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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闹了一场,这个年夏星的叔叔没有再上门,除了被催婚催得厉害,夏星过了个清静、温馨的好年。在家宅了几天,夏星收到一封请柬,思思寄的,因为过年物流慢,年初三才收到,是海城的画展,展名叫“海·余思”,画展年初五开始,展期3天,展馆离家不远。夏星年初六返回公司,只能在画展第一天去。
夏星和海城上大学后便联系得越来越少,对高中以后的海城知之甚少。展馆不是很大,展出作品三十余幅,高中时期夏星看过海城的速写本,大多是古典风格,大学以后似乎越来越现代,尤其病中那几幅,抽象得看不出含义,色调笔触都让人感到焦躁和压抑,但压抑过后又隐隐有种温暖。
思思没有过度缅怀,只在开场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但有一句令夏星感触颇深“感谢各位好友的到来,一起聆听海城最后的声音,海城走了以后,是这些一直支撑着我,告诉我生活曾经残忍,但终将温柔。”
思思忙着招待只和夏星聊了几句,李倩在国外没有回来,夏星准备回去,却在门口和周易不期而遇,一个进一个出,都停下了脚步,夏星笑了笑,婚礼过后周易就没见过夏星笑得这么柔和。
“知道你会来,这个给你。”周易从口袋掏出一封信。
夏星接过信放进包里,迈出门,走远。
整个流程太顺畅,没有丁点卡壳及摩擦,谁也不知道这一幕发生了,连同故事的主人都觉着恍惚,好像记忆突然被阳光照散,被风吹跑了……
一直熬到回家,夏星吃了饭、看了书、收拾了行李、洗了澡……好像全然忘记包里还有一封信。直到睡觉前,才从包里拿出来,躺在床上倚着枕头,在柔和的灯光下拆开信封,动作、表情,没有半分波澜。信封上写着,星星亲启,亲昵的称呼瞬间把时间拉了回去,深埋的春花秋月,久违的青春气息从心里拂过。
“听说,你身边有新面孔/听说,你不再寂寞/听说,你提起我……”
分手后偶然听到这首歌,便经常单曲循环,从同学那里听到你的消息,都说你过得好,这是我最盼望的事,但也听说你还介怀,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是如此。多次在路上遇到你,你步履匆匆,我刻意躲避,进经纬前的那两三年我们没有联系过,那年的事,我欠你一个解释。
你知道我的家庭很普通,父母是工人,听说几代人就我一个读书读得好。为此他们总是特别自豪,从小到大我每一次的考试成绩都会被宣扬得人尽皆知。他们平时省吃俭用,但一到报补习班、买学习资料就毫不吝啬。渐渐地,我就感觉我会读书是我们家唯一的光环。
研究生毕业那年,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如果到了社会变成一个庸碌的人,大概我们全家都会被嘲笑吧,所以我继续读博了,也是因为不知道能做什么,才想到留校,当个大学老师似乎也不错。但这条路走进去才发现太难,没有留学背景、没有参与过大项目、没有人脉,什么都没有。
博一我开始申请加入王教授的科研小组,无人举荐,也是实力有限,一直未能入围。博二下学期,我开始慌了,如果毕业后没办法留下来,我能做什么?博三那年嫣然出现了,在本科英语系任教。
一次在饭堂打饭,她排在我前面,打翻了了饭盒,一片狼藉,我看她手足无措便帮忙清理干净。后来她就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泡馆、吃饭、散步、参加活动……都会遇到,她喜欢我成了公开的秘密。我找她谈过,说我有女朋友,说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了,她就是哭着走了,但第二天照旧来了。
后来,我进了王教授科研组,进组的第一天,王教授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和老李认识的时候都还是少年,眨眼他女儿都谈朋友了,真是时光飞逝啊。”那时我才知道嫣然是化学大牛李教授的女儿。第一次我犹豫了,如果和嫣然在一起,很多困难大概会迎刃而解吧。
真的很纠结,一边接受嫣然的好,一边舍不得你。那段时间总是吵架基本都是我的问题,不能接受自己的卑劣,每次和你讲话,你的关心、你的好,你的一切都不断在增强我的这种感觉,所以我挑毛病、吵架、说伤人的话,想推开你。
但是我们在一起十多年,好像早就融为一体,推开你,失去你,想到都撕心裂肺。我推不开你,也推不开嫣然,更接受不了自己的卑劣,一切好像陷入了死循环,我们吵了和好、吵了和好……但是你就是那么傻,从来都是那么耐心,不知道躲开。
海城出事那次,从A市回来我下定决心要和嫣然断清楚,没想到因为我,她吞了安眠药。一下子我成了全校公敌,走到哪都遭受冷眼,我只好回头,还骗她已经和你分手。
你来B市,我生怕我们在一起被人看见,所以故意疏远你。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决定,不敢、不舍得、不忍心……有太多的东西让我开不了口,一直拖着你,直到嫣然的父母开始筹备婚礼,我知道拖不下去了……
你来找我,问我后不后悔,我认识的你倔强、体面,那一刻却那么脆弱站在我面前,我知道真的伤你很深,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推开你是我这辈子最难、也是最不愿意做的事。
我的婚礼,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出现,你挽着仟繁离开,我意识到我们彻底走散了,心里的痛让我知道我失去的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太迟了。
仟繁出国前找过我,说你在感情中总是不自信,觉得分手是你的问题,他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希望你能走出来,他问我为什么分手,在他眼里你是那么优秀,仟繁是对的,在我眼里你也是,一直都是。
怎么那么傻呢,星星,是我虚荣、功利,在乎别人的眼光,才走到今天,如果回去,不,没有如果,我不值得你回头看,所以就向前走吧。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唯一的遗憾是让你经历不幸。我已经申请了退出项目,嫣然怀孕了,我们计划移民加拿大。星星,不要怀疑自己,无论是高中还是现在,你一直是我很欣赏的人,在我眼里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看完信,夏星叠好放回信封,收进抽屉。关了灯,躺好。昏暗中睁着眼睛,过了半天,自言自语道“以前作文写得乱七八糟,现在信写得挺好,到底是不一样了。”转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一点点眼泪很快被枕巾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