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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婚前宴后沈颜以为这回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万万没想到那日的婚前宴只是她西天取经的第一步,前头还有九九八十一难在等着她。
正常来讲士人婚礼有六项内容: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项内容合称六礼。
千百年来六礼一直相袭沿用,夏昭国的婚礼在贯彻六礼立意基础上,又将六礼分化为三个部分,即议婚、定婚、结婚。
皇子因为身份特殊,因而婚礼也与士人不尽相同。皇子成婚,没有议婚,而为天子指婚。指婚后经过初定,再之后是成婚。
沈颜一觉睡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鸿胪寺礼官拉到相府行初定之礼去了。
初定与正式婚礼相仿,只不过成婚在男方家办,而初定则在女方家办。
初定之日,女方家会将先前男方上门下聘时过的礼都摆出来,让亲朋看一看,然后便是大宴宾客,其间流程除了没有拜堂之礼,乐队伶工酒宴都与正式婚礼无二。
沈颜被拉到相府的时候,相府里酒宴已经摆好了,一众公侯世爵、内大臣、官员及命妇也基本都已经到全了。
中堂里她前几日送来的几十箱聘礼齐刷刷摆了四大长排,此刻都开箱在那放着,任宾客观瞻。
沈颜一到,张远山便拉着她一一为她引荐张家亲朋。一圈走下来,沈颜只顾赔笑脸,笑僵了脸,人却一个也没记住。
刚过了遍脸谱,还没来得及喘息,鸿胪寺官员便开始引礼,礼毕,钦天监官员报时。
吉时到,便是要开宴了。
张远山率张家有顶戴的男性亲属宴于外堂升堂就坐,亲族中有职官员坐东面西,其余来宾坐西面东。宴会由奉茶、奉果、奉酒、奉馔酌酒等程序组成,中间伶工乐队奏乐助兴。张夫人则与命妇宴于内堂,程序也是如此。
沈颜原以为开宴后她能轻松轻松,不想张远山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宴上一直拉着她与朝臣逢迎。酒喝了不少,人认了不少,场面话也听了不少,就在沈颜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的时候,宴终于散了,张远山安排人送她回了宫,她回到宫里,眼睛一闭再一睁,已经是隔天晌午了。
初定礼后,他和张文静的婚事就算正式提上了日程。尚衣局每天都会派人来量她的身材尺寸,以确保礼服合身。鸿胪寺礼官抓着她,一遍一遍的给她讲大婚当日的流程,每天捋五遍,磨得沈颜耳朵都出了茧子了。不过效果很显著。那么冗长的流程,沈颜没有刻意背过一句,但就是全都记住了。
其间还有告庙,醮戒等琐碎事烦不胜烦。终于在沈颜千呼万盼中,九月十二这一天到来了。
九月十二。
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这一天天临城十里铺红,满城挂彩,一南一北两座府邸换上了大红灯笼,大大的喜字洋溢着喜庆热闹。
太子娶亲当日,礼节也一贯繁缛。
天色微明时分,沈颜便着蟒袍补服到乾圣宫去面圣行礼。皇子嫁娶除了要对皇上见礼,按规矩还需到皇后处见礼。
然而皇后先去,又未立新后,现在是裕贵妃权御后宫,位同副后,皇子嫁娶一般就去庸坤宫见礼。但沈颜乃皇后所出,大婚之日去贵妃处见礼又差了规矩,所以沈颜从乾圣宫出来后,转去初凝宫为皇后进了香,便算行了礼了。
之后便带着一众人从皇宫出发,赶往新建的太子府去迎宾接客。
申时正,沈颜在一众官员贵胄未娶之子的陪伴下,领着銮仪卫和校尉组成出发接亲去了。
队伍绕天临城半周,最终来到了相府,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沈颜将凤冠霞帔的人接上轿,从另外一条路将人迎进了太子府的门。
酉时初,吉时到,行合卺礼,正式拜堂。
前头又是好一通折腾,直到沈颜听到“一拜天地”,沈颜知道,要结束了。
因为是奉旨成婚,又是嫁入天家,拜堂时高堂位上只有皇上自己坐着,张远山在侧位下首落座。
三拜之后,酉时三刻新嫁娘被送入洞房,太子府开宴招待宾客,一天的流程基本也就算结束了,剩下的就是舍命陪宾客。
沈颜很想把自己喝个烂醉,这样她就不用入洞房了。可她又不敢把自己喝醉,万一自己醉的不省人事,被张文静发现是女儿身,宣扬了出去,她怕是就不用醒了。
如今堂也拜了,人也娶了,骗婚事实已成,生米已经焖成了夹生饭,她若是再向张文静坦白自己女儿身的身份,怕是活拧歪了。
横躲竖躲,到底还是没躲过去,今夜便是她的生死局。
唉,愁啊。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沈颜越喝越清醒,眼见天色愈发晚了,宾客尽兴也都散了。偌大府邸里,就只剩下满目通红和一众小厮在收拾残局。当然,除了他们,还有宫里派来的教引嬷嬷,美其名曰负责听墙,说白了就是宫里派来监督她和张文静同房的。
古代的太子也是挺惨的,新婚之夜,门外还得有那么几个人堂而皇之的听墙角,这还怎么行闺房之乐?光想想就没兴趣了。
“殿下,您该入洞房了,莫误了吉时。”眼见沈颜迟迟不往新房去,其中一个教引嬷嬷过来,恭敬道。
“知道了,喝完这口酒就去。”沈颜晃了晃手中酒壶,一仰头,却发现手中酒壶已经空了。
教引嬷嬷一脸肃然的看着她,沈颜尴尬的将酒壶放到一边,起身往新房去了。
“行了,本宫入洞房,你们就退下吧。”沈颜行至新房门口,停下脚步,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四个嬷嬷说。
“殿下,依着规矩,奴才们今晚不能走。”
“不走?”
“是。”
“行,你们不走是吧,你们不走我就不进去。”沈颜扶着门的手一松,转身往外走了几步,“本宫活了这么大,还没有奴才敢拂本宫的意。”沈颜抱臂冷哼,“今儿本宫就在门外睡了,明儿一早父皇过问,本宫便说有不开眼的奴才搅了本宫洞房的兴致。”
“这……”几个教引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为难。
“刘姑姑,太子素来纨绔,不尊礼法,咱们就顺了他吧。万一他真因为咱们没入洞房,明儿陛下知道了定然震怒,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又一个教引嬷嬷拉了拉最前头的嬷嬷的衣袖,低声劝道。
“殿下莫气,奴才们退下就是了。”刘姑姑思忖半晌,恭敬道是,然后转身一挥手,“咱们走吧,莫在这打搅了。”说着,领着其他三个婆子走了。
“良东,肆南,辰西,去外头给本宫守着。今儿晚上,谁都不许靠近这里。”教引嬷嬷走后,沈颜冷声命令。
三只小呆呆以为自家主子是怕有人闯进来搅了春宵,连连应是,“殿下放心,有奴才们在,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良东,辰西和肆南乐颠颠的守门去了,房前静静,只剩下沈颜一个人。沈颜转身走到门前,手刚碰上房门,又倏地停下。
沈颜站在门前,脑子里全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一会见到张文静,她得怎么办才能说服她不要圆房。
新婚之夜到底怎么才能不圆房,在线等,挺急的。
沈颜正纠结着,一道黑影当头罩了下来。
“春宵苦短,殿下要抓紧时间啊。”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颜下意识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具,心下一松。
“楚御?”沈颜惊唤,“你怎么来了?”
自从她逃宫回来后,楚御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也越来越长,距离他上次来找她已经很久了。
“许久不见,我竟不知你都婚娶了。”楚御说着,从屋顶上飘飘落下来,“咱们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你竟连杯喜酒都不分我,啧啧啧~”
楚御手中端着一杯矮脚杯,啧啧挑理道。
“你够了,我现在什么处境你还不知道么,不帮我想办法也就算了,还挖苦我,是什么朋友?”沈颜看着楚御,哼了一声。
“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居于首位。殿下抱得美人归还不开心?”
“美人有什么用,中看不中用,还不如娶了你划算。”沈颜哼了一声,娶了你还能当个保镖,娶了了如花似玉美娇娘,她还得时刻小心别被扒了马……
想到这儿,沈颜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楚御的眼睛登时亮起,“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楚御见沈颜亮的小狼儿似的眼神儿,眉头一拧,“你……要干什么?”
沈颜看着楚御,怎么看怎么满意,兴冲冲的跑到他跟前,趴在他耳朵上,嘀咕了一阵子。
“你确定要这么做?”楚御面具下的眉头拧紧,不确信的问。
“嗯。”沈颜连连点头。
“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时间来不及了。”沈颜苦脸,“帮帮忙吧,否则我一个女人怎么才能让她成为太子的女人啊。”
“不行!”楚御严辞拒绝,坚决不同意。
“不是吧,你真见死不救啊。”沈颜见楚御态度坚决,扯着他的衣袖央求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行行好,你就帮我这一回,算我欠你的人情,以后你若是有事需要我,兄弟一定义无反顾!”沈颜好言相劝。
楚御不为所动。
“兄弟,大哥!你想啊,你若是今天没救我,我因为身份被拆穿,死了,那你之前救我的那些回不就全都白救了,里外一反,你血亏啊。”
“……”
楚御看着沈颜,喉结滚了滚。
沈颜已经又开了口,“一坛杏花醉。”沈颜伸出一根手指头。
楚御抿紧的唇松了松。
“外加一碟桃花糕。”沈颜又伸出一根手指来。
“我要你为我亲手绣一个并蒂莲花。”楚御终于开了口,沈颜以为他终于要答应自己了,不想却是提了个无理要求。
她21世纪新新好青年,穿的是机器制造,手里拿的是鼠标,瞧的是电脑,哪里会用绣花针绣什么并蒂莲花……
“成交。”沈颜毫不犹豫的答。
楚御闻言微微勾了勾唇。
“那我去啦?”
“去吧。”
沈颜得到肯定答复,大步走到新房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推开房门。
“吱呦~”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婚房里一如太子府的布置,内里也是红彤彤的一大片。夜已经很深了,窗前喜烛已经燃没了大半,淌下的烛泪堆了好大一堆,喜床上,张文静蒙着盖头板板正正的坐着。
沈颜走进房间里,轻轻拿起桌上的喜杆,慢步走到张文静面前。
那一刻,沈颜的手有些许发颤。
这一揭,张文静的一生便毁在她手上了,可是她没办法不揭。
对不起了,沈颜心里暗道,然后拿着喜杆的手一挑,将盖头轻轻挑起。
盖头挑开,露出底下遮着的娇俏俊脸。
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张文静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喜杆伸进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停了似的,甚至连呼吸都有几秒暂歇。
可当盖头挑开来,有光照进来时,张文静突然就不紧张了。她害羞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沈颜,柔柔唤了声,“夫君。”
沈颜看着张文静眼中满目星河,自责的心思越发重了。
“折腾一天都没吃饭,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沈颜避开张文静的视线,将喜杆和盖头放到一边去,自己则在桌边坐下,“你喜欢吃什么?鸡腿?丸子?”
“妾身不饿。”张文静说,看着沈颜的眼里更多了两分柔情。
“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怎么会不饿,来,吃点东西垫一垫。”沈颜大咧咧的将人拉到桌边坐下,为她扯了个鸡腿,“给,吃吧。”
误了她终身她已经够自责的了,再让她饿着肚子,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何况一会还有出大戏要演,不让她吃饱了,沈颜怕她撑不住。
张文静只道沈颜是关心自己,看着油腻的鸡腿也不觉得油了,真就吃了。
张文静吃了鸡腿,洗干净了手,然后走到沈颜跟前来,羞答答的说,“夜深了,殿下,让妾身伺候您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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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告庙:遣使持节授册宝仪注(给太子妃冠名授册,地位等价于现代拿结婚证吧)
醮戒:皇上训诫太子几句(类似于现代婚礼之前,公婆告诫儿子说结婚以后好好过这样的场面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