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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浅颂就在不远处站着,温朝安一抬头就看见了。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掉了。
陆浅颂今天穿得很青春,白短袖牛仔裤,外面一个小外套,要是不看脸,和刚刚上课的学生一样。
而温朝安穿着白衬短袖,学生隔着讲台看他,会觉得挺正式。而他本身个子高,相貌不差,这么穿也挺斯文的。
没想到这么偶然一站,搭配还挺和谐。
温朝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继而一言不发跟着陆浅颂走。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咖啡馆,在比较靠里的地方坐下。
温朝安点了三明治和一杯瓶装橙汁,他中午没吃什么,现在不吃点甜的不舒服。
两个人坐在那里,温朝安不会先开口,他就像是一个人来的,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他的目光落在盘子上,看着上面用巧克力酱画出的装饰,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拘谨,并不自然。
到底还是有人在面前坐着。
陆浅颂等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三明治,好吃吗?”
温朝安闻言一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自己要是在陆浅颂那个位置,大概也是有些词穷的,不过实在没想到是以这个开场。
“还行,你想要可以点一份。”
温朝安说完这句话,看见陆浅颂面前光秃秃的,又很快补充:“饭钱我还是带了,你饿了就点,虽然是你来找我,但也不介意被蹭一顿咖啡。”
陆浅颂好像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点一样,要了一杯咖啡和温朝安相同的三明治,看着温朝安说:“我请你。”
“不用了,”温朝安的嘴巴轻轻抿了下,“我请吧,刚好谢谢你前几天去接王老师。王老师让我谢的,转达给你。”
温朝安的情绪起伏不大,淡淡的,比那天要冷淡多了。这连普通同学都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冷淡的态度而逐渐变远。陆浅颂甚至觉得自己连陌生人都比不上,好像自己欠了他很多钱一样,是个需要冷眼相对的坏蛋。
“今天上课累吗?”
“不累。”
“一天,要带几节课啊?”
“四节,上午两节下午两节……”温朝安随手指了指那栋楼,说道,“你看见了,就是那里,九楼,你要是也想找这样的工作,上去问问就行,课时不多,挺轻松的。”
就在沉默与谈话间,他吃完了所有的东西,并轻轻放下刀叉,用干净的纸张擦过嘴角,淡淡道:“我吃好了,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回去了。”
温朝安从来没有这么冷漠过,他对任何人都留一线,本身他性子好,也不会有人像陆浅颂一样欺负他,让他难过。
一个待人总是温和的人,在拒绝或说重话时,都是要狠下心来才行的。因为他们有温柔的惯性,不想那么绝对,更不想别人不开心。
其实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温朝安对当时的感觉记不清了,只有“被丢弃”的这个概念愈加深刻。他很多次被丢弃的经历在梦里轮番上演,不是三岁时去村长家拿着的那个有毛刺的水果篮子,就是那天在菜市场听见邻居说爷爷不行了的语句,有时也有小时候温爸严肃冷漠的脸,或者是村长办公室里的破墙皮。
这些东西其实不该重回他的梦的,至少在高一刚开始,和周茸成了兄弟,有了一些朋友,和陆浅颂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里,他就以为自己可以放弃它们了,可以像扔垃圾一样把令人难过的事情都丢掉了。
有时候人向前走是因为勇敢和乐观,往后退是因为没有让他勇敢和乐观的东西了。
曾几何时,陆浅颂就是让他勇敢的人,让他每天都开心的人,他当时以为找到了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靠山,只要靠着,就可以永远安心。
所以说,小时候学的那首小诗没有问题,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温朝安的思绪发散了一会,终于还是说:“说吧,真的不说我就要走了。”
为了证明他真的是会狠下心走的,他说:“虽然四点就下课了,但是备课挺累的,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没用的事情上面。”
陆浅颂的手在桌子上抽/搐了下,像是突然有静电隔空电了他一样。他的喉咙动了动,明明没有说什么话,但嗓音也沙哑了起来:“有话的,这次叫你出来,是有话和你说。”
于是温朝安就坐在那里,双手交握在桌上,好像在谈判,带着一丝戒备和“那我看看你要说什么”的漠然。
陆浅颂迟迟不开口,他看着温朝安,用一种带有灰色柔光的目光,像是一片云留下的阴影。
温朝安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他看得太深入了,有一瞬间,温朝安以为那双眼里沉积着什么复杂到难以启齿的东西。
可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就算当年温妈不同意,可妈妈难道会让他转学吗?说,你转学吧,别和我儿子在一个地方学习了。这可能吗?温妈又不是霸道且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况且,她也没有办法勒令陆浅颂什么。
就算她说了类似的话了,那走不走也是陆浅颂的自由。
所以说,离开就是离开,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走才能走。现在这副样子又给谁看?期望谁心疼吗?谁都不会心疼!
温朝安沉默地等着他开口,他其实也想知道陆浅颂要说什么。
“我就是,”等了好长时间,陆浅颂才看向窗外的行人们,似乎叹了口气,声音轻轻地说,“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看我?看完了呢?看完了再走?
我是什么东西?还能这样?
温朝安“哦”了一声,双手摊开,用手背在桌面上敲了敲,“我就坐在这,你看吧。”
他看着陆浅颂的表情,当然也就知道对方也看着自己,稍感到一丝奇怪的好笑,但还是说:“看我要加钱的。”
陆浅颂很配合他:“多少钱?”
“……”认真就没意思了,温朝安摇头,轻轻笑了笑,“算了,好歹交往过。今天给你个优惠不要你钱,但之后就算了。以后别约我了。”
他最后一句很轻,语气也温柔,好像拿陆浅颂没有办法了,又想着最后一次见,和平一些,互相留点面子好了。
其实他中午在楼上发呆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
他喜欢陆浅颂,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因为他太孤独了,他一直孤独。他总以为自己有一天是要离开家的——小时候温爸都不管他长大了为什么要管?对他很好的妈妈并非亲生母亲,弟弟又不能依靠,所以那时候会想要把自己给陆浅颂,也只不过是想借此圈住他而已。
温朝安以为情爱就是可以绑住人的东西,至少那把自己绑住了,还陷得很深。
他至今都不知道那天车上,陆浅颂和温妈说了什么,不过现在想想,那时或许他说会离开学校,离开自己,所以温妈才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让生活风平浪静。
只有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大傻子,还以为妈妈会同意的。
温朝安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都形成条件反射了,有段时间一想就哭,生理都记住了那种感觉了,即使现在不是要流眼泪,也会有相似的感觉。
好聚好散吧。
温朝安把这句话和自己说了不下十几遍。从那天重见陆浅颂开始。
“不行,”但是陆浅颂说,“我想约你就找你,我……”
他顿了顿,用正常音量说:“我也从来没说要分手。”
温朝安稍微有些宕机,他还沉浸在自己悲伤又寂静的伤感中,突然被这句“我也从来没说要分手”吓了一跳,从伤感中走出来,随后好像玩游戏走出了复活泉水,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他心里一团火“噌”得烧起来。
温朝安简直要笑:“什么意思?”
“我没说分手,”陆浅颂一点也不理亏,盯着他的眼睛,“我从来没说。”
“你不说就没分手吗?”温朝安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疑惑跑在了愤怒前面,他拿起手机,“陆浅颂,你一年都回不了我一条消息,我这不是单身吗?你……”
我守活寡吗?温朝安吃惊地想,除了他们没结婚,他不是个姑娘,这他妈有什么区别?还要不要点脸了?
他在短暂地震惊后压住了自己的怒火,他觉得自己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陆浅颂,要不你告诉告诉我,为什么从来不回我的消息?”温朝安比少年时候要更加成熟一些,也不会替陆浅颂想各种各样的借口了,因为经过这么久的自我催眠和自我否定,他已经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理由陆浅颂会不回他。
除非他死了。可人不是好好地坐在面前吗?
温朝安把手机往前一送,红着眼睛喘着气说:“你要不看看我发了你多少消息,你混蛋吗?为什么不回?什么分不分手啊,我都快要忘记你了。”
陆浅颂的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温朝安都没有注意到。
咖啡现在已经慢慢变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