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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阳来的时间比较晚，集体宿舍基本住的满满当当，鲜少有空房或空床位，点了根烟，跟管宿舍的大爷简短聊了几句，贺柏舟才推门出来。
一出门就见黎初阳站在门口，眉头微蹙，秀气的五官隐在暗影里，看着训练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站着看什么呢？”
黎初阳收回视线，回头，唇边挂着浅笑：“我看他们在训练，有些担心。”
“担心？”贺柏舟看了眼热闹的训练场，不解问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训练场这些都是基本操作，在警校基本上都学过七，有什么可害怕紧张的。
“怕自己做不好，拖后腿……”
声音浅淡，珠落玉盘，敲击在心间，贺柏舟愣了愣，大咧咧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搭，扯着人肩膀给大半个身子勾了过来，黎初阳没设防，大半个身子砸在了他心口处。
“哎呦卧槽，身板还挺硬实。”
被这一砸，还真有点疼，但自己动手招的，黎初阳不好意思给人推开，忍着肉体上的那点疼痛，指着远处大放厥词，“既然进了老子的队，就是老子的人，以后打架，老子罩着你。”
突如其来的亲近，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黎初阳僵硬着身子，微微张着嘴，侧眸见他五指搭在自己肩膀上，单薄的布料传递着体温，耳垂也渐渐升起了温度，脸上隐隐有了发热的趋势，怕被人看穿，他低头颔首：“都……都听你的。”
除了幼年期唯他马首是瞻的贺之安，鲜少如此有成就感，贺柏舟唇瓣勾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抬起，揉了揉黎初阳的后脑勺，转头凑到他耳畔边轻声询问：“先去看宿舍？还是先去拿行李？”
说话的功夫他右手已经从兜里摸出来串钥匙，正是不久前花言巧语外加威逼利诱才从宿管老头那拿过来的钥匙。
黎初阳行李还在后备箱里，他出门的时候见他两手空空，就直接问过了，两人虽说在外头买了房子，还好巧不巧住在了同一个小区，可工作性质跟外头那些人不一样，天天回去住，那是几乎不可能的幻想，所以他只能做两手打算。
大多时间跟着众人住大宿舍。
得了清闲，才可以回自己的小窝，偶尔享受享受生活的美好。
极力压下心底将要破土而出无法控制的悸动，黎初阳将头又低了几度，声音压的极低，“先去拿行李吧。”
他的靠近，让他本能的心悸。
这心悸，可真是快要了他的命啊。
……
黎初阳没带什么行李，只有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外加一个手提包，秉承着良好助人为乐精神，贺柏舟想也没想直接上前，左手拎着手提包，右手拉上行李箱。
而黎初阳，乖乖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
带他直接上了三楼，将行李往走廊边放，他摸出钥匙将门打开，又伸手按着门板：“进去看看？”
犹豫了几秒，黎初阳迈步走了进去，坦白开始，屋子不大，只有三十平左右，进门处是鞋柜，再往里是个小型沙发，沙发正前方摆了个单人床，上面空荡荡的，露着铁架子。
不过这已经比预期好太多，终于不用跟陌生人挤一个宿舍。
“怎么？不满意？”见他脸上没什么喜悦，贺柏舟摸不清他此刻的感受，“你小子已经算是运气爆表，这间屋子，多少人巴巴守着盼着，谁知道最后砸你手心了。”
这两年队里人数在不断扩招，可场地就那么大，宿舍是挤了又挤，眼下这三十多平的住所，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他刚才也是给大爷塞了包好烟，说了几句好话，那大爷才将钥匙给拿了出来。
环顾了一圈，屋内没有洗手间，就只有沙发和张床，今天温度不算低，折腾了许久，身上出了不少汗，他又穿的厚，汗水浸湿了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着湿濡感，让他颇感不适。
“洗漱间在哪？”黎初阳抬头扫了一速垂下，“我没看到洗手间。”
贺柏舟将门口行李推了进去，双手叉腰，平复了几秒，“沿着楼梯右拐就是洗手间。”
不等他回应，又抬手指着窗户，“澡堂在后面那栋楼。”
黎初阳顺着他手所指方向看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但他掩藏的很快，不到片刻，又恢复了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贺柏舟这大队长也不是白当的，那不到半秒的不悦被他敏锐捕捉到，他抿唇笑笑，“我的房间就在隔壁，要不去看看？”
起初听了，黎初阳神色呆愣了片刻，过后反应过来，眉梢笑意难以遮掩，“我可以过去看吗？”
……
挑出钥匙，开门之后，贺柏舟侧着身子让他先进去，门口也放了个鞋柜，最底层架子上摆放了几双运动鞋，上面一层放了双凉拖，黎初阳看了眼，转过头问：“要换拖鞋吗？”
关了门，贺柏舟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就这么大点地，分分钟就扫干净了。”
况且，这屋里就一双拖鞋，还被他穿了挺长时间，他就算想让他换，也没鞋可换。
贺柏舟进厨房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黎初阳，一杯自己握在手心，细细摩拭着透明水杯：“怎么想着干这一行。”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可当时就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如今人都到了他刑警队，他作为这里的头，还是有义务问清楚，免得人稀里糊涂混日子。
后背倚靠着沙发背，原本松懈了不少，被贺柏舟这问题一勾，黎初阳顿时收了刚刚散出的懒散，挺直了后背，低头睨着手里起了水汽的杯壁，眼里满是坚定，“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贺柏舟眯了眯眼，双眸紧紧盯着他静默的神色，半晌没出声。
说实话，答案挺出乎他意料，这几年迎来送往不少同事，答案各有不同，
有的说为了理想，为了正义，为了挡住这世间的阴暗。
有的说为了养家糊口。
答案千奇百怪，却又让你无法反驳。
可如今这句心之所向，倒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你呢？”
“你又是为什么要干这一行？”
贺柏舟看着眼前期待他答案的人，笑了笑。
小时候，总是准时准点守在电视跟前，看各大卫视播放的奥特曼，在奥特曼所在的世界里，他就是和平使者，只要有怪兽出现，无论多么辛苦，他都会赶过来，想尽办法将怪兽消灭掉。
他又是什么时候动了当刑警的念头呢？
大概是幻想破灭的时候吧。
或者更早。
在他生活不见天日的时候，他满心期待的奥特曼并没有出现，怪兽却依旧泛滥。
后来，日子难熬的时候，他就蜷着腿缩成一团想，他为什么不可以做自己的奥特曼呢？
为什么不可以自己站出来，救赎自己，也试着去救赎别人呢。
有想法就去做了，尽管过程艰辛，可他成功了不是吗？
“我这人没什么大理想。”从记忆里抽离，贺柏舟从兜里摸出跟烟，“现在做这些，就是为了老了，能神神气气给人吹牛/逼。”
黎初阳沉默了片刻，才小声开口：“不是的。”
我知道，这些都是你掩盖的借口。
真正的你。不是这样的。
内心有无数道想要替他辩解的声音，可触到了他的眼神，顿时回归平静，半句话吐露不出来。
香烟点燃，袅袅升起白雾，室内没开窗户，宿舍大门也紧闭着，闭塞的空间，闻不惯浓郁的烟草味，黎初阳不可抑地咳了起来。
“呛到了？”
听到咳嗽声，贺柏舟蹙眉，将没吸几口的香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起身开了窗户，又顺带将房门敞开。
“好点没？”
黎初阳捂着嘴点头，“我没事，刚才刚才就是嗓子干。”
话说完，他松开手，从桌子上拿起水杯，送到嘴唇连着喝了几口，像是迫切跟他印证，他不是被烟呛了，只是单纯嗓子干而已。
将一切看在眼里，贺柏舟没拆穿，不动声色往屋里走了几步，叩了下卫生间的磨砂玻璃，“这边是浴室，你在这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给你领被褥等生活用品。”
生活用品队里准备的挺齐全，不过不在这栋楼，仓库钥匙在魏枞盯着那，他还得去找他一趟。
黎初阳起身想要跟着同去，贺柏舟没让，将人按回座椅上，“来了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见他乖乖点头，贺柏舟才转身往外头走，身后热烈的注视目光直至楼梯拐角处才消失，贺柏舟抬头望了一样空荡荡的楼梯，盯了几秒，他才收回目光，迈步下楼。
像是提前商量好一般，下楼没走几步，就在拐角处碰到了魏枞，他站在阳光照射盲区，双手插兜，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事。
“怎么，才分开这会就想嫂子了？”
没理会贺柏舟的打趣，魏枞抬头往后看了看，见没人跟着，他朝贺柏舟跟前走了几步，放低音量小声开口：“黎初阳那孩子的资料你看过没？”
对于他的健忘，贺柏舟翻了翻白眼，无奈摇头：“资料在武靖宇那孙子手里，我他妈从哪去看。”
“……”
不满他又爆粗口，无语的瞪了他一眼，魏枞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的更低，如同做贼一般，“那孩子糟了不少罪，看起来挺可怜的。”
言语间满是心疼与怜悯，让贺柏舟下意识地在心底浮现意味不明的不悦，他舔了舔唇瓣，声音变得冷淡：“谁她妈又瞎嚼舌根子了？”
好好一听话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他嘴里的小可怜了？
“唉。”无奈的叹了口气，魏枞按着贺柏舟的肩膀，“资料我从武靖宇那给你拿回来了，就放在那办公室抽屉里，有空你仔细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