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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铁缆的木质缆车伴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缓缓停在了站台前。
车厢随着冰冷的山风摇摇晃晃,下面是让人头晕目眩的高空,以及沿着山坡蔓延而上、像一排排积木般杂乱堆积的房屋群。
此处名为炎凰城,乃是坐落在炎州一座高大绝伦的死火山之上的城市,也是炎凰帝国的四洲首都。城内建筑街道沿着山坡一层层自下而上依山建造,形如一座巨型通天的四方金字塔,内有千万之众百姓居民。因为自半山腰处开始,山体变得陡峭异常、难以攀爬,身为皇族的炎凰家在千年之前,便下令能工巧匠建造了以铁线木车运载、火山地热带动的机关缆车系统,以供交通使用。是以此地亦有“垂崖城”之名,为了能够出人头地的各路炎凰帝国人才,均都聚集在此。
索道车站前,赶着乘坐缆车的民众们早已排起了长龙,一直塞到了绵延到看不清尽头的街道后巷之中。缕缕清澈阳光撒在青石街道与木屋檐瓦上,映衬着腾空而起的微凉薄雾。
远处闹市区的早市摊子,时不时传来一两句隐约可闻的吆喝。黄黑白棕五颜六色的流浪猫狗们又熬过了躁动的一夜,打着哈欠在街上游荡,毛茸茸的尾巴惬意地微微摇摆着。
然而这本该美好的早晨光景,却被一声断喝打破了平静——
“都看什么!官府办案,回去回去!”
一队佩着腰刀、身着青衣的官差从人群中挤出,在街旁排成左右两排,将半条道路封锁得水泄不通。有些早起的老人们想上前瞧个热闹,立即被粗暴地推搡出来,猫儿狗子们也被一阵乱棍驱逐,纷纷缩入了小巷内呜咽叫痛。但是被赶出的人们却都不离去,远远聚在街上,低声交头接耳。
“这大清早的,官府又来翻箱倒柜了,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呢!”一位布衣老者摇了摇头,颤颤巍巍道。
“老吴家的,你还不晓得吗?我听人说,是街尾的澡堂子里死人了呀!”老者身边站着一位提着鸟笼的中年汉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
“街尾的?兰薰浴场吗?”
“可不是!”
“澡堂子咋会死人?烫死的?”
“嗨!这哪知道,刚刚老子在街尾遛鸟,硬是让官差给赶过来了,要不是人命关天,怎么会有这阵仗!且在这远远看热闹吧!”那中年汉子将鸟笼放下,伸长脖子向封锁圈内望去。
“看什么看,退回去!”一名捕快拦住了他,将他推了回去,“都快点走,没什么好看的,出事了别又来怪咱家官差没提醒你们!”
便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响忽的炸起,吓得众百姓都是一个激灵。只见远处缆车站边的乘客们均都忙不迭朝街道两侧避开,一架通体鲜红、勾着金边的华丽厢形大缆车自云雾之中从天而降,呼啸着急停在了站台之上。
两名捕快手持绳索,套在了缆车的栅门上,用力将栅门拉开。一队骑兵从车内直接轰隆隆地纵马驰出,领头的骑兵队长是个约莫二十一二岁的少年人,身着一袭玄红轻铠,高声道:“炎凰卫亲临公干,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是、是禁卫!快走!”那布衣老者脸色惊恐,拉着提鸟笼的汉子就想离开。那汉子挣脱他手,奇道:“禁卫又有什么了?咱们看热闹,又不打扰他们。”
“嗨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清白。”那老者急道,“这炎凰禁卫乃是皇帝身边的精锐,平时不出则已,一出那可就是惊天的大案子,老朽是多看一眼都怕会受无妄之灾啊!”
说话间,那队骑兵已然进了巷内。马匹高大,来势汹汹。众百姓畏惧马匹踩踏,立即作鸟兽散,不出片刻街道上变得鸦雀无声,除了官差外再也见不到人影。
那骑兵队长领着手下,径直骑向浴场门口,对着拦路的捕快们抬起了手,只见他掌心之中持着一枚血红色的六边铁令牌,上面刻着一只衔着荆棘的红色凤凰形状花纹。众官差捕快们见了,立即单膝跪地行礼。
“孙捕头呢?孙捕头在哪?”骑兵队长下了马,收起令牌问道。
“在这,在这!卑职来了!”人群中奔出了一名脸颊消瘦的竹竿男子,忙不迭单膝跪下赔笑道,“诸位军爷,您们可算来了!”
“叫你们的人下去歇息,此处我们接手了。”骑兵队长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是!”孙捕头站起身,正欲示意众捕快退下,只听得不远处的街角处有人道:“且慢,还有些事情要问衙门的弟兄们。”
骑兵队长与孙捕头闻言,都是悚然一惊,齐齐抬头往前望去。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高挑黑发青年正沿着街道大步走来。
只见他面容上生着些稀疏胡须,长得一幅丰神硬朗、凌厉端庄的模样,然而眉眼间却冷漠无波,没有透出丝毫表情,好似一口千年古井的冷水中泡着一块巨冰。头戴一顶红绸尖顶范阳毡,身着一套雪白色长衣,肩头披着一张与里衣同色的纯白的毛皮斗篷。胸口的钢铠之上点缀着一只青蓝色的飞凤,远远望去,便如一盏青花瓷器般纯净剔透,散发着难以亲近的冷漠之感,让人瞧着便不由得生起一股敬畏心情。
“老大,您忙了一夜了,得好好歇一歇,偶尔也相信弟兄们一次吧。”骑兵队长急忙迎上前去抱拳行礼。
“别担心我,抓紧时间办案。”
那高挑青年拍了拍骑兵队长肩膀,随后大步流星走到孙捕头面前,对他抱了抱拳,措辞虽然和蔼,然而口吻却与他面容衣着一般冰冷,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
“您就是中城区总衙门的孙捕头么?区区炎凰卫统领江御流,见过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捕快都是一震,纷纷抬起头看着这青年。孙捕头惊讶得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说道:“您就是......您就是铁面仙,江御流江统领么?”
“虚名而已,不足挂齿。”名为江御流的青年眼神一沉,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情。
“卑职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见您一面,没成想竟有幸得江统领屈尊行礼,真是折煞了!”孙捕头十分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正要磕头,江御流把他扶起,握了握他的双手,说道:“不必多礼,讲讲此间情况要紧。”
“是。”孙捕头自觉尴尬,忙不迭答应道:“诸位禁卫军爷,若不是事出怪异,我们衙门也不能找您们过来帮忙了。昨日寅时左右,衙门巡捕房接到报案,说此地有命案发生,卑职立即带人前来,谁知......谁知......”
孙捕头后半截话梗在了嗓子眼里,嘟哝了好几下都没说出口,脸上露出了难色。那骑兵队长急道:“你倒是快说啊!”
“直、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卑职前后已经派了两队人马进去这澡堂,然而到现在......”孙捕头终于开口了,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颤抖,“总共五十名捕快,就像石沉大海一样,还无一人回来。”
此言一出,就连前来支援的炎凰卫骑兵们都是一愣。唯有江御流面无波澜,对骑兵队长使了个眼色。骑兵队长会意,立即抬起手,从腕甲内射出一道绳索勾住屋檐,飞身跃上了屋顶,四下仔细探查了一番。
“怎么样,阿九?”江御流的语气波澜不惊,给人一种沉稳的安全感,“有后门么?”
“老大,这浴场是个独栋,后面是居民的棚户,我没看到后门,只有个放杂物的院子。”阿九又仔细检查一轮,随后从屋顶跳下,对江御流道,“无论怎样,进去的人肯定还在里面,跑不出来的。”
江御流剑眉轻皱,转对孙捕头沉声问道:“你说夜半寅时的时候接到了命案才来到此地的?”
“正是。”孙捕头答道。
“既然是命案,那定有人发现了尸首,目击证人在何处?”
江御流一边询问,一边脱下范阳毡与斗篷,交给了那骑兵队长,露出了怀中抱着的一柄好似烧火棍般漆黑的横刀,与他一身雪白衣服搭在一处,分外惹眼。只见那横刀的刀镡之上缠着两道精巧的细锁链,其中一头将刀身紧紧锁在了刀鞘之中。另一头自刀镡处继续向上盘伸,绕在他左臂之上,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闪烁着夺目的银色光芒。
孙捕头目光被这把银锁黑刀吸引,一时竟然忘记了回话。
“咳。”江御流见他出神,清了清嗓子。
“回、回江统领!报案的目击证人卑职留下来了,她亲眼所见,还呈交了物证。”孙捕头回过神来,连忙答道。
江御流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吩咐道:“带上来。”
“是,卑职立即去办。”
孙捕头转身带着两名捕快离开,不久后带着一名六十余岁的老太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