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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裙摆拧出的水滴打在嫩绿的草叶上,衣衫上满是臭鸡蛋的味道,千山雨却只能痛苦地忍受这种气味。
她苦着脸走出草丛,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同样衣衫潮湿的素续缘,正泰然自若地靠着树干挥动着扇子,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千山雨走近,看到他的折扇虽还完好,但上面的字画已经被洇湿了,花得一塌糊涂。千山雨嗤笑,装作没看见。
二人不做停留,路上千山雨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素续缘。
“我怀疑我当时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那时万芸说你们快到湖边了,让我赶快追上去。但我追到湖边时,并没有看到你们的身影。”
“所以万芸姑娘有两个?”素续缘问,“你是如何回到这边的世界的?”
“我在湖边未见一个人影,疑惑之下便沿着湖边找人。谁知没走两步,湖中就突然出现一个漩涡,把我被吸入湖中。再睁眼时,便看到你被一条藤蔓一样的东西拉入水中,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千山雨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素续缘:“我觉得欲置我们于死地的不是真正的万芸,另一个空间的万芸告诉我,她被困在那里,太阳落山后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所以我猜测,白天万芸的身体因某种原因被其他‘人’占据,只有在太阳落山后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素续缘表示赞同:“的确,白天的万芸与昨日我们遇见的万芸判若两人。以及,你说你当时攻击了某种‘生物’,这种‘生物’极有可能就是万芸所说的伪神。而困住你的空间破碎后,地上留下了一个像……肠子一样的东西?”
千山雨点头:“嗯。当时我捡起来看过,发觉可能是人的肠子后,一时恶心便给扔了。那东西落到地上就化成灰了,但如今想来,不管是手感还是外观,都像是长时间离开身体的人肠。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某个宗教祭祀用的祭品。”
“我曾经也思考过是不是什么宗教,但方才那些怪物,不像是一朝一夕能‘制造’出来的。若它们真是宗教信徒人为的产物,这些信徒怎么会甘心龟缩于这个小地方?而且关于万芸所说的伪神,我有一点线索了。”
千山雨略感惊讶:“这么快?”
“嗯。你说万芸曾提到过女娲娘娘,再加上你捡到的疑似人肠的东西,我猜那所谓的伪神应当就是女娲之肠。”
“女娲之肠?真是出人意料的直白。”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云,‘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这是说上古时期,女娲娘娘弃肉身归天界后,肉身的腹部化为了十个神——腹部是美化,化为神的就是她的肠子。虽然时代变迁,加上神话与现实有出入,所以粟广之野具体的位置不能确定,但曾有人猜测过粟广之野很可能就在楚地附近。”
“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这嘛,我只能告诉你,虽然具体位置不确定,但这里离楚地应该不远。而且附近就是与云梦泽名字非常相近的云梦乡,既名为‘云梦’,不可能毫无关系。”
千山雨又道:“但照你所说,女娲之肠所化的是十位神,这好像与万芸所言的伪神有些出入。”
“也许万芸姑娘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吧。我们不应局限于她的话,而且除此以外,我们暂时也没其他线索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差点忘了,临走之前万芸还给我一个娃娃,还说如果遇到她的家人让我替她说声对不起。真是的,道歉不应该自己去吗,让别人帮忙算什么。”
“娃娃?能否借我一观。”素续缘接过那个穿着红衣服、就比巴掌大一点的娃娃,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发现这就是个普通的娃娃:“万芸姑娘这么说,那她毋庸置疑是云梦乡之人了。既然她的家人在云梦乡,我们待会儿到云梦乡,应该能打听到一些与万芸姑娘有关的事情。”
素续缘摇了摇手里的娃娃问扶风:“我能把它拆开看看吗?”
扶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万芸说过要还给她。”
素续缘打趣道:“哦?我倒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扶风冷哼一声:“上次她说神泉有问题,我喝了之后就痛个半死。这次她又说要把娃娃还给她,如果我再弄坏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素续缘神色微妙:“原来你不是不长记性的那种人呀……”
扶风秀眉一挑:“你什么意思?”
“别生气,刚才你不是还说,万芸姑娘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些话乍看与我们没什么联系,但极有可能是什么暗示。”素续缘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如果我之前猜的没错,‘伪神’与女娲之肠有关,‘十之八九’这话说不定就是暗示这个。”
“……”
“不过‘十之八九’到底是八个还是九个呢?你在另一个空间的树林毁掉了一个,按理说女娲之肠应剩九个。但……”
“你等一下!”千山雨打断了素续缘,“你这也太牵强了。万芸可能只是随便说说,也可能只是单纯吐露心声。说实话,我无法分辨万芸对我说这话时是什么情绪,更也无法分辨这些话的真假。虽然她指引我返回现实,但我不能就此确定她是好人。我不能信任她。”
素续缘沉默了一瞬,继续试图说服扶风:“虽然万芸的身份还不清楚,但自相遇以来,她不仅从未伤害过我们——当然不是说白天那个怪物,而且还提醒我们小心神泉和夜晚。你陷入另一个空间时也是她指路,助你返回原来的空间。她有什么目的、是什么立场我们不清楚,但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是我们的敌人。”
扶风还未放弃挣扎:“可你怎么确定万芸不是在演戏呢?假装对我们抱有善意,当我们全心信任她时再给我们致命一击。”
素续缘盯着扶风的脸,从那如玉的面庞上发现了前所未有的焦灼情绪。
他心底的疑惑,但并未表露:“我的结论并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合理的推断。正确也好,过度解读也罢,只要有线索总得去验证。钻牛角尖、思虑过重只会让人裹足不前,人生在世,总要冒险几次,不是吗?”
扶风的脸色好了些,但紧皱的眉头仍然表露她内心的不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还有一事我一直不解,望扶风解惑。”
扶风疑惑,但还是缓缓点了头。
素续缘道:“昨晚万芸姑娘说擅饮神泉会受神罚时,当时你嘲其迷信。但方才我讲述女娲之肠时,你好似对女娲娘娘存在一事并无异议,轻易地便认可了。若说是因湖中的怪物和另一个奇异的空间,这些虽然离奇,却也不是术法做不到的事。为何你能如此轻易地接受‘神’,却不相信‘神罚’呢?”
千山雨下意识想要捂住胸口,手举起一半却又放下,她低着头,无言跟随在素续缘身侧。素续缘心有所感,没再追问。
一路沉默间,二人已经走过渡河的桥。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吠,河边还有一名洗衣的小妇人。云梦乡近在眼前了。
二人皆松了口气,连日赶路,路上又是迷阵又是水怪的,实在是折腾人。
素续缘想先同那河边的小妇人打个招呼,谁知那小妇人一看到两人,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满脸惊惧地跑开了,连衣服和洗衣的木盆都没拿走。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扶风连忙躲闪着挪开视线。
素续缘长叹一下,道:“我知道扶风心中有所不安,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那就只相信我好了。我们好歹一起出生入死过,算是生死之交。你愿意信任我吗?”
扶风仍然低着头,好像打定主意今天不说话了。
“你这样不说话,可真是——”素续缘摇摇头,无奈道:“算了,当你默认了。”
就在此时,云梦乡村口一阵骚动。扶风和素续缘同时望去,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拄杖老人领着一大群人朝两人走来。老人身边有名年轻女子,正是方才那名小妇人。
二人同时戒备,这群人人多势众,若不是多为老弱妇孺,手中也并未拿武器,千山雨可能已经动手了。
素续缘把扶风挡在身后,问那名明显是领头人的老人:“这位老丈,不知诸位这是……”
那名老丈神色激动地握住素续缘的手,颤抖道:“终于、终于有人来了!”
素续缘不解:“老丈这是何意?”
老丈抹去眼角的泪花,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请两位先随我等入村,然后再详说吧。”
两人被热情的村人邀请进云梦乡,白发老丈拉着素续缘,而几个大娘和妇人也围绕在扶风身边,推着她往村内走,生怕她跑了似的。
二人直接被邀请到了乡长、也就是白发老丈家中,一路上,千山雨注意到,云梦乡内的建筑与中原大有不同,不像是一个连接两地商路的城镇。而且街道上也太过冷清了,没有年轻的男女,连壮年、中年男子都没有。
千山雨与素续缘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小嫣,快为两位客人上茶。”乡长支使那小妇人为二人看茶,又向二人解释道:“小嫣是我孙媳,去年刚与我孙子成婚,只可惜……唉,这都是命啊。”
素续缘谢过小嫣,道:“乡长老丈还未告诉我二人到底有何事。”
乡长又长叹一声,遣散了围在院子里看热闹的村民,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数月前,不知因何原因,云梦乡周围的山林中突起大雾。本来乡人皆未放在心上,然而就在不久之后我们便发现,凡是上山的人都一去不回,也很久没有外来的商人、旅客到云梦乡来了。乡人多觉内中有异状,便召集了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拿着武器上山去找人,顺便查明到底发生了何事。”
“谁知这一去,那二十多个人都失去了音信。在大家惴惴不安、打算再组织人去寻找他们时,一个当时上山找人的年轻人浑身是伤的回来,告诉我们山里有怪物,同行的人都被怪物所害,让我们不要再上山了。我们没来得及细问,那年轻人就不行了……”言至此处,乡长哽咽道:“而那个年轻人,就是我刚成亲没多久的孙子。”
话音未落,乡长便失控地掩面拭泪。素续缘叹息道“抱歉”,又温言安慰了老丈几句。一旁的千山雨却发现那死了相公的妇人小嫣没有那么悲伤,她虽然也泪流不止,但眼中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
她不像是因悲伤而流泪,倒像是被谁吓哭。
千山雨突然有了兴致。这个云梦乡,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另一边,乡长还在继续讲着:
“云梦乡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外人来过了,我们本来已经做好被困死在这里的准备了,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你们。看到你们,我就知道我们不是没有希望,我们还是有机会脱离迷雾的包围的。我在这里求求两位,告知我们安全穿越迷雾的方法。求求你们了!”
素续缘赶忙拉住要下跪的乡长:“老丈万万使不得,我们自然会告诉你们穿越迷阵的方法,您千万不可行此大礼!”
一番拉扯后,素续缘终于把老丈扶回座椅上坐下。一旁的千山雨甚是冷淡,什么动作都没有,两眼盯着地板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素续缘省略了遇到怪物和万芸的事,大致把他与扶风走过迷阵来到云梦乡的经历说了一遍。
素续缘:“我们二人皆学过一点术法,虽然是皮毛,但好在幸运地走出了迷阵。至于老丈方才说得怪物,我们在山里过夜时也遇到过,但它们似乎很惧怕火光,我们点了一夜的火,倒也没出什么事。”
老丈:“原来那些怪物怕火,这个消息很重要……”
*
千山雨找借口出了门,乡长让小嫣作陪。不知为何,千山雨在乡长身上感到一种违和感,这让她极度不适,她实在不想再待下去。
小嫣:“扶风姑娘想去哪里呢?”
千山雨不好意思道:“我们来时不慎跌入附近的湖中,据说那是一个硫磺湖,那味道实在是……所以我想请夫人借我件衣服,等我的衣服洗干净一定双手奉还。”
小嫣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是一件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请姑娘随我来,我带你去换衣服。”
“多谢了。”
换好衣服后,千山雨又说想到外面逛逛,小嫣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千山雨的要求。
离开乡长的家后,小嫣似乎放松了很多,人也热络起来。
千山雨闲聊时得知,小嫣姓刘,父亲早亡,是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但就在几年前,母亲也因病去世,只留她一人。
千山雨有意无意地问小嫣:“对了,夫人是否认识万芸?”
“万芸?”小嫣疑惑,“没听说过这人,她是何人?”
“万芸是我们在来时的路上认识的一个姑娘,她说她是云梦乡的人,听说我们要来云梦乡后,特意让我们帮她向家里人带话问好。”
小嫣面露不解:“可是,云梦乡并没有叫万芸的人呀。不仅如此,自从我母亲去世后,云梦乡就没有姓万的人了。”
“夫人的母亲姓万?”千山雨好奇地问。
“嗯,我母亲的娘家姓就是万。万家有兄妹四人,我母亲最小,听她说我外公外婆和二舅舅早逝,大舅与三舅从小关系就不好,分家后更是甚少来往。多年前,三舅全家搬走,没再回云梦乡,我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全家再吃一顿饭,可惜……”小嫣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姑娘遇见的万芸可能就是三舅的女儿,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见见她。”
千山雨当然不会告诉她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万芸了,只能安慰小嫣:“总会有机会的。”
千山雨:“对了,夫人的大舅现在如何了?他虽然与夫人的三舅不合,但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也通知他一声。”
“这……”小嫣为难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大舅一家在多年前就没人了。具体情况如何我不太清楚,母亲很少提起大舅家,只知大舅好像有一独子,与人私奔后下落不明,大舅与大舅母好像因为此事,没多久就生病去世了……所以我才说,自从母亲走后,云梦乡就没人姓万了。”
千山雨:“抱歉,没想到夫人母亲一家的命运如此坎坷。”
“没关系,你也不知情,不能怪你。”
不知不觉间,千山雨随小嫣到了一处荒凉偏僻的地方。这里的房屋破旧不堪,院墙倒塌、屋顶破洞是常态,密集的蛛网挂在矮墙上、木窗上,有的院子甚至连门都没有。
千山雨有些好奇:“这里好像很久没人住了,为什么这附近这么荒凉?”
小嫣叹了口气道:“原来住在这里的人都搬走了,现在已经不在云梦乡生活了。”
“为何?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搬走。”
小嫣为难道:“这——唉,本来这件不光彩的事不该外传的,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小嫣又道:“此地原本是云梦乡的商户安家的地方。因云梦乡世代以耕地渔猎为生,非常排斥经商的人,于是乡里的商户便都搬到一处居住。”
“云梦乡不属中原,又向来保守。中原至蜀地的商路打通后,有许多中原商人来到此处经营生活。这对乡里保守的人来说,是厌恶且难以忍受的事,后来这些保守的人联合在一起,骚扰过往的商客,要求他们离开云梦乡。”
“可通商已久,云梦乡中亦有不少与中原商客一同经商的人。两方协商不成,发生了冲突。乡长居中协调,但谁都不肯让步。终于又在一次大冲突中,保守排外的乡人失手打死了几个云梦乡的商人。云梦乡众商人一气之下集体搬离,乡长也悔恨不已。”
“商人们搬走后,这里就空出来了;又因为出过人命,没人敢到这里生活。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没出生,还是母亲讲给我听的。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母亲说过三舅也是在那次事故之后搬走的。现在想来,我三舅应该也是一个商人。”
千山雨肯定道:“我想夫人的三舅应该就是商人。”
“为何?”小嫣疑惑地问。
“不瞒你说,与我同行的苏大夫家中也是行商的,之前我与万芸聊天时提起此事,她好像感慨颇多。若不是家中行商,怎会有此反应?”
小嫣颔首:“嗯,就是不知三舅一家现在如何了。”
千山雨只得继续编造谎话:“万芸气色不错,还让我帮她带话问好,想必他们家过得还不错。夫人也要好好保重,日后好与亲人重逢。”
小嫣眼露悲色:“唉,但愿如此……”
“夫人?”
“我没事,没事。”
天色逐渐变晚,小嫣带千山雨回到家中,路上还碰到了同样在村里游逛的乡长和素续缘。
在乡长极力邀请下,素续缘二人决定在乡长家用晚饭并留宿。晚饭的席上,乡长邀请了好多人一起到他家吃饭,还拿出他的藏酒,声称要与二人一醉方休。
素续缘极力推辞,还是被灌了两杯;扶风全程冷着脸,扮演不近人情的角色,倒也没人敢逼她喝酒。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结束,乡长喝高了,被人架着回房去了。小嫣领着二人到厢房,道:“正好有两间空房,苏大夫和扶风姑娘你们两人商量着分吧。”
白天时一直有人在两人身边,千山雨有一些猜测急于向素续缘说。明天可能还会有人跟着他们,若是错过现在可能就没机会了。
而且她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
千山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两人不要分开为好,便对小嫣说:“不用两间,一间就好。”
小嫣愣了愣,而后会心一笑。素续缘则是被吓了一大跳,酒都被吓醒了。
小嫣微笑:“那两位就暂时在这间房休息吧,我先离开,不打扰你们了。”
千山雨:“多谢。”
千山雨拉着走路不稳地素续缘走进厢房,嫌弃道:“你的酒量怎么这么差,不过两杯而已。”
素续缘:“放心,已经被你吓醒了。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主动。”
千山雨反问:“我不主动怎么从破阵,怎么从这里离开?难道你想被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素续缘:“……好吧随你吧。你今天出去有发现什么吗?”
“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万芸为何帮我们了,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千山雨将从小嫣处得知的事情告诉素续缘。
素续缘按了按太阳穴,不解道:“所以万芸并不算云梦乡的人,她其实是小嫣夫人从未见过的表妹?但是你又是从何得出万芸会帮我们的理由的?”
千山雨狡黠一笑:“我怀疑同小嫣表哥私奔的就是万芸,当初我说我们是私……的时候,她的反应很有趣。哈,我就说她怎么巴拉巴拉说那么多,原来是自己深有体会。”
素续缘皱眉:“你这个推测也太草率——等一下,小嫣夫人的表哥和万芸应该是堂兄妹吧?他们私奔岂不是乱伦?还有,私什么?你跟万芸说了什么?”
千山雨:“……”
千山雨干巴巴道:“总之,就是这样。”
素续缘觉得头更痛了,他大概猜到了扶风说了什么:“虽然扶风你这个猜测很随便又莫名其妙,但如果结合我今天得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山雨:“哦?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今天乡长邀请我去给人看病,途中他向我讲了一些云梦乡的风俗,其中一个就是女娲祭。”
“女娲祭?”
“嗯,村外不远处就有一座女娲庙,只是与我们来时的方向相反,所以我们没注意到。乡长说每年春天的满月之夜,云梦乡就会在女娲庙举办女娲祭。因为女娲又是婚姻神的缘故,很多年轻的男女会在庙外的空地上结伴跳舞,乡人称此为‘跳月’。若是有情人在女娲祭时,诚心向女娲娘娘祈求保佑姻缘并饮下合卺酒,这对有情人就算是完成了神婚。传说女娲娘娘会保佑神婚,任何人背叛神婚和拆散神婚的人都会受到神罚。”
“听起来很不靠谱……”千山雨对这种风俗一向很讨厌。
“而且会有不少麻烦,”素续缘又说:“所以如今云梦乡已经禁止年轻人跳月,只保留了祭祀。今年入春没多久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故,所以今年的女娲祭迟迟没有举行。”
“所以你的意思是,万芸与她堂哥极有可能是当初神婚之后私奔的?”
“是,但这其中还是有疑点。如果你打听到的万芸一家很多年前就离开云梦乡是真的,那当初万芸又是如何参加女娲祭的?”
千山雨想了想,道:“我觉得这反而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万芸一家离开云梦乡多年,加之万芸的父亲与她大伯关系并不好、从不来往,所以万芸之前很有可能并不认识她的堂哥。万芸因某些原因来到云梦乡,结识了堂兄,但两人在互不知身份的情况下相爱,恰逢女娲祭,便到女娲庙进行神婚。后来又得知他们其实是堂兄妹,因害怕家里人反对两人结合,便一同私奔。”
“因为之前不知情,所以才能毫无压力的开始一段不为世人接受的恋情,又会在被反对后私奔——这样才合理。”
素续缘觉得自己被扶风的逻辑说服了:“竟然挺有道理。可万芸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而她的堂兄……我懂了,我大概明白为何会这样了。”
千山雨点头:“我想我们想的一样。万芸说她献祭了,我们姑且猜猜后来的故事。”
素续缘:“两个年轻人满怀希望的私奔,但他们还是被家里人发现并抓回。嗯,从私奔到万芸献祭之间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
千山雨又说:“小嫣说万芸的堂兄最后下落不明,他可能自己跑了,但更可能是他意外身亡。堂兄身亡,万芸一人被抓回。她堂兄是怎么死的?为何死的?是否是因家里人的追赶?如果神婚一方死亡,那造成死亡的那个人算不算拆散神婚、会不会被神罚?”
素续缘:“万家留在云梦乡的人几年来相继死亡,万芸的父母多年来也杳无音信,所以万家凋零的原因可能与神罚有关。也许万芸姑娘发现了神罚,为了停止神罚献祭了自己……”
千山雨讥讽地笑了:“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美好,也有可能是万芸为了报复害死堂兄拆散他们的人,主动献祭希望神惩罚那些人。”
素续缘并不赞同扶风的猜想,但并没有继续纠结于此:“故事大概的样子已经拼凑出来了,但如果万芸并不是故事的主人公,那我们的推测就完全错误了。乡长说,神婚的人会在女娲庙中留下见证的信物,我们需要找到万芸当初留下的信物。”
“可是他们会留什么信物?先不说我们用什么理由进入女娲庙找信物,单单是从一堆东西中找出万芸和她堂哥的信物,就如同大海捞针。”
千山雨与素续缘对视,叹气,又突然想到什么,同时大声道:“那个娃娃!”
千山雨拿出娃娃:“我要拆了它。”
素续缘:“你不是说不能拆,还要还给万芸姑娘吗?”
“我改变主意了,而且她也没要求必须还给她没拆过的娃娃。”话音未落,她已经动手撕开了布娃娃。
布娃娃的填充物是棉花,在娃娃腹部的位置,千山雨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荷包和一个木牌。
木牌上有字的痕迹,但时间已久有些不清晰了。
素续缘努力辨认了下,发现那木牌上的字正是“万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