫的帘子，推门往里进，瞧着他“落荒而逃”，黎初阳低低笑出声来，“可爱的傻瓜。”
声音清润满含情愫，音尾落罢，渐渐淹没在喧闹的集市里，了无踪迹可寻。
……
来的不凑巧，老板不在店里，网管是个年轻的姑娘，见方恒出示证件，立马收了之前懒散的劲头，身子站的笔直，说话时上下嘴唇轻微哆嗦着，瞧出她在害怕，贺柏舟出言宽慰了两句，随后自己细细打量了一番网吧内部布局。
网吧有上下两层，底层敞亮，几排电脑摆放的整整齐齐，零零散散坐了几个学生，带着耳机在打游戏，时不时传来几句骂骂咧咧的声响，二楼是单独包间，里边配套了黑色软沙发，不过用的久，被衣物磨的发亮，贺柏舟来回转了一圈，这才确定，上下层都没摄像头的踪迹。
从楼梯下来，黎初阳正在与那个姑娘交谈，他手里拿了张照片，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走进一看，才瞧着他手里捏着的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琦琦照片。
“这个孩子你仔细看看，有印象吗？”
小姑娘接过去看了几秒，有些不确定的点头，“看照片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
正值暑假期间，客流量大，要让人记住每个来上网的客人，确实有些强人所难，黎初阳没放弃，指着照片温柔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听说他经常来这上网。”
“我记起来了。”年轻女子激动的拍了下桌面，“这孩子我有印象，他好像半个月前来过一回，当时是拿的大人身份证，在楼上包厢待了两天，也不叫水，也没见他下来吃饭。”
回忆陡然顺畅，她语调激昂，激动难掩，黎初阳朝着她温柔一笑，又往下问：“那你回想一下，他来上网那几天情绪状态怎么样？”
“或者是中间他有见过别的陌生人吗？”
年轻女子摇头，“他来的时候是晚上，客人比较多，我没太顾得上，不过他离开的时候眼睛似乎是红着的。”顿了几秒，她斩钉截铁又重复，“我可以确定他当时是红着眼睛来退押金，我当时还多嘴问了一句，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拿了钱就走了。”
两人后面还说了几句，贺柏舟没继续往下听，招了方恒，两人出门站在门口，他指着头顶上饱受风吹日晒的摄像头道：“一会去找那姑娘把最近几个月的录像拷贝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效信息。”
方恒点头：“老大，刘琦那天晚上肯定见了什么人，又或是听了什么消息，不然不可能哭着退押金。”
他看过那孩子的档案，年龄不大，心思却沉，自尊心极强，平日里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唯独见了甄鑫，会卸上的防备。
所以能让这么一个孩子当众崩溃的消息，只会大不会小。
再往深处猜测，说不定跟他被杀也存着极大的关联。
蓦地，想起了之前似乎遗漏的细节，贺柏舟问：“刘和春小区的监控调了吗？”
方恒再度点头，“昨天调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交给小王了。”
贺柏舟摆手：“你去里边调监控，我去那抽根烟。”
晓得这是烟瘾犯了，方恒看他一边往墙角里走一边从口袋黎摸烟，张嘴本想劝他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话到嘴边，后来转念一想，老大被迫戒了酒，也就剩下这点精神寄托，他再说什么让人戒了或是少抽点，未免有些过于残忍。
叹了口气，方恒转身，猝不及防差点撞上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又观望了不知多久的黎初阳，两人凭着本事各自利落躲闪，避免直接接触对方的身体。
各自站稳，方恒睨了一眼面色寡淡的黎初阳，从鼻腔里发出道冷哼：“切。”
原本初见那几天见他长的可爱，人虽然气质疏离却也胜在懂事，对着他存了几分好感，好家伙，这好感才存没几天，这家伙搁背后二话不说就撬就他最最敬仰的老大。
自从他进了队，老大就不让自己跟着他，反倒是这新来的，天天形影不离跟个不散的阴魂一般，缠着老大不放，别以为有点姿色就能一直黏着，老大可不是那种只看脸的肤浅人，早晚有一天他会被老大揍走，一如之前被按在操场上摩擦的那位“可怜人”一般。
不对，依着眼前这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弱模样，可能下场会更惨。
脑海里已然预想了一番那副场景，方恒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狠狠剜了一眼不看他的人，他万般傲娇的掀开帘子，往里去拷贝监控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