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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一种被跟踪,被窥视的感觉接踵而来。
方远机械般回头望去,房屋拐角,草丛阴影中......一个昏暗角落,阴暗仿似凝成实质,组成这诡异世界的黑色线条更是疯狂扭曲,从四面八方开始铺天盖地般逼近大门。
剧烈变故使得他面色发白,颈椎尾骨猛然收紧,好在这些黑线收缩缓慢,仍然留有些须余地。
此地显然不宜久留。方远精神一怔,越是危机,大脑转的越快。
他咬紧牙关,大气不出,开始鼓起勇气忐忑移动身体,见没有激起其它异常,这才遽然转身开门。
一惊一吓间,感觉自己都快要疯了......方远伸手拉向门环,那破旧木门,此刻却如同焊死一般纹丝未动。
情急之下,猛然叩下门环,试图反方向出力,从内推开这要命的该死大门,然而天不遂人愿。
绝望蔓延。
这怕不是要出事......方远心中苦涩想到。
果然,那扭曲的黑暗不知受到什么刺激,抖动的更加激烈,眨眼间便将方远如潮水般吞没。
一切似乎回归了平静,又似乎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时间如同在刹那停止了流转。
方远蜡像般呆立原地,双脚并直,左手护与额前,右手端着烛台,睁大双眼的面孔甚至还残有一丝惟妙恐惧。
令人奇怪的是,方远眼球前,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浑浊包裹,渗人无比。
于此同时,意识深处,方远瞧见黑色铺面而来,他下意识抬手阻挡,却并没有受到想象中强烈的冲击。
一股异味钻入鼻孔,有点像干面粉,还夹杂着一些生肉变质的味道。
疑惑望向四周,陌生的感触使他不由皱起眉头,好像被沙眯了眼睛,有些干涩,不过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让人惊讶,略微不适被瞬间抛掷脑后。
院中一处角落,此时已被朦胧金光所笼盖,翘首望去,竟是一坨坨垒砌而起,足足半人高的金砖。
这......得有多少钱啊......只是场景有些梦幻,难道我在做梦?
方远看着这一切,眼神诡异,时而迷离,时而疑惑,有种爆炸的欲望正疯狂暗中滋生。
真是灰境中,方远浑然不知,浑浊眼膜已经极力向两侧蔓延,太阳穴之外的血管根根暴起,狰狞异常。
终于,冷静理智被彻底压制在角落,他脸上挣扎之色豁然一松,竟然浑浑噩噩迈步走上前去。
而这里,什么金砖都是虚无,前方只有一口破败枯井,还有那露出的半颗头颅。
......
院落主屋内,房间布置很简单,一只水缸,一张饭桌,有一干瘦女子正躺在土炕之上,身上盖着厚厚被褥,虽然面色蜡黄,但还是能从那厚厚皱纹下看出几分昔日俏丽。
只是终有几声竭力干咳,破坏这看似宁静的环境。
咳嗽声响起后,就开始连接不断,很快,窗户边就有火光靠近,随后门被无声打开,进来的男子眉目间与女人有几分相似,但神情冷峻,烛光衬托下显得样子很怪异。
他迅速关了门,走到坑前,蹲下身子,拖着低沉嗓音,开口问道:“阿娘,您没事吧?”
妇女嗓子眼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每次咳完,来不及接话,就被咳嗽再次打断,连番几次,面色已经冲的通红。
直到起身喝下一碗男子舀来的凉水,这才舒展眉头。
她说话声音并没有相貌那样苍老,但依旧无力。
“启儿啊!我这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无事的,这大半夜,又惊扰到你了,穿的这么单薄,小心着凉,赶紧回去睡觉吧。”
她就这么讷讷笑着,裹在被子内的衣服已经很脏旧,胸口和两肘内的位置磨得发亮,光可鉴人。
这样拖着就行了吗?
男子厌恶地转过头去,努力让自己表情平静下来,这才坐到火炕旁,帮妇人重新盖好被褥,不解问道:
“父亲死后,二娘三娘...就相继不告而别,她们偷分家产您不做止拦到罢,那我们从卫城内搬到老宅,到底为了什么?”
“老爷走后第一月,下人喊我毕夫人,家中井然有序,二月时则喊我夫人,家中也遗失了不少器具,那王姓管家自称老母有病,不得回去敬些孝道,这些你可记得?”妇人将身子靠直了些,这才缓缓说道。
毕启闻言轻轻点头:“最后那些下人不是告病,要么整个人都不见踪影,哼!二娘三娘更是娇贵,往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想到连粥都熬不好。”
说到这里毕启有些气愤,“真不知我爹喜欢她们哪里!”
妇人笑了笑,眼神短暂失去焦距,回忆道:
“是啊,老爷他唯一缺点就是有些好色...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以为自己听错了,毕启鼻端猛吸一口气,追问道:
“什么?我爹不是触犯了炎国律法,才被追究而死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妇女眼神一怔,绸缪话语,却一时激动,又咳了起来。
毕启心中焦急,只得等母亲安稳下来,才听到:
“老爷他好歹也懂法理,寻常人都不会触犯的大炎国律法,他怎么就不明白呢?知法犯法而罪加一等,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让我们见到...糊涂啊!”
妇人不等男子再次开口,接着问道:
“启儿,你说说,自己可还有几日方满二十?”
毕启满脑疑惑,也只能回道:
“母亲,儿生于乙巳年辛巳日卯时,大概就这两日,便方满二十了。”
竟然这么快!
自己是不是不中用了?
妇人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定定望向窗边,眼光似乎穿透了麻纸来到庭院,而那里正是枯井方向。
良久,她“嗯”了一声,有所释然道:
“老爷一直让你熟记那短语,可还记得?”
毕启这次直接点头,道出一句古怪而又晦涩的话来:
“?......筈......鳲?”
这语调空灵且徘徊,跟平常人说话截然不同,甚至不似人类发音,更像一种老司机之间才能听懂的拗口暗语。
妇人静静听完,目露满意,则叹了口气道:“发音较你父亲已经相差无几,想来启儿也下了不少苦功。”
“老爷毕竟疼你,我尚且记起你儿时,不小心掉入井中,吓得嗷嗷大哭,那会儿天比现在还冷,冻得你啊...那小脸发紫,鼻涕都流到嘴里了。”
想起往事,毕启的眼睛也开始发红,抿嘴摇头道:
“是啊,后来我见到那井便哭,父亲为了让启变得勇敢坚毅,等天气暖和时,便强硬带我一起下井玩耍,还在井底讲了好些故事...”
她眯起眼眸,微笑看着毕启道:
“直到你可以轻轻松松爬上爬下,再也没有对那水井产生恐惧吧。”
这话听着不太对......毕启疑惑望向阿娘。
“不要奇怪,近年来我虽然出不了门,甚至开始有些健忘,但有一件事情却牢牢刻在了这心里!”
“卫城内毕家那口井,老爷可是专门给你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