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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十六自幼便是个孝顺孩子。
其父早丧,他明白,如果没有自己的母亲,殷家这么大的产业恐怕早落旁人之手了。
殷十六十岁那年,其父出海经商,不幸死于海难,留下了几处深宅大院和沿运河上百家的店铺产业,给了这孤儿寡母。十六还小,其母便一人顶起了家族重担,操持起家里的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生意也在叔伯长辈们的帮助之下经营得有声有色。几年下来,殷家的产业非但没有败落,还振兴发达了不少。到了殷十六手上,俨然一跃已经成了江南的首富。
其母的功劳可谓居伟。
如此一来,教殷十六怎能不对其母既是崇拜又是敬畏呢?
别看殷十六家大业大,掌管着殷记名下上百号的店面,沿着运河逢埠开铺,吃的穿的用的,到老死之后丧葬的,无所不包,生意做得可谓大矣!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持巨贾家业的人,在其慈母眼中仍只为一顽儿矣。
三人从大门出来,立在门口等待阿蛮备好马牵过来。
殷十六纳闷道:
“怎么一听说这和尚来自南方韶关的宝林寺,我母亲的态度就变得如此恭敬起来,不可思议。”
说着极是不能理解地摇摇头。
“这有何好奇怪的。”刘驰驰答道:
“你母亲本就是吃斋念经虔诚之人,对名刹大庙的出家人礼遇有加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对。”殷十六皱起眉头思忖道:
“我母亲自五年前皈依佛门后,性情已变得清净淡泊,甚少过问身外之事,更没什么事能让她特别关注的。”
“怎么?”刘驰驰问道:“你觉得你母亲对这释行文之事太过关注是吗?”
殷十六点点头:
“嗯,不止是关注,有点异乎寻常的关心。”
殷十六的这种敏感不是没道理的。就是在刚才,见到老夫人之时,刘驰驰方才确定那一晚潜入南厢房之人,正是殷老夫人。从这一点来说,殷老夫人对这僧人释行文的关心,的确不同寻常。
刘驰驰心里虽这么想的,但却没有把意思表达出来。
这事如果真让殷十六知道了,真是难以想象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刘驰驰可不是那种多事之人。
殷十六还在自顾自地嘀咕着:
“这韶关宝林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从未听讲过”
一旁默不作声的李默余终于开腔说道:
“十六,你孤陋寡闻了吧。据我所知,这宝林寺的来头可真的是不小。”
正好说话间,阿蛮也把马匹备好牵过来了。
殷十六接过马缰,对阿蛮说道:
“行了,我们三人不用你陪着。阿蛮,你去帮我打探件事。”
阿蛮顺从地低头道:
“少爷,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殷十六低声道:
“你尽快去城里的地下坊间一趟,打探一下有没有甜儿的音信,尽快回复我。”
“喏!”阿蛮领命,快速离去。
三人一起跨上高马,顺着大路便走便聊。
殷十六回头冲李默余说到刚才的话题:
“默余,你说说看,这宝林寺难道是上天神佛住的不成?”
李默余抿嘴一笑道:
“这宝林寺可是禅宗佛教的重寺。它坐落于南粤韶关东南面的曹溪之畔,距离韶关几十里的车马路程。 是我大唐南方的佛教名寺,是禅宗六祖惠能宏扬“南宗禅法”的发源地。这一点,信奉佛礼之人无不知晓。”
因为其母的原因,殷十六对佛教的一些典故出处之类还是了解一些的。一提到禅宗六祖,他顿时来了兴趣。
“既然六祖惠能在此弘法,那此处岂不就是六祖的道场?”
“正是。”李默余道:
“据载,南朝梁武帝天监元年,梵僧智药三藏率徒来我五台山礼拜文殊菩萨,路过曹溪口时,掬水饮之,觉此水甘美异常,于是朔源至曹溪。四顾山川奇秀,流水潺潺,于是谓徒曰:此山可建梵刹,吾去后170年,将有无上法宝于此弘化。后韶州牧侯敬中将此事奏于朝廷,上可其请,并敕额“宝林寺”。
南朝梁武帝天监三年,宝林寺建成。
至我大唐唐凤二年,六祖惠能驻锡曹溪,得地主陈亚仙施地,宝林寺得以中兴。后六祖七十六岁坐化,其肉身被贴金塑造成真身佛像,供奉于这宝林寺殿内。”
李默余一气把这段典故说完,直听得殷十六和刘驰驰瞠目结舌。
想不到这和尚释行文所来之处这么有来历,难怪这殷老夫人对他重视有加了。
刘驰驰又问道:
“那梵僧智药三藏所谓的'无上法宝'又是什么呢?”
李默余答道:
“这一点,后人倒是未加考证。只是这宝林寺历代传下有三件镇寺之物,件件都可称得上无上法宝。”
“是哪三样呢?”刘驰驰被这李默余说得兴致盎然,禁不住追问道。
“一样是千佛袈裟。传为我大唐中宗赐给六祖惠能法师的珍世刺绣,绢底呈杏黄色,面上绣着上千个结跏趺坐式的佛像,手式有入定、接引、说法、合掌等皆具,口、鼻、眼和发髻清晰分明,用金线绣出形象,然后以蓝色、浅蓝色、朱红色、黄色丝线陪衬,再绣蓝色背光。四周是十二条形象生动的蛟龙。
第二样为则天圣旨。这是我大唐则天皇帝于万岁通年元年,御赐六祖惠能大师的圣旨一道,贡纸材质,楷书首尾及边用锦绣绢绫装裱。
第三样则为七宝佛珠了。这七宝佛珠,传为惠能大师生前手持之佛珠,由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琥珀和菩提子这佛教中的七宝串制而成,通体温润,带七色祥光,能解人间万劫。”
他这一番介绍,只听得殷十六和刘驰驰“啧啧”感叹不已。
“这些个典故,你从哪听来的?”殷十六感叹之余问道。
“长安宫城里。”李默余平静地回答道。
“你去过大明宫里?”刘驰驰和殷十六更觉意外。
李默余微微一笑道:
“只是年幼时由于家族缘由,入过太学,当过国子监门生而已。”默余幼时的这番经历,从未向旁人道过,所以殷十六他们并不知晓。这时不经意说了出来,倒是把殷十六和刘驰驰吓了个够呛。
......
三人正信马闲聊,不留意间突然从他们马前斜刺里窜出一人,那人来速极快,把他们的马都惊得激跃而起,险些把三人都挣摔下来。
好不容易勒住马,他们瞪眼一瞧,竟然齐齐都不说话了。
马前,红妆轻衫,一脸怒意的正是简彤。
这妮子年纪虽小,却有个谁都惹不起的脾气,光凭这一点几个做哥哥都怕她三分。
还是殷十六识趣,立马主动招呼道:
“难得今日天气晴好,简彤妹子,你这是准备去哪条街上逛一逛啊?”
简彤哼了一声,俏脸一冷道:
“你们三人整日里只管出去寻快活,哪用管我?”
听她这么说,三人立刻明白了,这丫头是因为他们没有带她一起出门,所以心里不乐意了。
殷十六忙陪笑说道:
“我们哪有不管你,简大哥临行前,不是特意把你托付给我们的吗?”
“亏十六爷你还记得我大哥的托付,你们三人这样快活出门,把我一个人丢在府里,这就算照顾我吗?”
简彤这丫头伶牙利嘴起来,丝毫不给殷十六面子。
殷十六这等老于江湖、混迹于市井之人,可独独对于女人,显然是缺乏足够的应对经验的,张口就让简彤问了个哑口无言。
再看李默余,纯种优质处男一个,让他赏赏诗词歌赋,或者去沙场之上杀杀打打,这样还来得过瘾些。如让他对付女人,他就跟木头无二。
所以这种对付女人的场面,当然只剩下刘驰驰了。
可怜的刘驰驰,早间刚被这丫头“骚扰”过,心意矛盾着,真想避还来不及呢。
可一转脸,殷十六和李默余正用企盼的眼神看着他,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架势,他好像责无旁贷了。
到底是各种场面经得多了,他清一清嗓子,和颜道:
“简彤妹子,非是我等不带你出门,只是这外面兵荒马乱的,处处皆是危险,万一你有个差错,我们实在不好向简大哥交待。”
说完这句话,他明显看到那两人给他赞了一个佩服的表情。
简彤多机灵一女子,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伎俩”。
简彤这丫头一笑,语里带厉地说道:
“这么说,恐怕三位哥哥太小看我了。我自小随我兄长征战于万马丛中,血海疆场,何等危险没有见过,就你们这繁华城邑、花花世界能有什么危险比得过万骨沙场?”
傻眼,尴尬,自讨没趣,此时一起涌上刘驰驰的心头。
他灰灰着颜色说:
“如姑娘所说,就算我们是去找乐子的,以妹子你这样女流身份,不是也不合适同去吗?”
没办法,只有耍无赖了,他横下心想道。
这简彤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愣了一愣,转脸笑道:
“这个好办!你们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