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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真一觉睡得好不酣畅。醒来时,下午的阳光懒懒的挂在窗棂上,院中一片寂静,远处似有隐约人声。让他想起在莽莽大山中采药,山路盘绕转换,林深路迷时,“云外一声鸡”的亲切。他不再是一个游离之人,有了一个义女,有了一些医药之外的事让他留步,人生似多了一味。想着想着,不觉笑了起来。
严世真推门出来,见焕梨远远奔来。
焕梨见了门前的严世真,小脸上的忧虑转为从未有过的欢喜样,加快步子赶过来。“严先生,您终于醒了!”
“怎么了,小焕梨,跑的这么急?你还从没有因为看见我,而有过这般欢喜的模样。”严世真心情不错,逗着这个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小丫头。
“严先生,小姐不让我来打扰您休息,我是实在忍不住了。您快去看看小姐,她。。。”
“眉儿怎么了?”严世真一听云姝出事了,急急问道,可是未及焕梨答话,他已经大步跨出去,向前院奔去。
刚刚立稳的焕梨,又像个小尾巴一样努力跟上去,一边跑,一边补充,“小姐,小姐她像是魔怔了。”可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严世真远远甩在后面。
严世真冲进书房,可是书房没人,又再折回,向云姝卧房冲去。焕梨远远向他示意,还在前面。
严世真会意,但是不是用步子跑了,而是飞身到前院。看严世真反应如此之大,焕梨吃惊不小,自己把话说得太急了?
严世真来到前院,见到的场景让他好气又好笑。
云姝正在前院与李维翰话别,却被焕梨说成十万火急的样子。
严世真收住身形,见众人都定在那里,惊讶的望着他,有些尴尬,清清嗓子道:“那个,午休刚醒,锻炼锻炼。嗯,是这样的!”伸手摸摸云姝的脑袋,道:“眉儿,你没事吧?”
云姝惊得张大了嘴巴,摇摇头又点点头,满脸钦佩道:“义父好厉害!”
严世真朝她耸耸鼻子,做了个鬼脸,回身把众人打量一圈,立刻就认出了那个凶脸汉子。
严世真飞身而至,把众人皆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两个伤痕累累的人。虽然云姝已经让人把他们背上的荆棘卸下来,又给上了伤药。那凶脸汉子被揍得不轻,又没有及时止血,即使后来给上了上药,精神已经有些萎靡,想是失血不少。
可是那熟悉的身形飞出,又见他与这云家小姐关系如此之好,让凶脸汉子心中立时警铃大作。虽然自己已受公子的惩戒和云小姐的宽恕,可这人,上次挨他的一脚,当时并不觉得有多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过了几天了,依然没好利索,让他莫名后怕。
严世真似见到老朋友一般,朝他爽朗一笑,“又见面了!”
凶脸汉子看了他一眼,没敢作声。而严世真一看那凶脸汉子的面色,心下已知是被打得不轻,又瞟了眼云姝和李维翰。“眉儿,你的杰作?”
“义父觉得怎么样?”云姝笑道。
严世真皱了皱眉,淡淡道:“还不错!解不解恨?要不要义父再帮你出口气?”他话一出口,那俩汉子均是一哆嗦。
云姝的意思是,您看安抚工作做得怎么样?严世真的意思是,打成这样,是你的杰作?
云姝见义父理会有误,又见李维翰面有尴尬,伸手拉了拉严世真的袖子,“义父,错了。”
严世真打量了云姝与李维翰两眼,似有领会,“解决好了?”
“嗯。”云姝肯定的点头。
“那便好。那个,焕梨还在后面找我,我先过去了,你们继续聊。”焕梨,这小丫头话都说不明白,害自己这样突兀的找来。
见严世真离开,李维翰道:“这位先生身手如此之好,眼拙如我,上午竟然没看出来。”
云姝笑道:“莫说李公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多谢云小姐款待,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云姝笑道:“欢迎之至。”
送李维翰一行人离开,云姝回到了书房。严世真又在榻上斜躺,桌上一杯茶,热气袅袅。
“义父。”
严世真对她点头笑笑。
云姝坐上小榻,示意焕梨也给她一杯茶。“义父刚才从天而降,让眉儿惊为天人啊!”
严世真皱眉道:“都怪焕梨,她急急忙忙去找我,话都说不清楚,我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
焕梨道:“还不是您太关心小姐,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急急跑去。这也不能全怪我吧?”
原来义父着急慌张的从天而降是因为担心自己,云姝心中一暖,向严世真投去感激一笑。又道:“上午听了义父的话,我想了好多,觉得义父说的有道理。所以午间那李公子又来时,便没有叫义父,自己拿了主意。”
严世真见云姝听进了他的话,心中高兴,“孺子可教!说来听听。”
云姝便将事情一一讲给严世真。
严世真赞赏道:“做的不错。”
焕梨插话道:“我还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将这件事翻过去,还请那个李公子用饭?”
云姝故作高深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焕梨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怎么小姐说话不如以往敞快了?
严世真笑道:“你学得倒是快!”
云姝面带仰慕的捧着小脑袋,趴在小桌上,望着严世真道:“多亏了义父指点迷津!我才能短时间便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又忽然想起严世真刚睡醒,便道,“义父饿不饿?饭菜一直在给您热着,要不要用一些?”
“你这一说,腹中还真是有些空。”
云姝道:“焕梨,你去把饭菜拿来吧。”
焕梨听不懂他们的话,正觉得没意思,闻言应道:“嗯,我这就去。”
云姝喝了口茶,眨巴眨巴眼睛道:“还有一件事,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想来还是询问义父的意见比较好。”
“喔?尽管来问,义父就是为你解惑的智囊。”跟云姝上的这些世俗人情课,她领悟力很强,严世真自然愿意跟她多说道说道。
云姝闻言粲然,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若我随义父离家,这家中其他人怎么办?家中资财又如何安置才好?”
严世真想了想,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云姝的话,而是问道:“眉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云姝道:“母亲病的这些日子,用了许多汤药,为求药效,着意用了上好的药材。我今日查看账本,确实花费不少,而对于云家来说,这些并不算什么。我也曾随义父在天桥下义诊半日,对那些穷苦之人来说,看病、吃药都是不小的负担。”
严世真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那极好的药材与普通药材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在种植地,炮制、挑选上分出层级,药效有些许差异而已,是吧?义父?”
“奇哉!你不过就跟我义诊了半天,怎么会知道这些?”严世真觉得奇怪。
“义父先说,是也不是?”
“不同地域出产的药材,药性会有差异,而炮制方法不同也会影响药效。那些精选的药材不仅药效会好些,而且形态也更为美观,自然价格高昂。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严世真催促道。
云姝从榻上起身,转到书房的另一面,从柜子中抱出一个书匣子,摇摇摆摆放到榻上。“义父打开看看。”
“医书?”严世真拿起一本,“有些竟然还是善本、珍本!这些是哪来的?”
“我想,这些应该是父亲这些年特意为义父收藏的,想您哪日来了,好送与您的礼物。前些日子,被我翻出来,囫囵吞枣看了些。今日就替父亲送给义父。”
严世真痴迷医术,这匣中医书还真有几本是他多方寻找而不得的,现下如获至宝,欢喜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眉儿,你是不是还有话没有说完?”
云姝笑笑,“没什么,只是隐约有一个想法,还没完全理清楚,容我想想再说。”
“也好,也好。”严世真话是对云姝说的,眼睛却在医书上舍不得挪开。
云姝本来是还有一些话想说,可是孟管家那边还没消息,一时,也没法具体说明。虽然心中一团乱麻,还是先等上一等吧。见义父一心扑到了医书上,便不再说什么,自己也转到书桌后面,接着理账本。
焕梨捧来饭食,严世真随意吃了两口,又一心扑到医书上。焕梨见云姝在书案前拧着眉毛想事情,便收拾了东西,轻轻退出去。
云姝一边理账本,一边费力的想,如何才能打动一个必须要打动的人?却不想,想要做好一件事比写好一篇文章难多了。难多了。云姝越想眉头越拧。想到这里竟然忍不住叹了口气,抬眼看到了捧着医书爱不释手的严世真,不由淡笑。
笑着笑着,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往日看的那些闲书里,好像有一本叫《孙子·谋攻篇》,里面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这句话跳到脑子里,云姝觉得思维的闸门,好像被打开了。
云姝在心中又琢磨了半晌,觉得自己之前做得还不够。起身便要叫焕梨,看到严世真看书正入神,便噤了声,轻轻步出书房。