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不完的人情债(中)

牵着白云放风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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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爬过山的人,真的不能吹牛逼,说就那么几千米的高度,有什么可怕的?谁还没有走过十里八里的路啊?也没感觉能累死个人嘛?

    他不知道的是,理论上的海拔几千米,实际上爬起来,要走的路程,可能会是十几里,甚至是几十里地,而且,那路,可不是宽敞平坦的柏油马路,有很多时候,就是直上直下的台阶,有时候,连台阶也没有,需要俯下身子,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而有的地方,尽管路还算是平坦,但宽度仅能容一两个人通过,一边是高耸入云的绝壁石崖,一边是一眼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往下一看,就会吓得两腿直发抖。涧底的流水的声音,经过山涧的不断放大,就像牛吼一般,在耳边轰鸣。说一句话,会在耳边无数遍的重复回荡。

    刚开始,还连蹿带蹦,向王家有显示自己,尽管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还是很有精神活力的刑师傅,没到半山腰,就再也没有了那份激情,他脸色煞白,双腿颤抖,两手紧紧的巴着山壁,不敢往脚下看上一眼。

    “王老板,咱们还是不要往前走的啦,这路,也太吓人了啦。”刑师傅声音颤抖的说。

    “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山上,你认为,我们不往前走,那些人,会下山来拜见我们吗?”王家有舒服的躺在滑竿上,懒洋洋的笑着说。

    还是他早有先见之明,知道以自己现在自己走路都走不了的身体,想上山,还是花点钱来的实在。

    孙飞扬瘦小的身子,扛着一箱五粮液,走了这么久的路,都没有面现疲态,他用脚踢了一下刑师傅的屁股,轻笑着说:“快走的啦,什么都不拿,还这么赖着不走,像个什么啦?”

    “孙老弟啊,你是练武的人,我是比不了的啦,我现在,两条腿,直打哆嗦,都不敢往脚底下看的啦。实在是走不了路的啦。”刑师傅面向着山壁,两条腿哆嗦着,紧张的说。

    “不想走,你就自己回去的啦,我们接着往山上走的啦。”孙飞扬越过他的身子,紧跟着前面脚步轻松的两个崔老汉。

    “孙老弟,做人要讲良心的啦,你们可不能把我扔到这里不管的啦。”刑师傅几乎哭出了声。

    “好的啦,你闭上眼,拽着我的衣服,跟着我走,别老想着脚底下,多说点话,分分心就好的啦。”孙飞扬空出一只手,拉住刑师傅的胳膊说。

    “哎~”刑师傅依着孙飞扬的吩咐,闭上眼睛,一手扶着山壁,一手紧紧的拽着孙飞扬的衣服,双腿打颤的,一步一步的紧跟着往前走。

    “王老板,这上面真的住的有人吗?”刑师傅声音颤抖的问:“这看着根本也不像路的啦?”

    不等王家有回答,那个年长一些的崔老汉不悦的说:“没有人住,我们住在哪里啊?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山上住了有千百年了。”

    “祖祖辈辈在这上面住,还住了千百年啦?”刑师傅难以置信的说:“住这么久的时间,你们也不晓得把这上下山的路,修上一修的啦?也太没有一点点经济头脑的啦?难道,你们就不晓得,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的啦?”

    “我们为什么要修路?”崔老汉漫不经心的抬着滑竿,用火镰点着自带的水烟,咕噜咕噜的吸了几口,才悠然的望着狭窄的如同裂缝似的蓝色天空说:“千百年来,这世上连年苛捐杂税,战乱频频,我们祖先,就是看中了这里,远离人间疾苦,胜似天上仙境,才带着族人,不辞辛苦,来到这个天上人间的,就是靠着这条难走的道路,我们祖祖辈辈,才得以繁衍生息,远离战乱。如果,把道路修好了,让山下的人,能够顺顺利利的上山的话,那我们祖先的一片苦心,不是白费了吗?”

    “可是,现在外面的生活,已经非常好的啦,国家也已经不再向农村收税的啦,农民的日子,也是日新月异的啦,你们下山见了,难道就不眼红的啦?”刑师傅一手拽着孙飞扬的衣服,一手扶着山壁,闭着眼睛,走一步跟一步的往前走着说。

    “这两年,倒是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想要把这条路修好了,在山上搞开发旅游的,但是,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投资,据说,那钱得上亿了,那哪是咱这普通老百姓能掏得起的啊?所以,这事儿说了好几年了,到现在,也没有弄成。”年长一些的崔老汉叹息着说。

    王家有不禁想起,自己那会儿,也曾经想过,要找投资,把这条路给修好了,在山上搞旅游开发的,但现在听了崔老汉的话,他倒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那个想法,对于这些住在云端村寨的人们,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了?这样天下太平的日子,真的能够长长久久吗?

    王家有正自胡思乱想着,就听走在前面不太爱说话的崔老汉喊了句:“弯弯拐拐龙灯路!”

    后面年长的崔老汉跟着接上:“细摇慢摆走几步。”

    这回王家有不用翻译,已经知道,前面有一个拐弯,前面的崔老汉在知会后面的崔老汉,要后面注意配合,果然,后面的崔老汉,放慢了脚步,脚下稳稳的踩在地上,上身虽然往外倾斜,但身体的重心,仍努力的保持在地面之上。

    刑师傅听到他们那不明所以的话,猛一睁眼,却见到半空中的王家有坐的滑竿,已经有半边,悬空在山路之外了,他惊叫了一声,“哎呀!不好啦!我们遇上土匪强盗了啦!”

    说着,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孙飞扬被他一说,也赶紧把那箱五粮液放在了地上,拉好了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两个崔老汉只注意着自己的身体平衡,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变化,还是王家有想起自己当初闹出的笑话,回头看了孙飞扬和刑师傅一眼,笑着说:“没关系的,不用这么紧张,这山路不好走,他们前后需要配合,才能把这急弯拐过来。放心吧,这些师傅早就习惯了这种山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孙飞扬听王家有这么说,这才收回了架势,笑着把堆坐在地上的刑师傅拉了起来,看着他那淌水的裤子,又不禁哈哈的笑了起来,“哎呀!我说刑师傅,您至于的吓成这样吗?”

    刑师傅羞的满脸通红的说:“我也是听他们说江湖黑话,又看着那样子,他们像是想把王老板给扔到悬崖下面去,所以才以为遇到了土匪。”

    “他们说江湖黑话了吗?我怎么没听到?”孙飞扬狐疑的问。

    “那他们说的那个弯弯绕绕的,不是黑话,是什么的啦?”刑师傅仍然心有余悸的说。

    “我也没听明白,但决不是黑话,黑话我还是懂得一些的。”孙飞扬也疑惑的说。

    “这是他们抬轿子,抬滑杆的人们,前后互相联系的一种方式。”王家有这回当做百事通似的,给他们讲解说。

    “对头,我们抬滑竿的,后面的看不到前面的路,就需要前面的人给告诉一声,让后面注意配合,所以就编出来这么一套话,既让客人觉得又好听又好玩,我们还互相通了气,以方便前后好好的配和,别把客人给摔了。”年长的崔老汉解释说。

    “哎呦妈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的啦,可吓死我了啦。”刑师傅拍着自己的心口说。

    “好啦,到山上,让老乡给你找条裤子换换吧,哎呀,刑师傅,你这胆子,也着实太小了些吧。”孙飞扬笑着,拉着刑师傅,快步追赶前面的几个人,拐过了那个弯,道路明显好走了,他们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孙金财正和他父亲孙传方坐在廊檐下抽着烟,商量着今年的地里该种些什么,却见到两个崔老汉,抬着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往他家门口方向走过来,正自疑惑,仔细看过去,却见那两个跟在后面的人,已经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搀着那个坐滑竿的人,往他家里走来。

    吓得他“噌”的一下跳了起来,神色慌张的说:“不好了,爹,咱们家的冤家对头来了。”

    “什么冤家对头?”孙传方正惬意的躺在一张竹躺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吸着烟,仰望着廊檐的顶子,那里有两只燕子,正在忙碌的衔泥做窝,都说燕子进家,预示着家里兴旺,看来,以后老孙家也要走向发达了。

    他正想着美事儿,听到儿子喊叫,不满的说:“你也岁数不小了,干什么事儿,就不能稳当一点儿,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真的,爹,您看看那是谁来了?”孙金财推着孙传方的胳膊,急促的说。

    “啊?谁来啦?”孙传方听话音不对,忙坐起身子,往外观看。

    却见王家有一脸煞白,身体虚弱的由一高一矮两个瘦子搀着,正一步一步的走进他家的院门。

    这王家有可与在他家那会儿大变样了,上次来他们家,王家有可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西服笔挺,皮鞋锃亮,小肚子腆腆着,小公文皮包夹着,脚下虎虎生风,虽然长得寒碜点儿,但,老板劲儿十足,好多乡亲们都夸秀秀找了一个好老公,还是一个大款。

    可是现在?这王家有瘦的皮包着骨头,脸色苍白,脚下虚浮,虽然衣服还算笔挺,皮鞋也还锃亮,但怎么看,怎么像是病死鬼投胎,满脸的晦气。

    再看搀着他的那一高一点矮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划拉来的,一个瘦的像根竹竿,一走三晃悠,他还搀着别人呢,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刮阵风能把他刮跑了。

    那个矮瘦子,长得更难看,又矮又瘦,比个猴子强不了多少,不过眼睛倒是挺亮的,看他一眼,会不自觉的心里冷得直打鼓。

    但这三个人凑在一块儿,若不是衣服穿的都很光鲜,气势那么逼人,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哪里的花子队集体出动了呢?

    孙传方刚一见到他们,还在想,就凭这么三个人,还想到这里找什么便宜吗?都不用招呼村里乡亲们出手,就只凭他爷儿两个,就能把他们三个打趴下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婿,他现在是不想再认了,现在的新女婿,可是比这个王家有光鲜多了,据说钱还比这个王家有多,也比王家有更有实力。

    可他转念一想,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人家三个人,大摇大摆的来到他这里,若是真打起来,打出个好歹来,真要追究起来,他爷儿俩可是要去坐大牢的,真若是那样了,扔下家里老少三个女人,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想到这里,孙传方脸上堆起笑脸,站起身子,一路小跑的来到王家有的面前,拉着王家有的手,歉意的说:“哎呀,我说女婿啊,啊~不,不,小王啊,也不是,是___那个~那个~王老板啊,实在是对不起啊,您说我那个闺女,她真是的,她怎么……哎~我的话,她也不听啊,您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听老人话了,实际上,我们家,还都是,挺愿意您是我女婿的,可是,这个,我们说了也不算啊……”

    王家有并没有心思听他唠唠叨叨的虚情假意,就轻轻的拍了拍孙传方的手说:“孙叔,您别担心,我这次来,不是来向您诉苦,也不是来找麻烦的,毕竟,我在您家的时候,您是真的把我,当成了自己家里人,我王家有孤身一人,无亲无故,也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所以,有什么事情,我还是想着,来找您帮忙的。”

    “啊?”孙传方的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什么意思?您不是来怪我们闺女,来兴师问罪的?”

    “当然不是啦,王叔,”王家有笑着说,尽管那笑,是那么的勉强,“虽然我和秀秀已经分开了,但我并不怪秀秀,我希望我们不是仇人,还能像朋友一样相处。”

    “对对对,以朋友相处,以朋友相处,快快快,到屋里坐,到屋里坐。呵呵呵呵……”一听王家有不是来找麻烦的,孙传方的心放到了肚子里,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连忙把王家有往屋里让。

    这会儿,屋子里的两个女人,也听到了动静,全都跑了出来,脸上极不自然的讪笑着,把王家有往屋子里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