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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说什么。大概是县太爷觉得你是他的人,你若是帮我办了事,他气不顺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张景无力辩驳。
张景就像一个搬运工,在清河县城与白树村之间,每次来时带伤病,走时带药。傍晚,云树送他离开。
在村口大树下,云树开口道:“义父和宏哥哥都是很好的人,都是为了我好,他们待你,你是否觉得委屈?”
张景夸张道:“树儿,你知道我的委屈啊?我。。。”
云树打断他的话,“你清醒过来,不再犯病后,确实待我不错。虽然心里觉得你并无心伤害我,但是你的表现总是让人觉得像是不靠谱,这也决定了义父他们待你的态度。”
“我并没有权利对你提什么要求,只是向你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我想,大概谁都愿受委屈。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你了,我很抱歉。你若愿做我兄弟,就算清妍姐的事不成,若是有下家,我也会为你准备聘礼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云树没有嫌弃,没有气恼,没有敷衍,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跟张景理关系,就像她一直以来对所有人一样诚恳。
“树儿,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样对我说话的。我说什么你都信,那时候我想,这孩子,怕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人傻钱多。”
云树被张景的话逗笑。“那是因为陵哥哥先入为主,你是他哥哥,我自然而然觉得你和他是一样的。”
“那天你也是这样对我笑的,却让我想起我的胜儿。我混了脑子,非要把你卖了。是我的错!树儿,你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眉眼这样好看,心又好。过去的几年,我过的浑浑噩噩,暗无天日。我总是对你耍无赖,要做你爹爹,其实是把你当成了救命稻草。若是日子都像你在身边时那样灿烂,该多好。”张景憋闷许多年,没想到跟一个孩子聊到了一起。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你要往前看,不要再沉浸在过去了。开启人生的下一段,你一样可以活的阳光灿烂。人生短短数十载,不开心的就应该早早丢开。”云树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十分清楚,要做到非常不易。
张景看着云树稚嫩的小脸,“你这话说的太沧桑了,一点不像个孩子。”
云树苦笑,“我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张景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放心,以后景哥哥罩着你。”
云树老成道:“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陵哥哥看起来可比你让人放心多了。”
“树儿,你这样说就太打击我了。”张景对此表示不满意。
云树想了想,“那个狱卒大哥说你以前本是很好的人,现在开始,你依然可以做个很好的人,让人放心的人。”
“那好吧,为了树儿,我试试。”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你最应该重视的是你自己。只有你的内心满足、喜乐,这世界才会有意思,有趣味。”
“你小小年纪,从哪懂这么多道理?”
“就是从我的经历中琢磨出来的啊。”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却是一个月内遍览群书,数个月内迅速成长。他人的人生经历融会贯通后,就像是她自己的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努力摸索自己的人生之路。
张景摇摇头,后退一步,“我知道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了。好了,我先回去了,回去研究,怎么做个让树儿放心的人。”
“天热、汗多,不利伤口愈合。你回去后重新清理伤口再上药。”
“知道了。树儿也要好好的。我先走了。”张景翻身上马。
“嗯,路上小心。”
“嗯。”张景打马而去。
云树要转身回去,却见师父打马回来,与张景打了个照面,就朝自己这面来了。云树想起今天的训练任务还没完成,就有些心虚,撒腿就跑,没跑几步,就被辛坦之追上。
辛坦之一个弓身将云树掳上马。云树惊呼。
“怎么见了师父转身就跑?今天这么怕师父吗?”
“不,不,是树儿今日的训练还未完成,见师父归来,心中一急,就忍不住跑了。不过师父这招掳人上马的功夫太厉害了!可不可以教教我?”她的话说的一半诚恳,一半高捧,让人很难不心愉。
辛坦之道:“自然可以,等把你的训练任务再翻一番,练上半年,筋骨练出力量了,师父就教你。”
“好!树儿回去一定好好练。”云树昂昂道。
辛坦之本是开个玩笑,可是这平日总与人玩笑的徒儿竟然当真了!看来自己真不适合与人开玩笑。
“师父今日勘察河道辛苦了。我让花娘备了师父喜爱的饭菜。”
“你怎么知道师父爱吃什么?”辛坦之觉得奇怪,他从没跟人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
“这一个多月,我让花娘做不同的饭菜,看师父哪样菜吃的多,就是喜欢的了。”云树骄傲道。
辛坦之笑,这骄傲的样子和严世真像极了,是得了真传了!有个心细的徒儿,也挺好!
单成打了张景一顿,仍然下不了决心,思前想后,思后想前。水利粮赋的事又焦头烂额,后面还有保甲法和将兵法。差事办不利落,上面也会问责。身边的人说了那么多计策,却没有一个像云树所说的那般话让他动心。或许值得一赌。
打了张景的第三天,单成带了贴身仆人,轻装来到了白树村,一番询问,找到云宅。在门外打量一番,如此简单的住宅,说是济阳城的云家家主住在这里,有些不大相信,转而又想,拿云树是为父母在此守孝,如此也算是合情合理。
仆人上前拍门。
辛坦之依然出门勘察河道去了。云树与余宏在后院训练,应娘在后院洗衣服,严世真在屋里研究自己的医书。来开门的是在厨房忙碌,手染面粉的花娘。
见了来人,娇憨一笑,“请问您找谁?”
单成犹豫一下,方道:“请问云树云公子可住在此处?”
“请问您是?”
“我是云公子的朋友,今日特来拜访,你家公子可在?”
“您如何称呼?”花娘孜孜不倦的询问。云家家规在前,她可不想随意放人进去,给公子惹事,给自己惹事。
可是单成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一个小小的院子,有什么宝贝?还这样警戒?当下摆明身份。“清河县县令单成。”
花娘又打量单成一番,这人虽然面相不像坏人,可是一会儿说是公子的朋友,一会儿说自己是县太爷。哪有县太爷还对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的?便道:“请您稍后,我这就进去为您通报。”说着又把门关上。
单成有些被气着了。这个两手面粉的妇人在自己亮明身份后,竟然把自己关在门外!这可是在清河县!在自己的地盘上!在心里默念:三顾茅庐!三顾茅庐!三顾茅庐求诸葛!希望这小子能给自己一个透亮的主意。
那个上前拍门的仆人,低头立着,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装成木偶,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迎出来的是严世真。
单成见严世真形貌磊落大方,气质斐然,试探道:“辛大人?”
严世真笑,“在下姓严,名世真,是树儿的义父。大人快请进。”
单成进了院子,依然没看到云树与那个叫余宏的少年,“云公子可在?”
“在,只是不知大人此时会来,需要修整一番,才能来见大人,大人请稍候。”
又要等?单成有些无语。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县太爷,亲自上门,却一再被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来等去,自己一会儿都要没了气势了。可是也没办法,人家上门时,自己下不了决心,这会儿倒求上门,只得耐了性子。
严世真给单成倒了茶。
单成不见云树,不亮底牌,严世真倒装作什么都不清楚,与他东拉西扯一番。
在单成等的不耐烦时,余宏终于一身素淡衣衫,从外面进来,向单成捧手笑道:“让大人久等了。”
严世真看着余宏,觉得他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似乎是整个人锋芒微露,气场变了。
单成也不再托大,回礼道:“余公子。”
严世真道:“你们聊,我去看看我的药。”
严世真转出屋子,遇到梳洗完毕,从侧门出来的云树。“义父怎么出来了?”
“义父做个背后谋士就行了,你们俩需要多磨练,去吧。”
事情该如何做,之前已经商议妥当。这俩孩子能引得县太爷登门拜访,口才还是不错的。以后他们的路更长,早早磨练,也很好。况且,对云树来说,这事若成,在县太爷那里也是留个人情,对树儿来说总是好的。
云树认真的点点头。
屋内单成与余宏说些客气话,待云树进了屋子才将话引入正题。
“县太爷可下定决心了?”云树含笑道。
“诚如云公子所言,当下本官确实遇到困境。这变法若是推行不利,对本官的仕途也是有影响的,本官愿意一赌。云公子与余公子若是有锦囊妙计,不妨说出来,若真能助我,本官也愿意做云家在清河县的靠山。”
单成开门亮诚意,有诚意才好接着谈下去。云树这小子开口闭口为了百姓,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父亲的遗志。他若什么都不求,会费这么大功夫?为官一场,人情百态看过许多,还真不相信会有人不为自己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