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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烟抽完，周扬用力搓了搓略显疲惫的脸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些，他打开车里的化妆镜，对着镜子挤出一丝笑容，直到表情显得不是太突兀，这才从车上下来。
他没有再犹豫，顺着楼梯直接来到三楼。
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从手包里翻出钥匙，插进锁孔，“吧嗒”一声，房门打开。
推门进去，家里没有开灯，隐约看到一个黑影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
听到开门声，黑影动了一下，朝着门口张望过来。
周扬认的出来，窝在沙发里的黑影正是他的母亲。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样的状态。
自从父亲离世以后，已经整整十年了，母亲嘴上不说，可是周扬知道，她一直没有从当年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父亲的死，在熟识的人看来，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母亲背负了很大的精神压力，这才毅然决然的卖掉以前住的房子，来到这个无人认识的小区生活。
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实在难熬。
周扬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甚至开始那几年，他几乎不跟任何亲戚走动。
搬到这个小区，母亲更多是在为他考虑。
自从住到这个小区以后，母子俩刻意不再提父亲的事情。
但是周扬知道，当年的阴影并没有随着他们搬进这个小区就烟消云散。
逢年过节，或者像是父亲忌日这种特殊的日子，家里那种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
周扬随手打开客厅的灯，房子马上亮了起来。
“妈，你怎么不开灯？省电呀？”
他微微一笑，尽量让家里的气氛轻松一些。
看到周扬进门，母亲的眼里顿时有了亮光，她马上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儿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吃饭了吗？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做。”
母亲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往厨房里走。
“不用，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周扬连忙拉住母亲，不让她忙活。
“真吃过了？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在家里吃饭多好，干嘛要在外面吃？”
母亲一阵抱怨。
周扬笑而不语。
母子俩重新坐到沙发里。
周扬拉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五万块钱，放在母亲的手上。
“哪来这么多钱？”母亲一脸疑惑的看着周扬。
“你放心吧，来路绝对光明正大，今天接到一个案子，客户付的定金。”
周扬生怕母亲多想，连忙解释了一下钱的来路。
父亲的事情，让母亲变得谨小慎微。
“那你自己留着吧，买房子、结婚，哪样不要花钱？我平时花钱少，你以前放在我这里的钱，我一分没动，都给你存着呢。”
母亲像大多数父母一样，心里会惦记着孩子的成家立业。
“妈，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暂时不考虑买房子，在外面租房子挺好的，住烦了，还能随时换一套，多好呀。”
周扬知道母亲又要催婚了，他连忙岔开话题。
“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不懂，不过，房子还是要买的，不买房子，哪个姑娘愿意跟你结婚？你是不是手头不宽裕？要是这样的话，把你这些年给我的钱，我再帮你凑一点，我算过了，全款买套三居室，不成问题。”
一个月跟周扬见不了几次面，母亲怎么能错过催婚的机会？
买房子只是借口，催他结婚才是正事。
“给你的钱就是让你花的，怎么能让你给我买房子？再说了，就我这样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结婚还早着呢。”
周扬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就你哪样？我儿子哪一点差了？一米八的大高个，长的又帅气，还有这么好的工作，别人看不上你，那是她们眼瞎，我看是你自己不想找吧？”
见周扬这样说，母亲顿时着急了。
听了母亲的话，周扬咧嘴一笑。
“瞧你说的，哪有当妈的这样夸自己儿子的？这种事情要看缘分，不着急。”
这些年以来，周扬的心里装着父亲的事情。
他一直怀疑父亲的死有蹊跷，这件事情一天没有弄清楚，他就没有心思想自己的婚事。
“还不着急呀？你今年都三十多了，过了年就四十了，你等的缘分什么时候才到？”
母亲没好气的瞪着周扬。
周扬嘿嘿一笑，说道：“妈，照你这种算法，要不了两年，我都能走你前头。”
“噗嗤。”母亲愣了一下，忽然笑喷了。
这是周扬进门以后，第一次看见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
她伸手在周扬的手臂上轻拍一下，说道：“你这孩子，少跟我贫，尽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周扬又是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过了半晌，母亲脸上的笑容褪去，恢复了一脸严肃。
“儿子，你老实跟我说，这些年，你一直不考虑结婚，是不是还想着你爸的事情？”
知子莫若母，母亲早就猜到这层原因。
这也是母亲罕见的在家里提到父亲的事情。
听母亲这么说，周扬顿时低下头，一言不发。
“儿子，听妈的，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他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你不要一直背着这个心理包袱。”母亲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妈，那你呢？”周扬忽然抬起头，他直盯着母亲的眼睛。
“你……”母亲些许惊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
“妈，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问你一下，你真的相信我爸当年拿了客户回扣吗？”
父亲的事情在周扬心里就像一根刺，面对母亲的时候，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在背地里，他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做过多少噩梦。
有的时候，他会恨父亲，觉得是父亲的选择，让他们家蒙羞，让他在人前抬不起头。
可是，更多的时候，他又不相信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一直认为，父亲是一个正直的人。
同时，他也害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再刺激到母亲的神经。
过不去那道坎的人，除了自己，母亲何尝不是这样。
母亲今年还不满六十岁，但是，头发已经花白，精神状态也不好，看上去像是七十多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